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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是烈火,就有人是冰雪; 纵然你这不受束缚的火能烧出莽莽荒原; 在冰雪覆盖的山下也顶多只是一颗火种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他的怒火熄灭大半,手却还是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生怕她跑了。
“罗胜; 你在耍我吗?”
她冷不丁这么问,罗胜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是问; 你有没有骗我; 或者瞒着我什么,就想看我出洋相?”
“我只不过迟到; 能骗你什么?”他下意识地否认; 但心里却已经慌了——她是知道了什么吗?有谁跟她说了什么?
“没有就好; 我只是问问。”她微微笑了笑; “我不是生气; 但时间太晚了,也该回家去了,明天还要上课的。”
罗胜放松下来; 攥着她手臂的手也松开了,但还是坚持:“我送你回去,今晚人太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他才不管刘兆希和徐梦悠那俩家伙跑哪儿去了,既然海宁说要走,他就护送她回去。
公交车果然堪比平时下班高峰的拥挤盛况,他们好不容易挤上车,海宁站在门边,罗胜在她身后张开胳膊给她围出一片空间。
“车上这个位置色、狼最多了。”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海宁说:“你怎么知道,你都不怎么坐公交车。”
“不坐也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他送她回到家,照例是在弄堂口就不再往前走了。
“我的圣诞礼物呢?”他忽然想起来,满心期待差点都让今晚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给搅没了。
“我还没准备好……”她有点不好意思,“最近时间不够用,要不等新年过后再给你。”
他大方一挥手:“行啊,下个月我过生日了,当生日礼物给我就行。”又按捺不住好奇,“是什么东西,你亲手做的?”
不是他说要她亲手做的吗?
“现在不能说,不然还有什么意思。”本来就是小东西,说出来都怕他看不上。
罗胜嘴角上扬,心头热烘烘的,先前那些不爽顷刻间烟消云散。
“呐,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包装的很漂亮,金光闪闪的包装纸和蝴蝶结,一看就是他的风格。
“这是什么?”海宁拿在手里翻开,“你上次已经送过我一条围巾了,不用别的礼物了。”
“就一块巧克力,又不值钱。”他不承认是精心挑选过的,扬起下巴,“你晚上温书的时候吃,提神的。”
说起糖果,海宁想起口袋里装的那两个棒棒糖,拿出一个给他:“……这个你吃吗?刚才广场上圣诞老人发的。”
罗胜拆开就塞嘴里了,含混地说着:“你不进去吗,要不要我送你?”
她舅妈和街坊邻居应该都睡了,没人瞧得见他们。
她却还是摇摇头,神情总显得不太开心。他拉住她,想了想说:“我去见孙心雅,是不想闹太僵让她又来烦你。要是你不喜欢,我保证以后都不见她了。”
海宁脸红:“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下回你迟到我再也不等你了。”
“行啊,换我等你呗!”
“我才不要你等呢!”今晚的委屈和火气好像不再冲的她胸口难受了,她娇俏地瞪他一眼,挥了挥手就跑进了弄堂深处。
罗胜叼着那颗棒棒糖,不知是喝的酒上头太慢还是怎样,那带了水果味的甜让他有点晕陶陶的。
…
也许是平安夜吹了冷风着凉,海宁第二天就感冒了,脸色苍白地撑着来上课。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好差。”新同桌刘兆希问她。
“嗯,有点感冒。”她声音瓮瓮的,带着沙哑,看来还挺严重。
“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让保健老师给你吃点药,然后回家休息吧。”
海宁摇头,黑板旁边已经出现了离高考还有几天的倒数计时,看着最重要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一天的课都不想落下。
刘兆希课间操的时候还是跑去医务室要了两袋感冒冲剂来,冲了热水给端到她面前:“你可能是昨天着凉了,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一点的。”
“谢谢。”海宁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吃力,鼻子堵得厉害闻不到冲剂浓重的药味儿,喝了一口才觉得又苦又涩。
她想起昨天罗胜给的那块巧克力还在书包里,就拿出来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去去苦味。
“喂,这个不是给你这么吃的。”
罗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桌子旁边的,眉头拢得老高:“你不舒服怎么不去看医生,吃这个能好吗?”
他现在跟海宁坐得远,在教室的对角线上,下课时班长喊起立口令他才发觉她声音不对劲。
他又瞪刘兆希一眼,总觉得他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却多管闲事。
“口令让他喊去。”罗胜拉她起来,“我陪你去医务室。”
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目光里写满八卦。
海宁挣扎了一下:“不用了,我等会儿跟老师请假,下午再回去。”
然而下午她却发起烧来,头疼欲裂,眼皮也像有千斤重似的抬不起来,居然上着课就伏在课桌上睡着了。
正好是老于的课,要平时他也不会管海宁这样的好学生,但今天看情形像是不太对,就走过去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她脸都烧红了,焦急道:“罗胜,徐梦悠,你们赶快送她去医务室!”
徐梦悠还在嘀嘀咕咕为什么偏偏点了她的名,罗胜已经背起海宁往医务室跑了。
这是他第二次送她去医务室了吧?看着挺皮实挺坚强的学霸姑娘,原来也是脆弱的玻璃人儿吗?
医务室只接诊普通的感冒,海宁因为已经发起高烧,体温到了39度,保健老师就让她去医院就诊。
“我不想去医院……”她虚弱地说。
“不想去也得去,烧傻了你还怎么参加高考?”
罗胜一急就温柔不起来,但他也大致明白她不想去医院多少也跟她妈妈有关。
触景伤情。
徐梦悠却以为她是害怕排队,爽气地把头发一甩:“去我爸他们医院吧,我让我爸给你看,不用排队。”
话一出口,她好像有点明白老于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了。
该说是信得过她,还是老奸巨猾呢?
罗胜打了个车,带着海宁跟徐梦悠一起去了医院。徐爸爸就是内科医生,虽然是专家却和蔼可亲,一点也不像徐梦悠那么趾高气扬,但看得出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听说是她的同学,很快就安排了实习医生带他们去做检查和拿药。
“还好,就是病毒性感冒,有点支气管炎,吃药也可以,但挂水可能好得比较快。”
海宁犹豫了一下:“挂水……是不是比较贵?”
罗胜抢话道:“钱的事儿你别操心,能治好就行,你想挂水?”
“嗯。”好得快,就能少耽误点课。
罗胜抢过医生开的处方就去交钱了,徐梦悠忍不住翻白眼:“急什么急啊,生病的又不是他。”
海宁捂着嘴咳嗽,徐梦悠也捂住口鼻跳开:“哎哎,你别传染给我啊,上回感冒折腾死我了,我可不想再来一回。你要在这儿输液我就先回去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家里人让他们来陪着你?”
她慷慨地递上她粉色翻盖的手机,海宁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完就回去,不用叫他们了。”
让她打给谁呢?舅舅晚上总要喝点小酒,舅妈做完饭还有牌局,周昊也还没放学,叫谁来都不合适。
罗胜交完费回来,抱怨道:“这个点儿了医院还有这么多人,还楼上楼下的,一点也不方便。”
不过到底还是有点少年人的拘束感,把注射单小心翼翼地交给护士,才问海宁:“徐梦悠呢,回去了?”
“嗯。”
”就知道她的德行。说是说送你来医院,回头还能逃一次晚自习。”
“别胡说了,今天多亏有她。”
“你就是心软,她给你行个方便,之前给你使绊子的事儿就不记得了?”
海宁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他之前不也没少给她使绊子么?其实她还真是不怎么记得了。脑海里每天那么多公式、成语、英语单词,哪还有空间记住那些小事?徐梦悠之前跟她不对付,还不是因为喜欢他吗?
谁让他那么招人呢?
罗胜知道不会有人陪她打针,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我陪你打完再走。”
“嗯,你是想逃晚自习吧?”
他啧了一声:“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呢?”
生病很辛苦,海宁没力气跟他斗嘴,看了看他手里的缴费单问:“一共多少钱,今天向你借,回头还给你。”
“钱可多着呢!”他吓唬她,“先欠着吧,也不差这一回。”
“我们不能总是这样。”
“哪样啊?”他装傻,看了看她脸色,“你别乱动啊,我去给你买点水。”
第三十四章
买水回来,他以为她肯定睡着了; 谁知她已经从书包里翻了书本出来捧在手里看。
普通急诊没有病床; 她是坐着输液的; 周围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 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话,值班护士也往来其中打针、拔针; 却好像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她坐在那里就跟坐在教室没有两样。
同样的年纪; 惹是生非的十八岁,他也不知她是怎么修炼到这样的境界的。做学霸是怎样的感受?他这辈子大概无缘体会了,人和人毕竟不同; 但看彭海宁这样子,应该是痛并快乐着吧?
他后来走过世界很多地方,经历战乱、生死、人间百态; 才明白其实很多事都是这样。
像豆蔻年华的回忆; 像品咂过却又遗落的爱情。
“你都这样了还看书?”他从她手中抽走书本,把温热的灌装奶茶递给她; “喝点热的; 然后闭上眼好好休息。”
第29节
发烧39度; 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进去; 书本拿在手里不过是种心理安慰。所以罗胜干涉; 她也没有挣扎,只抬眼看着他问:“有没有白水?”
“不想喝奶茶了?”
“太甜有点腻,喝不下。”
他拧开自己那瓶水给她:“喝吧。”
他自己也觉得纳罕; 竟然连她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样的胃口都掌握到位,早早就做好两手准备。
两个人并排坐着,海宁的目光实在不知该往哪里放,就盯着管子里滴答滴答的点滴,催眠似的,很快就有了睡意。
“你累了就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坐着不会走的。”他像是要让她相信,还拿出她的时事政治剪贴本翻看起来。
她笑了笑,有点虚弱,伸手把笔记本翻到某一页:“能把这里念给我听吗?下次月考可能就要考到的。”
他说好,清了清嗓子:“那你转过脸去,别看着我,也不准打断我。”
“嗯。”
罗胜开始念了。他声音压低时带着磁性的共鸣感,尽管不习惯新闻稿里那些枯燥别扭的表述方式,但正儿八经读出来,却是意料之外的令人过耳不忘。
海宁强撑意志听他念了两段,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他没敢立马就停下,伸手给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羽绒服,见她没动,这才不出声了,听着她略沉的呼吸声,轻轻皱了皱眉。
笔记本还在他手里,剪贴整齐的报纸旁边都多少有娟秀字迹做的批注笔记,他没事情做,只好一页一页翻过去,看那些平时看来甚为无聊的报纸和她好看的字。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要敦促他复习?下回月考要考入中游的军令状还在,他和她都没有忘记。
有些事,发现的时候,偏离初衷已经太远了。比如他现在都有点混沌,想不起为什么非要这样难为自己。
就为重新跟她成为同桌?然后呢,他当初靠近她,又为的是什么?
她插了针输液的那只手已经冰冰凉,温度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是到他这里来了,让他也发起烧来,什么都想不明白。
输完两大瓶针水,罗胜叫护士来拔掉针头,叫醒海宁,要送她回家。
“几点了?”她声音还是哑得厉害,眼睛里带着惺忪。
“快十点了。”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早自习也早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外面很冷,你把衣服穿好。”
又坐他的杜卡迪,这回海宁很温驯,乖乖裹着衣服、戴着头盔坐在后座,动也不动地依偎着他的背。
靠得近,才特别暖。
生病真的会让人变脆弱,不自觉地就要人陪,想要有个人依靠,所以对于他把摩托车停在楼下,海宁也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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