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宫宴在即,重戮闲坐亭中,落下一子,笑着问对面的人:“大师可曾参悟何为因果?”
对面的人背脊挺直,眉间有道细长的疤痕,他眉宇淡漠,瞧不出情绪:“因果由缘。人生百态不过是心念一动,正如下棋,一子动全局,最终不过也只有两种结果罢了。”
落子无悔,无非输赢。
重戮若有所思:“大师是说,若没有这‘念’字,便不会有什么因果?”
灯寂垂眸,只叹息道:“山木皆有情,万物总有心。”
人已入局,不死不休。
——————
天边是一片吉色,倒印着皇城脚下。
宫宴在即,皇宫里外热闹的紧,宫女太监行色匆匆,众人在宫门口便攀谈起来,爽朗的笑声老远就能听见,倒是平时都要寒暄几句的笑面虎孟丞相,一反常态,沉默不语的自己先行一步。
众人唏嘘不已,但都是默契的一笑而过,绝口不提孟家的事。
离宫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家便慢悠悠的走,各个方向都有人过来,当孟毅乘着谢家的马车下来时,周围喧嚣杂声似乎都低了些。
谢陵瑜刚跳下车便眼尖的瞧见孙黔,一把揽过孟毅的肩膀,与谢丞相打了个招呼:“父亲,我和子越去寻孙大哥了。”
谢丞相点头,刚要嘱咐几句,恰好对面有人凑过来和谢丞相攀谈,无奈只好拍拍他,谢陵瑜也没打扰,拉着孟毅直奔右侧一个人站着的孙黔。
“孙兄。” 谢陵瑜友善的冲他一笑。
孙黔淡淡的看他一眼,点点头:“谢兄。”
谢陵瑜笑着,暗自掐了一把孟毅,孟毅死犟着不开口,那脸恨不得贴到地上去。
孙黔视线扫过四周,见众人都在交谈,并不会注意到他们,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低声道:“孟公子可别迁怒于我,在下可是很记仇的。”
谢陵瑜爽朗的笑容一顿,猛的抬头看他,又怕自己动作太明显,勉强的笑了笑,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你疯了?!”
这回是孟毅一把掐住谢陵瑜的胳膊,说的话能把他气死:“完了,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谢陵瑜挥开他,不想说话。
披着孙黔皮的青丘玦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笑了一下:“无妨。”
谢陵瑜看着他,心下有些生疑,若是别人倒还好说,但这孙黔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物,若是强行逼迫他,必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可若不是这样,能让孙家相助且不露半点风声,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青丘玦对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正巧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孟毅目光一动,轻轻扯了一下谢陵瑜的袖子:“雅娴来了。”
邢雅娴小跑着过来,邢尚则被谢丞相和孟将军拦下,远远的用手点了点这丫头,满脸的无奈,邢雅娴冲他吐舌头。
她转过头来甜甜的打了招呼,见 “孙黔” 也在,自然的过去用手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表兄,你近日都没有来看雅娴了。”
青丘玦淡笑,不着痕迹的收回手:“雅娴,莫要调皮。”
谢陵瑜看的津津有味,眼尖的发现他略微僵硬的身体,再看看他脸上那副宠溺又刻板的表情,比孙黔还像孙黔。
呵,真能装。
邢雅娴也没在意,或者说先下也没那心情,若不是谢陵瑜看见她的手有点颤抖,都要被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糊弄过去了。
他与青丘玦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谢陵瑜知道对方也看出来了。
青丘玦沉默半晌,摸了摸她的头。
“莫慌,表兄在。”
邢雅娴怔住了,眼眶霎时间红了半圈,她还是笑着的,害怕自己露出破绽,却轻轻扯住青丘玦的衣袖,低声委屈道:“表兄,我怕。”
谢陵瑜叹息一声,压低声音凑过去:“雅娴妹妹,哥哥们如今都在这里,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孟毅也是做鬼脸逗她,调侃道:“呀,我们雅娴是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邢雅娴这才破涕为笑,转身就去锤他,孟毅乱窜,一会儿躲到谢陵瑜身后,一会儿躲到青丘玦身后,邢雅娴气的跺脚,冲孟毅龇牙。
转头就去找青丘玦告状:“表兄,你看他!”
青丘玦目光落到孟毅身上,古板的脸上写着 “你危矣”。
孟毅不敢跟他造次,灰溜溜的躲到谢陵瑜身后,学着邢雅娴的样子矫揉造作道:“昂~云楼,他瞪我~”
谢陵瑜胃部稍有不适,别开了脸,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邢雅娴彻底被逗笑,拍了拍青丘玦的肩膀,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无奈道:“表兄,这你都不笑一笑?”
青丘玦无奈的扬起僵硬的笑容,谢陵瑜叹为观止,真不是他吹,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孙黔本人在这都得怀疑哪个是自己。
他放下心来,忍不住在心底暗道一声算你狠。
44 醉翁之意
几个小辈打闹嬉戏,引的原本不太熟的同辈人也不好意思往他们那边挪,想要一起。
他们脸上带着善意腼腆的笑容,也不打扰,就往青丘玦几人身边一站,谢陵瑜是出了名的温润好相处,他见都是同辈,便递了个话头,孟毅为人热情,很快气氛便融洽起来。
他们聊的欢畅,殊不知后头的父辈们频频看过来,又是欣慰,又是惆怅,邢尚慈爱的眼神看看谢陵瑜,又看看青丘玦,再看看孟毅。
心中有些无法割舍,谢家小子脾气好,有才华,怀瑾足智多谋,稳重踏实,孟家小子活泼开朗,像个半大的孩子。
他的目光略过其他的小辈,长得都还算端正,回头让夫人去了解了解,闺女如今岁数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准备准备了,只是今日这一遭,恐怕是要损了不少好名声。
众人驻足聊了一会,渐渐开始往里头走,远远的见周喜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过来,引着他们往设宴处走。
宫女们引着女眷,太监们引着诸位大臣、公子,崔喜淡淡的露出个笑容:“宫宴时辰将至,各位大人、夫人可先行落座。”
诸位大臣给面子的一拱手:“谢主隆恩。”
谢陵瑜一行人跟在他们后面走,前头的位置都是给朝中大臣的,他们这些小辈一般躲在后面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谢陵瑜右侧是孟毅,左侧是邢雅娴,再右边才是青丘玦,而此刻后有个小太监伺侯着,谢陵瑜未曾回头,但仍能感受到他不安分的视线。
谢陵瑜抬眼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无论宫女还是太监都抬着头,这是明晃晃的监视,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左右也没犯事,心中不虚,便随他去了。
谢陵瑜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指板,静候时机。
青丘玦垂眸饮茶,敏锐的感受到一道不善的视线,他抬眼望去,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正目光阴沉的盯着他。
他略微回忆一番,此人应该是林城的儿子林荐。
那倒是怪不得了,孙家和林家一向不合,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些年林城仗着陛下恩宠,隐隐有压孙家一头的趋势。
没想到这儿子倒是拖了林城后腿,处处不敌孙黔,给林城丢了不少人。
青丘玦心下觉得好笑,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冲林荐点点头,这一下让林荐骤然瞪大眼睛,像是炮仗被点着似的,差点当场拍案而起,好在还有些理智。
身侧的林城警告的看了一眼林荐,林荐很恨的喝了口酒,将气憋了回去,青丘玦垂眸,深藏功与名。
这头谢陵瑜一直找不到时机,想来只能在行礼时动些手脚了,反倒是孟毅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心中焦急,琢磨着自己也帮不上忙,便灵机一动。
他冲青丘玦道:“孙兄可否换个位置,我想与赵公子聊聊些新奇事物。”
这赵公子生的一张好嘴,讲的就没歇过,闻言立即转头,热情的邀请,又朝孙黔道:“孟兄懂我啊,孙兄可否行个方便?”
两人好似那一见如故的知己,青丘玦点点头,心里明白他的想法,依言坐在了谢陵瑜身侧。
谢陵瑜想到行礼这一茬,瞧着身侧的人有些担忧,让青寨跪重戮,那多少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可这若不跪,更是没有道理。
又见邢雅娴不停的吃那案上的果盘,别人看来就是姑娘活泼可爱,不拘小节,但实则是她紧张,借此掩饰。
眼见她都要把水果吃完了,谢陵瑜终于看不下去了,委婉道:“雅娴妹妹,宫宴还未开始,若渴了便倒杯水凉着。”
谢陵瑜说着拿起水壶,刚碰上便被身后的小太监拿了去,小太监恭敬道:“公子莫动,奴才来侍候便可。”
谢陵瑜笑意不变,袖袍下的手掌却握成了拳头,他点点头。
突然,一声尖利的嗓音响起:“陛下驾到——”
顿时偌大的宴席间寂静下来,众人俯身之际,谢陵瑜宽大的袖袍略过邢雅娴的茶盏,那药丸遇水即溶,看不出问题。
他放下心来,侧头瞥见一言不发就要跪下的青丘玦,他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却平白无故叫人觉得难受,谢陵瑜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最后在对方膝盖触地时,将自己的手握成拳,正好垫在他膝盖下,宽大的袖袍遮掩住这一切,青丘玦的表情出现了片刻错愕。
很快他便理解了谢陵瑜的意思,另一只手握拳垫在自己另一个膝盖下,不知是惊到了还是怎么的,青丘玦感受到自己心如擂鼓。
似烈酒入喉般烧心,竟尝不出个滋味。
“吾皇万岁——” 众人皆拜,齐声喊到。
在一众乌泱泱的人群里,几乎看不见他们,青丘玦不是没跪过,只是向来背脊挺直,不卑不亢,此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心想对着死人拜拜就当重戮上坟了。
只是当膝盖下突然被塞了个拳头时,他低头看着谢陵瑜的袖袍与他交织在一起,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不疼,却又酸又痒。
“诸位爱卿平身。” 重戮袖袍一挥,坐上了那最高处。
待众人平身落座,谢陵瑜不动声色的将拳头收回去,青丘玦侧头,眼神不是一贯的嘲讽和恶劣,漆黑的眸子里游弋着深意,藏住了深处的一点茫然不解。
良久,他低声道:“谢了。”
奈何谢陵瑜没听清,凑过去问:“嗯,什么?”
可怜某人千年难遇一谢就这么被错过了。
青丘玦脸上闪过不自在,指着案上的水果道:“我说你吃葡萄,甜。”
谢陵瑜没多想,依言剥了个尝尝,谁知刚入口,登时被酸的说不出话,神色扭曲片刻,差点就骂出声音来了。
这时,上座重戮难得露出个笑容来,谢陵瑜见此心中冷笑,一看就知道憋不出个好屁。
“诸位爱卿近来可好?”
重戮慢悠悠的说,似乎只是闲谈而已,没得到消息的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给面子的说了两句,气氛这才热络起来。
重戮笑着点点头,端的是贤君模样。
他右侧坐着一位僧人,瞧着很是淡漠,此人便是重戮钦定的国师,灯寂大师眉眼深邃,周身的气质似端坐在山峰上的隐世高人,他的眼神很淡,轻飘飘的落在一处,却又好像没有哪一出能入他的眼,皆是隔着层轻纱。
周喜清了清嗓子,身旁的小太监会意,冲远处招了招手,霎时间,一阵孤傲清寂的萧声扬起,众人纷纷停下手头的动作,抬眸望去。
只见水袖纷飞,闻琴声渐起,婀娜多姿的舞姬迈着莲步来到殿中,袅袅雾气在脚下丝丝缕缕的荡起,身体柔软若无骨,舞姿轻灵似鸿雁,一颦一笑明艳动人,叫人看痴了去。
诸位大臣忍不住放松下来,脸上不再严肃紧绷,纷纷斟着小酒与邻桌对酌说笑,顺手捻上个水果解渴,青丘玦端坐着抿了口酒,时不时侧头与谢陵瑜聊上两句。
他装的那叫天衣无缝,听见往日里不着调的人终于说起了人话,谢陵瑜这才心平气和,转头看见邢雅娴与另一位小姐相谈甚欢,两人掩面而笑,瞧着是没那么紧张了。
他看了看茶盏,温声道:“雅娴妹妹,茶凉了。”
邢雅娴点头,对那小姐笑了笑:“与许姐姐聊的尽兴,竟忘了要喝水了。”
逗得那姑娘直笑,邢雅娴拿起茶盏,慢吞吞的喝了几口,一边喝一边与那许家小姐说笑,谢陵瑜这才放下心来。
重戮坐在龙椅上,见他们有说有笑,意味不明的从鼻腔中哼出个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周喜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听见这声冷哼。
灯寂大师不饮酒,只是抿上一口热茶,在闹哄哄的宴会上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