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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曜……”他轻喃。
胥朝起做了一个梦,梦中正是他最近所发生之事。
他死了,死于雷劫。
一般人是常易死于筑基到金丹、金丹到元婴这种大劫难渡,而他却是死于小雷劫:金丹前期到金丹中期。
梦中黑压压乌云下,他立于山巅,衣袍猎猎作响。
雷霆将山峦照亮,一瞬间如白昼。
万丈雷霆落下,他仿佛知道了什么。最后一眼,他望向宗门方向。
可惜狂风早将他发冠吹走,墨发散下,遮住了他的视线,而后烟消云散。
“师兄……”空气中飘荡着微不可闻的声音,混着酸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好像能听到声音了?空白的世界有了模糊的影子并逐渐清晰。
等他意识回笼时,他一人站在喧闹的街市上,来往的人从他身旁走过,他的眼神从空白到迷茫到清晰。
他复生了,复生在街市上。
他下意识就跑。他在寻找一个人,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陌生的话语与景色让他意识到自己已死去多年。
他的脚步渐慢。
一身红衣破破烂烂,这是被雷劈过的痕迹。凉风刺激着他初生的肌肤,阵阵寒冷渗入体内。
随着饥饿感来临,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凡体,仅是轻轻一拧,便能留下红痕。
他捂着肚子茫然地在街上游荡。
天气微冷,他向手中哈了一口热气。看着掌心灵光点点,他眼中总算是多了些光芒。
还好他的修为还在。
傍晚,夕阳如丹。
他疲惫地扶着墙,饥饿让他眼前发昏。
就在这时,附近茶肆店小二一瞧见他老远就跑了过来。
店小二打量着眼前容貌迤逦的青年,眼中流露出惊艳。他瞧着对方捂着肚子,一下就笑了。
店小二客气地对他招着手:“客官不如坐这儿听一会儿?小店刚开,您给捧个场,到时这茶水任喝,糕点任吃。”
他眼眸抬了抬,他瞧着前方的茶肆的确冷清,于是点了点头。
他坐在茶肆外,两手捧着粗糙的糕点,大口咀嚼着,腮帮子被塞得满满,同时分出心神听着茶肆内的说书人说话。
许是茶肆生意太过惨淡,说书人不打算说旧书了,他另辟蹊径,说起了近日二十七境的秘事。
他醒木一拍,对着堂下人压低声音,绘声绘色道:“诸位都听说过东中下境赫赫有名的乌家吧?”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一部分人是想听秘事,还有一部分人是瞧见角落处貌美的青年,想凑过来离美人近些。
“这谁没听过啊!”有人应和。
“乌家可是东中下境四大世家之一,乌家二小姐还与境主少主自幼订了亲!”
说书人一看气氛上来了,立马趁热打铁道:“说得是啊!按理说乌家如此显赫,未来的少主夫人肯定不寻常。可谁能想到乌家少主竟看上了一普通筑基女子!”
“啊?”众人惊呼。
胥朝起也来了兴致,他啃着糕点,身子微微前倾。
说书人得意一笑,声音压得更低。
“据说是少主对女子一见钟情,偏偏那时女子已有了未婚夫。”
“呀!”
“可少主怎会放手?于是他用十枚上品灵石一把玄阶兵器手买通了未婚夫,让未婚夫放手。
未婚夫也是一见财忘义之人,一得到灵石法器立马退婚。
后来女子被少主抓住,软禁在家中,整天逼迫女子与他成婚,成为少主夫人。
女子不愿意,少主便锲而不舍。什么上品灵石,筑基丹,玄品聚灵丹不要钱地给女子送。更别说无数玄品法衣甚至还有地品法衣……”
胥朝起咬着糕点,他眸底有亮光在闪烁,指尖动了动。
女子着实可怜,若是他遇到此事,他就……
他就和少主在一起,然后把少主给他的钱拿出来养师兄,给师兄买灵草灵材。
他虚心地嚼着糕点,糕点一入口反而香了。
“女子逃了,少主发动乌家势力寻遍东中下境每一个角落,最终将女子抓了回来。”
说书人正说着,夕阳沉下,天也渐渐黑了。
一缕凉风吹走燥气,众人身心舒畅。
一客人仰头看向头顶乌云,凉气让他瞬间清醒,他小声惊呼道:“天怎能黑得如此之早!”
有人笑称道:“看这乌云,指不定是哪位大能来抓出逃的小娇妻了!”
众人大笑,吃着糕点,听着说书人说书,风越来越大,落叶被吹起。
胥朝起咬着糕点,他虽是想着若是自己是故事中人多好,但也只是想想,从未当真。
随着天气愈发寒冷,茶肆的人察觉到了不对。他们大汗淋漓,心脏似乎被什么抓住,就连手臂都抬不起了。
说书人费力抹去头顶大汗,他眉头拧紧,不再说书,而是看向天边。
等胥朝起感受到威压时,他脑海顿时清明,危机感让他浑身绷紧。
不知何时,整条大街都已寂静下来,除了风声便是浅浅的脚步声。
脚步声非常慢,那人离他愈来愈近,胥朝起头皮发麻,他从未如此紧张过,更猜不透对方的修为。
他的神经愈发绷紧,对方的脚步声也愈发清晰。
直到对方离他仅有半丈时终于停下,四下无声。
半刻后,他闭眼转身行礼。
“见过仙……”
“小曜……”他礼未至,沉声静气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沙哑仿佛顺着他的魂魄直入脑海。
胥朝起指尖颤了颤,他睫毛轻动,睁眼向上望去。
对方的面容他起初看不清,仿佛有一层雾隔着,后来雾散去便看清了。
他睫毛晃动,纵使对方容貌陌生,甚至比记忆中那人年长无数,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师兄。”他鼻子一酸,声音竟有些哑了。
胥朝起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捂着昏沉的脑袋缓缓坐起,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落。
他低头一看,是师兄的道袍,银墨色绣纹带着檀木香。
空中飘来鲜香味,胥朝起鼻子动了动,肚子饿了。
他掀起道袍,外面的凉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于是他将道袍套在身上站起来。道袍有些重,也不知师兄平日是怎么拖着它走路带风。
他向外走去,可惜玄色衣尾太长,一直拖着地。
闻着味他来到了偏殿,师兄挽着袖子刚将鱼做好端到桌上。
鱼无比熟悉,正是他下午信誓旦旦要做的那条。
胥朝起:……
他脸微红。
不过好在这种事他从小干到大了,脸红是红,厚也是真厚。只要他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他坐在桌前,等师兄用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后,他也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肉。
筷子一入鱼中,他发现所谓多刺早已被剃得一干二净。
胥朝起眼睛一弯,欣喜地叫了声“师兄”。
夜里,胥朝起不愿早睡,于是一路扯着温朝夕的衣袖来到了藏书阁。
藏书阁含世间九成以上的功法。
胥朝起不懂,他一入藏书阁瞳孔中映着高耸入云的书架,他双唇微启,惊讶地浏览着离他最近的藏书。
书的种类非常多,书皮上泛着金光。
胥朝起从左向右走去,只见书封上印着心法、剑法、刀法……
温朝夕见对方来了兴致,眼底多了一抹笑后,转身离去,只是少年修长的身影仍在他神识之下。
胥朝起先是翻看了一刻的剑法,他眉头紧蹙,半晌摇了摇头,将书放了回去。
他又取了一本心法,这次只是看了两页便放回去了。
他沿着书架走去,看着书名,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书。他又是翻了两本,但仍只看了几页。
这次他不再随意挑了,而是认真审视着书名。连逛了四五个书架,他抬头向上瞥了一眼,眼睛顿时一亮。
青年应是挑到了自己喜欢的书。
温朝夕一边撰写着剑法,神识边注意着青年的动静。
只见青年捧着新挑好的书躺在角落里。光虽暗,却不影响青年的兴趣。
青年愈看愈认真,全身心都投入其中。
藏书阁甚是安静,只剩下落笔的沙沙声与翻动书页的声音。
灯火摇曳,夜早已深,外面的蝉停止了鸣叫。
角落处依旧昏暗,不知何时,青年睡着了。古老泛黄的书籍掀开盖在青年胸口,青年睫毛翘起,呼吸声缓慢又均匀。
轻微的脚步声渐渐临近,阴影盖住了青年单薄的身影。
青年学累了,眉眼多了丝疲惫。
阴影微弯,将青年抱了起来。
原本盖在青年胸上的书籍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书页合上。
温朝夕向下瞥了一眼,只见那书面上印着四个字。
《合欢秘法》
温朝夕停住,周围一片死寂。
第3章 小曜回归第三日
第二日,胥朝起又来到了藏书阁。
他在老地方转了半天,那四字书名的书怎么也找不见。
他倚着书架用余光偷瞄远处正在撰写功法的人影,眼神略有躲闪。
桌案临着窗,窗外万里无云,万籁俱寂。一旁香炉点着檀香,香雾袅袅。
温朝夕把着衣袖蘸墨,笔尖压在纸上矫若惊龙,入木三分。
他一连写十来字,笔锋划完最后一笔,他手掌压下,抬头看向桌案旁眉清目秀的青年。
“怎了?”
胥朝起嗓子仿佛卡住了什么,神态颇不自然。
他双手扒着桌沿,低头调整了一瞬的情绪,这才抬头双眼看似清澈地凑近温朝夕:“师兄可见第四排架子中间的一本书?”
温朝夕指尖敲了敲桌案,他向后靠去,眼皮抬了一半,浅笑中带着一缕微不可见的无奈。
“师兄并不知道是何书。”
胥朝起:……
难不成还得让他说名字?
他咬了咬唇,压低声音:“是一身法。”
刚一说完,他额头被轻轻弹了一下。
师兄声音低沉且平静:“师兄应是未见过。”
胥朝起捂着脑袋,眼神狐疑。但这毕竟不是能见光的书,他只能一步三回头,灰溜溜地离开。
他看不到在第四排书架的上层,有一片书被无形的金链锁住,庞大的符文若隐若现。
胥朝起没了书看,纵使这仙宫再大再美,也未免有些单调。更何况他青春年少,仅有两人的世界怎么拘得住他的性子?
午时,他坐在正殿门口的石阶上。
脚下是望不尽的花海,石阶铺在花海上,直至钻入下面的云雾中。
此刻寂静无声,他忽然站起身向下走去。
脚步一开始是平缓的,渐渐地他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他踩着石阶向下跑去。
青年跑步带着风,吹散了石阶两旁的花瓣。花瓣扬起,顺着青年的脚步在空中摇曳。
可这石阶有数万阶,他以凡人之躯跑了许久,却连整条天梯的一成都未跑完。
就在青年筋疲力竭时,他望着远方的烈阳,忽然手一招。
渐渐地风从他身后而起,头顶有阴影遮去了艳阳。
青年眼底有了光,这是他入了仙宫后从未展现的。
阴影越来越多,周围响起了纸张扇动的声音。
胥朝起笑了,他十指捻诀,阴影顿时散成了无数片。
“哗啦啦”地声音在他周围盘旋,他伸出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
风更大了,他散落的墨发被吹起,红衣飘荡,那无数张符纸以肉眼不及的速度争先恐后地冲到他的面前。
符纸来回碰撞,弯折,它们聚在一起,越来越大。
地面上无数道符纸的阴影合在一起,最终成了一只舞动翅膀,栩栩如生的仙鹤。
胥朝起抬起头,面前是一只符黄色由纸扎的仙鹤。
仙鹤扇了扇翅膀,讨好地蹭了蹭他。
青年弯着眼睛,笑容洋溢。
他踩在仙鹤背上,仙鹤扇着翅膀,带着他飞起,一路朝着下方飞去。
胥朝起以为只要自己能飞下去,就能见到其它人了。
然而——
仙鹤被撞得一屁股栽到了花丛里,它费尽心思扇动翅膀挣扎起来,刚想向主人求安慰,奈何灵力有限,不一会儿便散成了一团符纸。
胥朝起艰难地捂着腰,他坐起身看着脚下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有层层云雾相接,透过云雾可以看见相隔万丈的大海。
胥朝起并不怕高,至于他为何不飞下去?
他沉默地伸出手掌向前探去,果不其然,掌心贴到了一层无形且冰凉的结界。
他试着推了推,结界纹丝不动。
他取出符纸,现场画了一张雷暴符。雷暴符威力不小,在贴上结界那一刻符文变深。
符纸爆开,然而结界依旧透亮,仿佛无事发生。
胥朝起无力地靠在了结界上,他望着天空,甚感疲惫。
也能想来,师兄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也不知道树了多少敌,住处自然得保护好。
可他毕竟也到这儿了,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