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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句话显而易见地起了反效果。因为时轶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谢长亭闭了嘴。他眼神晃了晃,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绞尽脑汁,最后在再度开口之前,勉强,将方才被掐出了一圈红痕的右手推在了时轶胸口。
接着,才继续道:“我……说不太清楚。”
时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便别同我说了。听了我又生气。”
“……”谢长亭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仍旧坚持道,“我彼时年少,受过他性命相救,又半点不通道法。那时只觉得是仙人来救我了,倍觉仰慕。至后来,便下意识地一直这么觉得了。”
“仰慕?就他?”时轶冷笑道,“赵识君那三脚猫功夫,若不是你总拦着我,如今他尸首都该烂得只剩骨头了。”
谢长亭:“……”
所以他才总不愿说起此事。
当年心绪,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见他不语,时轶又道:“那所以呢?后来你发觉,你并不懂情爱,是吧?”
谢长亭“嗯”了一声。
时轶又笑了。
他道:“所以你如今,还是不懂。”
谢长亭:“……”
时轶紧紧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他毫不留情地继续道:“我替你都说了吧。哪怕赵识君从未犯下那些罪孽,不曾生出魔念,在你师兄与这天下之间,你选后者。”
谢长亭:“是。”
“那我呢?”
时轶忽然间话锋一转。
谢长亭抬起眼来:“……?”
“我呢?”时轶道,“我可曾配拥有你一丝半点的私心,谢长亭?”
“方才你也听萧如珩说过了,说天地眼陷落是我一手促成,说我当年离开无名境,从而导致了那场天地大浩劫,使得下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如若当真如此,你又如何看我呢?我与你师兄间,又有何分别?”
谢长亭怔了怔。他眼睫垂落下来。
最后,说:“我不知道。”
他犹豫了。
时轶仔细地看着他,看到谢长亭偏过头,不再与他对视。
“我去过你的心魔境,”过了许久,谢长亭道,“见过你从前。”
“若是那时的你,我不信你做出过这等事。”
话便只说到这里。
“那,如今呢?”时轶又问。
谢长亭反问道:“所以你如今心中所想为何?”
时轶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他退开两步,终于不再将谢长亭逼在墙角。
“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未后悔过。”他道。
语焉不详。
谢长亭方才平缓下去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既没有承认当真事出他手,却也并未矢口否认。这样倒很像是他时轶的作风。
他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作少年打扮的人,有些想象不出,对方会当真曾在年少时,手上沾满那般多的无辜血污。
然而时轶如他自己所说,没有再要辩驳的意思。
他朝屋外走去。
走了两步,忽又回头:“你要一起去么?”
“哪里?”谢长亭问。
“无名境。去看陷落的天地眼。”时轶道,“你应当会想见我师父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长亭:……(不知道怎么这么生气)(只能顺毛摸摸)
——
第71章 误红尘(九)
生死地。
这是谢长亭对无名境最初的认知。
生与死交融于此。踏出结界一步, 便是枯萎残败之景,可回到结界,万物生机重回,春意盎然, 有如仙境。
不论多少次跨过这道结界, 谢长亭都难以相信, 世上曾真有这般美景。
时轶拾阶而上,他跟在后面。鸟语花香扑面而来,谢长亭扭头去看, 便望见了漫山遍野的白芍药。
他神思一顿, 立刻便想起了什么,一个没留神, 险些撞在前面停住脚步的人身上。
时轶伸手, 一把抓住他手腕。
谢长亭顿时有种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似的感觉。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将手抽开,却又忽然想起对方先前的种种表现。
时轶感觉手心里,对方轻微地挣扎了一下。
可随之,动作又被强行按耐住了。
他顿感好奇,抬眼向对方望去,却被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时轶觉得好笑。他向来习惯蹬鼻子上脸, 这下索性不放手了, 牵着对方,顺着白玉石阶而上。
谢长亭:“……?”
他有点后悔了, 想要将手腕抽出来。
奈何他一动,对方握得更紧。
……这下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了。
登上长阶最后一节, 时轶在最高处站定。他回头, 望着一片绚烂花海、亭台楼阁, 眯了眯眼,忽然开口道:“这里所有的景色都是假的。”
谢长亭:“我知道。”
“你便没有想问的?”
谢长亭犹豫片刻。
他问:“那座坟是谁的?”
时轶一愣:“什么?”
显然没料到他会先问这样一个问题。
“从无名境外朝里看,能看见在原本的大殿处,只有一座孤坟。”谢长亭道。
“噢,你说这个啊。”时轶看向那座气宇轩昂的大殿。
须臾,轻声说道:“那里面埋的是我师父。”
师父……
玄鉴真人,闻人镜。
谢长亭讶然。
这一桩事,哪怕是时轶“死后”,除了少数信得过的人以外,他没有同任何人讲起。一是全无必要,此事本就蹊跷,他未亲眼见真人身死,说到底,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二是,想来,根本不会有人信他。
玄鉴真人死了。若是将此话说给修真界中任何一个人听,对方都会笑掉大牙。
毕竟玄鉴真人当年剖圣人之心、补天道残缺,杀身成仁、立地飞升的故事,这修真界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代代相传的神话,百年相递的赞颂,只因时轶或是他自己口中一句话,便会这么戛然而止么?
不会。
不待谢长亭问下去,时轶先行继续道:“这并非是他肉身所埋之地,仅仅是一处衣冠冢。”
“那,肉身何在?”谢长亭下意识追问道。
时轶却是一笑:“这我便不知道了。兴许是掉在了哪片山上,被野狼豹子捡去啃了吧。”
谢长亭:“……”
对方这么一笑,他心中便控制不住地陡生怀疑。
“玄鉴真人……当真故去?”
“是啊。”
“是你亲眼所见?你为何如此笃定?”
“怎么,”时轶道,“你又不相信我了么?”
他一顿,忽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谢长亭突然产生了一种,他下一句话便是“我早知道,你对我如何如何,你不信我,也是当然”的预感。
他当机立断:“没有的事。”
时轶:“哦?”
“……真没有。”
时轶看上去像是满意了。他不由分说,继续拉着谢长亭朝山上走去。
谢长亭认得这条路。这便是通向当初他魂魄为无极所伤,之后于此静养的灵虚洞的道路。
他当初便是在那里,见到了疑似玄鉴真人的残魂。
可他心中仍有诸多疑问。走了两步,谢长亭又问:“你是设了何种结界,将此处维持成它当年的模样的?我读过许多典籍,里面都从未记载过这等近乎死而复生之术。”
谢长亭说得委婉。
说好听点叫“从未记载过”,说难听点,就是“邪门”。
时轶却说:“这并非是什么结界。”
谢长亭瞥了眼结界上流转的金光。
“那些都是防止他人闯入此地,而设下的禁制。早在我年幼时便有了,如今也只需要时不时向其中灌注灵力,维系即可。”时轶解释道,“至于幻境……我将师父衣冠冢设于此地时,它便忽然间凭空出现了。第一次见,还吓了一跳,后来渐渐便习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谢长亭心里却暗暗吃惊:“你是说,它的来历,你也不清楚?”
时轶略带无辜道:“多半是我师父做过什么手脚。他的事,我又怎会清楚。”
言语间,已行至后山的灵虚洞前。
时轶打了个响指,石门便向一旁轰隆隆地旋开了。
他抬步,刚要朝里迈进,谢长亭再背后出声:“你非要这么……拉着我进去?”
时轶嘴角一弯,不置可否。
“……”
石洞内依旧是熟悉的陈设,没有点灯,晦暗不明。走入石洞前,谢长亭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然而石洞中空荡荡的,迎面而来的并非是残魂,只有阴冷潮湿的气息。
紧接着,他又想起,当初自己见到那几人时,并非是在现世中。
而是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间。
果不其然,时轶走入灵虚洞中,并没有急着出声唤人。
他向谢长亭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走近:“过来。”
谢长亭依言向前。
时轶伸出手来,盖在他眼上。
四周彻底暗了下去。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的之感毫无征兆地袭来!
谢长亭一声低呼被扼杀在了口中。霎那间,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神魂被人一把抓住,巨颤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晕眩的感觉飞快地退去了。
谢长亭再度睁开双眼。此时映入眼帘的四周已被烛火映得分外明亮。
身形轻飘飘的,一举一动好似都随风而动。
恍神半晌,谢长亭骤然明白过来——时轶这是将他的神魂径直拉出了身体!
这是何等……这是何等的术法……
将活人生魂抽出体外……?
他猛然回头,刚要开口质问,却撞上了一双生着苍老皱纹、神智却格外清明的眼眸。
灰衣的无名宗宗主静静地看着他。
知晓对方身份后,再见面,谢长亭心中只余了震撼。他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晚辈谢长亭见过玄鉴真人。”
玄鉴真人“嗯”了一声,淡淡道:“小友来此,不必如此拘谨。我已不是什么真人了,唤我闻人镜便可。”
谢长亭仍是恭敬:“那……闻人前辈。”
时轶在一旁插嘴道:“其实你愿意的话,跟着叫爹也行。”
谢长亭:“……”
闻人镜:“……”
“咳!咳咳咳……”
一旁有人控制不住一般,骤然呛咳出声。
谢长亭将视线移过去,便见着了老二、老三与老五。他又一一行礼道:“见过几位前辈。”
“哎!小友不必如此多礼!”二师叔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胡子都快卷出花来了,“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哈,和和气气的!”
一家人……
谢长亭感觉自己额角突突地跳。
却又无法对前辈说些什么失礼的话。
“……”闻人镜眉头一沉,“不得无礼。”
“哎,哎,宗主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我这不是高兴嘛。”老二这回索性连宗主的脸色都不看了,喜气洋洋道,“这臭小子这么多年不来看我们,一回来,不就带了个大惊喜么。哼,亏我还和你五师叔打赌,他说你这辈子都找不着道侣,我说那未必,这小子虽然脾气烂,人也烂,但他骗人这方面可是很在行的……咳咳,长亭小友,我这不是说他是在骗你啊。”
谢长亭:“……”
闻人镜:“……”
老三更识时务,瞥了眼宗主快拉到地上的脸色,连忙打圆场道:“就是,你这臭小子,这些天跑哪去玩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你师父师叔!哎哟,亏得我年纪轻轻,就要当空巢老人咯……”
时轶毫不领情:“你要岔开话题就岔开,骂我干什么?”
老三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我什么我?”
“臭小子,我看你是几日不吃苦头,胆子肥了!”老三立刻挽起袖子,作势要来打他。
时轶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就你,打得着我?”
谢长亭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再一回想,当年自己在心魔境中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些年来,不仅是几位师叔心智全无变化,时轶同他们吵架斗嘴的模样,也和年幼时毫无分别。
眼见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闻人镜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谢长亭立在一边,看着前辈脸色,也不敢妄加开口。
半晌,闻人镜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
那两人才一同悻悻地闭了嘴。
闻人镜显然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们了。他重新转向谢长亭:“长亭小友,你今日前来,是否有要事想问?”
谢长亭刚想答“是”,一旁的时轶却忽然出声道:“等等。”
“我还有话要同他说。”他道,将谢长亭拉到一旁,“你们都先回避一下。”
谢长亭:“?”
三师叔:“怎么,咬耳朵呢?有什么话是我们几位师叔听不得的?”
时轶毫不客气道:“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