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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姜君瑜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红盖头可不?能掀开!不?吉利啊!”观礼的女?官连连出声,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要将姜君瑜的盖头重新掩好。
裴琅拦住了?她,她接下?姜君瑜刚刚拽掉的红盖头,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目光的方向?,好似十分无奈和不?解:“怎么了??”
没有异样。
姜君瑜定定地望了?眼姜府的方向?,一双眼发干发涩,努力说服自己?眼见为实,什么都没发生。
她艰难地动了?下?唇,可是最后还是没说话。
红盖头重新被盖上,她的视线又成了?一片模糊的红。
姜君瑜的心跳得飞快,自己?也说不?清,跟着礼官一步步进行繁琐的礼仪。
盖头被取下?,戴上凤钗,又拿上却扇,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知竹不?知道去哪了?。
惴惴不?安被加剧,她忍不?住握住裴琅递过来手:“知竹呢?”
裴琅没有应话,视线落在她握着自己?手腕地手上,然后伸出手,一点点展开,和她扣住手指。
姜君瑜挣了?一下?,又放弃了?,她皱了?下?眉,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涩:“知竹……”
“她在。”裴琅回她,视线放到一侧的礼官上,礼官忙不?迭地开口:“知竹姑娘是姜府来的,要去投玉落金,祝太子?同?太子?妃往后 金玉满堂,马上就回来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知竹就跟着东宫的婢女?匆匆赶到,她低着头,低声喊了?句“太子?妃”,马上重新托住姜君瑜的手。
一颗心这才平静下?来,姜君瑜艰难扯了?下?唇,想笑一下?宽慰她,却又忽然顿住。
手背之上,落下?一片湿润。
*
满堂的宾客喧哗,陛下?身子?又有故了?,连太子?的喜宴也来不?了?,好在其他皇亲国戚顾及裴琅,没有一个告病扫兴的。
太子?殿下?成亲,是大邺一顶一的喜事,无论真心或假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明明早上没吃什么,姜君瑜却莫名地觉得反胃,绞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苦水翻涌。
觥筹交错间,她和裴琅拜了?天地和高?堂。对拜的时候,她看到裴琅一向?疏离的脸上也有了?丁点笑意。
太子?殿下?和玉面菩萨似的,脸上常带着或真或假的笑。
姜君瑜原以为自己?能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也曾少女?怀春,觉得那一点真笑弥足珍贵,叫她无论如何也会原谅裴琅做的事。
可是事到如今,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看不?透裴琅。
落水前看不?透,落水后也看不?透,这么久过去了?,也毫无长进,不?能听到心声更看不?透了?。
姜府于他,自己?于他到底值不?值他处心积虑算计良多?。
那些宾客的欢颜笑语好像忽然离她很远,她只能听到自己?飞快地心跳声。
裴琅也会有心么?她想。
匕首上的宝石辉光熠熠,她捏紧了?刀柄,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匕首插进了?裴琅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那一片喜袍,浸染出别样的红。
比她在轿子?里?汗湿的还艳。
裴琅好像也很讶意,姜君瑜看到他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只是手还死死握住她的,好像全身上下?的力气全用在了?这里?。
他张了?下?唇,有大片的血落出,叫姜君瑜听不?清他的话,只能大概猜出是喊自己?的名字。
叫她做什么呢?她想,可能是要咒骂自己?。实在不?愿意见昔日爱人咒骂自己?的模样,姜君瑜偏过头,又忽然转回来,好像有些不?可置信。
真稀奇,太子?殿下?眼睫上挂着几滴水光,差点叫她以为是眼泪。
姜君瑜又能听到周遭的声音了?。
喧闹急切,无数人围上来,一部分是扶住太子?的,还有一部分是抓拿她这个罪魁祸首的。
兴许是一早上没垫肚子?,匕首从她手中脱力地掉下?去,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轻飘飘的、在风中转了?很久的叶子?,终于可以落地了?。
姜君瑜想,早知道勉强听一下?裴琅的话,塞几块桂花糕了?。
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裴琅要死,她的心也好像破了?一个大洞,灌满了?风,轻微一动就牵扯到,而后疼痛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第35章
宣永十七年的那场雪下的实在是太大了; 一连数日。白茫茫的压坏了地里的庄稼,百姓人心惶惶,皆言太子殿下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现在性命垂危; 是要回天上?了,大邺庇护的神仙又要少了一个的缘故。
东宫里面混浊的中药味熏得十八皱紧了眉; 他用银针; 试过?了药汤无异,才放心叫侍从端进去。
他到底年岁轻,一颗心惴惴不安良久; 小声问旁边的十七:“殿下什么时?候醒?”
“兴许今日; 兴许明日,兴许……”他顿了下; 板着脸:“问这么多做什么?先?生吩咐你的事做了么?”
“人好好的!”眼看要挨骂; 十八不敢再待下去了,跑得飞快:“这几日天寒地冻; 我去看看要不要给……”
他忽然不知道?该叫什?么,太子妃还是姜小姐?或者干脆鲁莽点,叫她?刺客好了; 然而郑朝鹤揪着他们的耳朵,吩咐他们对?她?客气?些,没办法,十八只?好含糊了地说完:“给她?再送床被褥。”
十七挥手,只?好凭他去了,他目光一转; 重新落到了层层幔帐中的主子身上?。
忽然有几瞬,见到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下。
*
重章殿内采光好; 里面布置的同姜君瑜闺房很像,每一样东西都精致而冰冷,看得出是被人用了心思。
这是东宫接受阳光最多的地方了,然而姜君瑜却将帘子纱幔都拉了起?来,整个殿内于是被压得严严实实,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她?轻微地战粟,手掌摩着衣裙,掌心都被摩红了。
可是她?总觉得上?面不干不净的,好像还粘附了裴琅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
这是她?被关进含章殿的第?四天,裴琅还在昏迷着,按理说她?一个阶下囚,应该被打入死牢,同老鼠作伴。
然而太子妃的名头高高挂着,郑朝鹤出面保下了她?,于是一切都按下不谈,只?能从梳洗送食的婢女口中知道?如今的一二处境。
姜君瑜不后悔,捅都捅了,唯一后悔的就?是捅之前没能再好好同母亲说几句话。
姜府一朝溃败,在甲胄声同知竹的眼泪里,姜君瑜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权欲的角逐里,她?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也没办法。
殿门打开发出沉重的声响,她?没有动作,仍然抱着腿,望着窗棂一角出神?。
“太子妃。”来人的声音熟悉。
姜君瑜这才从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找出来人——天子近臣,宁公公。
他只?身一人,手里捧着一杯东西,姜君瑜用耳朵想?都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实在没想?到天子近臣武功还不低,能入东宫而无影。
“陛下不要养不熟的狗,太子也不要朝己的刃,”他慢悠悠地说下去:“咱家也是看您长大的,实在不忍,这杯鸠酒您自己喝了吧。”
他轻描淡写,仿佛姜家和姜君瑜的性命对?他不值一提。
姜君瑜弯了一下嘴角,很想?笑?出来,最后却忽然掉了一滴眼泪:“我爹同我娘,还有整个姜府,到底剩下多少人。”
这可是大消息,宁公公避而不谈,只?说:“姜大人同夫人都在前头等着您呢。”
*
青铜的酒杯落地的声音响而悠长,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姜君瑜跌落在一片暗色里,除了它什?么也没能听到。
灵魂出窍的感觉实在很奇妙,她?好像成了一缕风,飘在空中,能看到自己。
她?快要瘦出骨头了,看来不怪裴琅瞎说,她?这几段时?间确实没怎么吃饭。
裴琅。
她?忽然很想?看看他。第?一次杀人,不知道?成没成——姜君瑜这样说服自己,身子飞快地飞了出去。
刚一入殿,就?被满屋子的汤药和血气?呛得险些呼吸不过?来——哦,她?现今是鬼了,大概没有呼吸也无妨。
太子殿下已经?转醒了,他本身就?白,此刻病恹恹的,看起?来更不见天日了,简直比她?还像鬼。
太子殿下伤得很重,姜君瑜自己捅的,她?心里有数。可是太子殿下好像没数,马上?就?要下床。
“殿下!”十七拦住他,要他好生修养。
姜君瑜僵了片刻,没办法地点点头,认同十七说的话。
裴琅扫开他,换上?外衣,久不发声,声音哑而涩,他问:“朝中可有大事?”
“没有,姜府一百二十三人都被救出,安置在城外的庄子,姜大人正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今日下午就?能入京了。”
好像突然有一道?雷劈过?自己的头顶,姜君瑜怔在原地,觉得对?方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不懂。
姜府没事,父亲母亲都没事。
恍惚之间,她?突然想?起?,裴太子惊才艳艳,一手棋艺了得,兴许这一场接一场的局,不知不觉将姜君瑜绕了进去,只?是他也不知道?。
可惜,她?想?,倘若陛下晚下手一步,倘若父亲早到一晌,兴许事情尚有转机。可她?也只?是想?了,一只?鬼是没有什?么可不可惜的了,只?能感受自己眼眶发烫,唇上?也尝到苦涩。
裴琅点几下头,想?说什?么,又没问。
十七看他欲言又止,手指系袍带的动作的停滞下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一嘴。
“属下告退。”他咬咬牙,低下头,还是没多嘴。
裴琅颔首,慢半拍地终于反应过?来十七看不到:“……下去吧。”
然后不过?几瞬,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似的。
“太子妃这几日还好么?按时?用膳了么?”他问,语气?平静而温和,好似问的真的是自己新婚恩爱的妻子,而不是将自己差点捅死的刺客。
十七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郑先? 生安排我们好生照料了,人在含章殿,饭食用的不多。”
裴琅醒来后终于有了一点其?他的神?色,他略一皱眉:“是不合心意?叫小厨房去问姜府厨房……”
他话还没说完。
十八匆匆忙忙跑进来,被十七看到,呵斥:“像什?么样……”
“殿下!”十八惊惧慌乱,满头跑得都是汗:“太子妃薨逝!”
天旋地转,姜君瑜勉力也没办法控制自己,感到自己被一根绳子拽着,好像要回去哪里。
她?这一生,想?要的不多,生平加死后,第?一次那么想?知道?,裴琅此刻的神?色。
真可惜,被毒杀应该七窍流血,死相不好看,不知道?裴琅会不会嫌弃。
姜君瑜想?,又觉得他兴许还是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的,希望能让她?体体面面地下葬。
然后下一辈子,再干干净净地捧上?一只?桃花枝,同他说:“上?辈子欠了你点债,好在这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
第36章
皑皑的冬雪降下; 发出细碎的声音,姜君瑜仿佛深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四周皆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任何光亮; 四肢仿佛被牢牢禁锢住; 动弹不得,身体里好?像塞了块冰; 那股寒意顺着骨头缝里钻; 冻得她想蜷缩身子。
忽而一瞬,她?好像落进了无边的水里,水流从鼻腔灌入; 激得她?不能呼吸; 仿佛此刻就要窒息。
姜君瑜奋力挣扎,终于在最后一刻; 看到了光亮; 她?好?像抓住唯一的浮木,而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数十年的光阴好?似屈指一弹; 姜君瑜已经许久没见过阳光了,它?们温暖而和煦,倒叫她?想起?了许多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姜家平平安安; 母亲身在病榻,借着侍女送上来?的暖炉看着她?同知竹在院中打闹,父亲在一侧数落几句,横眉冷对,却也随她?们去?了。
最后姜君瑜矮身,轻巧地躲开知竹的小扇; 一抬眼,会恰好?对上裴琅漂亮的眼睛。
他手里拎着一盒点心; 姜君瑜最爱的那家,眉眼对上她?的时候会舒展开一下,弯成叫人喜欢的月牙状,朝她?伸出一只手。
当时只道是寻常。
幻梦散去?,眼前没有姜家,没有裴琅,入目的只有奢靡的床帐,上面绣着金丝,看起?来?就千金难买。
只是看起?来?分外眼熟,姜君瑜按按额角,濒死的感觉交替幻梦的迷迭叫她?后怕又?心悸。
仿佛听到了动静,侍女掀开床帘,不敢抬头看她?,只低声问:“娘娘醒了,可要现在用药?”
姜君瑜一怔,又?惊又?喜。
对方竟然能看到她??
姜君瑜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口说过话,又?初醒,她?的嗓音还是嘶哑的,她?问:“你是?”
那侍女一抖,扑腾一声跪下了:“娘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了。”
姜君瑜心觉奇怪,她?明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