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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雪昭摇了摇头。
朱清玥拉起乌雪昭的胳膊,眉眼含笑:“既做不成姑嫂,如今成了姐妹也很好——近乎套完了,她们央我过来喊你出去下棋。姑娘陪我一起去吧,不然该说我办事不力了。”
原是为了叫她一起去玩儿?
乌雪昭失笑。
差点还以为朱清玥说的是认真的。
乌雪昭被拉着过去下棋。
刚好那边下完一局,手谈的两位让出了位置,其中一个说:“既有朱姑娘在,我也就不班门弄斧了。”
又有人问:“乌姑娘会下棋吗?”
汪骊锳顿时看向乌雪昭。
不等乌雪昭回答,有人说:“她会,我见她在永宁侯府下过。”
朱清玥瞧着乌雪昭,问道:“我和乌姑娘手谈一局?”
乌雪昭点了点头。
眼看着是高手过招的架势,众人纷纷让开位置,请两人入座。
朱清玥大大方方地说:“乌姑娘先手。”
乌雪昭恭敬不如从命了。
汪骊锳原不怎么会下棋,这会儿也凑在旁边,静静地等待棋局结果。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知道,乌雪昭能不能下赢朱清玥。
如果乌雪昭连朱清玥都能下赢,棋艺便在薛芷语之上。
那么薛芷语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真的了。
…
“三个素菜,清炒熟了,再加一碗米饭。”
这就是乌雪昭中午吃的斋饭。
郑喜打听了来,告诉了桓崇郁,还心疼地说:“乌姑娘年纪还小,正长身子,吃这些真是委屈她了。”
桓崇郁淡声吩咐说:“让寺里另做一份菜送来。”
这是要给乌姑娘开小灶呢。
郑喜问道:“皇上,可要做荤菜?”
桓崇郁凉凉地扫了郑喜一眼。
郑喜连忙道:“奴婢明白。”
这厢郑喜才吩咐下去,小沙弥过来收拾桓崇郁的碗筷。
住持很快也用了斋饭过来了,行了礼,淡笑问道:“皇上,可要在阜光寺里逛一逛?”
桓崇郁对寺庙没什么兴趣。
他从来不信神佛。
他只信自己,和掌握在自己手中都权柄,这才是令神佛都折腰之物。
郑喜上前来问:“寺里可有什么有趣的景观?寻常的就不要说了,皇上都见过。”
住持想了想,道:“……有一棵千年古树,倒还有些看头。不过它的好,贫僧一张嘴也说不出来,要亲眼见了才知道。”
郑喜笑着劝道:“皇上,来都来了,不如去瞧瞧?”
“去看看。”
桓崇郁抬步先走,后面的宫人和僧人方敢动脚。
住持在桓崇郁身边引路。
但始终迟帝王半步,不敢有半分逾越。
到了阜光寺大雄宝殿门外。
庭前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绿荫如盖,上面飘满了红色绸带,像一条条空游无所依的红锦鲤。
大业子民们的种种宏愿,全都承载在这一棵千年古树上。
仿若燃了一炷永不熄灭的人间香火。
景象十分壮观。
有点儿意思。
郑喜走到树下,踮起脚尖拽了一条红绸条一看,金漆褪色严重,勉强地念道:“庚寅年,武昌府人,安呈喻与妻丁梨……祈愿百年好合。”
现在是壬寅年。
郑喜笑道:“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不知这对夫妻现在感情如何了。”
见桓崇郁似乎不排斥,又捡了几条念。
“丙戌年,南阳府人,求与夫……”
“壬寅年,京城人,求与妻……”
桓崇郁听了半天,蹙眉道:“怎么都是求姻缘的?”
住持双手合十回话:“原本也有人求安康、求父母长命百岁。有一年打仗,男丁们……来了许多女眷,替丈夫、未婚夫婿求平安,到如今,渐渐就变成了求姻缘的树。”
桓崇郁淡淡地应了一声。
郑喜问道:“住持觉得灵吗?”
住持笑道:“灵或不灵,此树都已寄托了情思。”
郑喜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在理,也合乎规矩。
赏完古树,住持瞧了帝王一眼,心下了然。
看来帝王对男女姻缘之事,并不十分有兴致。
宝殿里面还有一尊石佛,倒也值得一看。
住持正想请帝王移步。
却听帝王说:“拿条红绸来。”
住持微愣。
帝王并无后宫,要红绸干什么?
郑喜也呆了一会儿,很快回过神,走上前问道:“皇上,可要笔墨?”
桓崇郁点了点头。
郑喜冲住持使了个眼色,催他赶紧打发人去弄。
住持连忙吩咐人去了。
阜光寺里,原没料到宫里来的人,会祈求姻缘之事。
并未预备红绸。
这会儿临时要,还得去库房里剪一条来。
小沙弥捧着红绸,跑去前面库房,路过了贵女们客居的院落附近。
因那红绸实在显眼,下完棋结伴出来逛的贵女们,一眼就看到了。
有人叫住小沙弥打听:“今日不是封了寺吗?是谁还胆敢在寺里用红绸祈求姻缘?”
这话有些问罪的意思。
小沙弥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道:“阿弥陀佛,施主慎言,红绸是皇上要的。”
乌雪昭顿时抬眸看过去,细眉笼一层薄烟似的,轻轻抿了抿唇。
人群里一片死寂。
皇上祈什么姻缘?
和谁的姻缘?
小沙弥不敢逗留,行了礼便赶紧交差去了。
贵女们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锳姑娘,你在想什么?”
汪骊锳被人拽了一下,方抬起眼来。
乌雪昭和朱清玥下了个平局。
从这局棋结束,她脑子里便一直在回想薛芷语的话。
她还特地问了那位,看到乌雪昭在永宁侯府里下棋的小娘子,乌雪昭是不是输了。
小娘子说,乌雪昭真的输给了薛芷语。
薛芷语没有说谎。
乌雪昭的确是个爱隐藏自己的人。
“没、没想什么。”
汪骊锳问旁边的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娘子低声回答她:“……皇上要红绸祈愿,阜光寺里最灵验的可就是那棵姻缘树,皇上要祈的肯定是姻缘!皇上有心上人了!”
汪骊锳瞪大了眼睛。
这一日之内,她知道的事儿也太多了!
贵女们磁石似的聚拢在一块儿,相互打听:“皇上心上人是谁呀?”
这哪儿知道。
她们都没见过帝王,只听闻帝王丰神俊美,见之无不倾倒心醉。
这样的男子,又身在权力之巅,得他情深地多看一眼,当真不枉此生。
竟还有人能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若说帝王对女子的赞美,不足令人艳羡,但成为帝王的心上人……
这下子可把大家给酸到了。
朱清玥都沉思了半晌。
这事儿倒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而且她听家人所说,这位天子并不似耽溺美色之人。
天子真要过来祈求姻缘的,帝王心中的那女子,不容小觑。
不知是哪位人间绝色……
朱清玥扫了一眼这次过来的贵女。
倒不是她轻视谁,实在是以她所知,她们这当中之人,无一人能撼动冷硬的帝王心。
汪骊锳见她们叽叽喳喳没个停,便说:“你们都没听说过?皇上以前也说过亲事,兴许是那位与皇上说亲的姑娘?”
众人这才想起来,帝王年岁可不小了。
她们家中哥哥,像帝王这个年纪,孩子都二三岁了。
焉知从前没有过心上人?
如今登上皇位,该平的遗憾,也都要平了吧!
日头有点晒。
乌雪昭转身离去。
有人叫住她:“乌姑娘,你这就不逛,回去了?”
乌雪昭摸了摸额头,点了点头,轻声说:“晒得有点晕。”
“那你自己小心。”
“嗯。”
乌雪昭刚到院子门外,就看到了一抹宫装的颜色。
郑喜的干儿子站在那附近,冲她欠身打招呼。
乌雪昭冲那头福了福身,示意对方,她身子不适。
一脚跨进院子去了。
小太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平日姑娘都还好说话,怎么这回就不肯见了呢?
身子不适到这个地步了?
小太监连忙快步奔跑回去,向郑喜回话。
小沙弥的红绸布也送到了桓崇郁跟前。
郑喜双手托着红绸布,一侧有其他太监笔墨伺候。
桓崇郁提笔,略微顿了顿。
郑喜会意,吩咐左右:“都跪下背过去。”
连他自己也转了身,跪着,不敢偷看。
桓崇郁方提笔在红绸上落了墨。
作者有话说:
谢谢捉虫提醒,已修改。
咱崇郁还是有点儿浪漫细胞在身上的!
第39章 (捉虫)
桓崇郁提笔在红绸上落墨时; 周围静谧无声。
连热浪都止住了似的。
片刻功夫,他便写完了祈福之语。
搁笔时,瘦劲的手腕微露; 戴着一只素净的护腕。
“郑喜。”
桓崇郁喊了一声,郑喜便赶紧站起来,应道:“皇上。”
桓崇郁淡声吩咐他:“扔上去。”
“是。”
千年老树高到参天; 后来的祈福红绸; 全是绑了石头扔上去的。
石头倒好找; 栽种树木的石坛里头; 全是碎石头。
郑喜灵机一动; 却另有主意:“皇上; 奴婢今儿带了一只金铃铛,不如系上去; 在风中摇荡,岂不美妙?”
原是平日随身带着打赏人的东西。
倒派上了这个用处。
桓崇郁准了。
郑喜将金铃铛系上去; 站在远处,用力一扔。
他颇有些力气,铃铛挂在了树梢附近; 掩映在绿叶之中。
一阵风来,隐隐约约有些细碎的金铃声。
挂了红绸,桓崇郁便兴致缺缺。
应是不喜石像; 皇帝才不再想逛。
住持便道:“贫僧送皇上回院。”
郑喜心里却惦记着。
斋饭这会儿也该做好了,干儿子也该请了乌姑娘来; 一切整整好。
为免住持看到乌雪昭,快到帝王下脚的院子时; 郑喜便主动跟住持道:“您留步; 有宫人伺候皇上就够了。”
住持会意; 双手合十行了礼,便告退。
他身后跟着走了许多小沙弥。
小沙弥们走远了之后,悄悄打着眉眼官司。
皇帝在红绸上写了和谁的名字?究竟祈了什么福?果真是姻缘?
应该只有郑内侍才知道红绸上写了什么。
郑喜猜也猜到,他们一会子要谈论起这事儿。
谅这阜光寺里的人,也没有胆子敢去摘了看。
即便摘了,其实关系也不大。
因为方才系铃铛的功夫里,他看见前面的几个字:
壬寅年,朕与——
剩下的,等哪日娘娘自己有缘去看吧!
郑喜笑了笑,加快步子跟上天子。
桓崇郁到了院里,回话的小太监果然回了,小灶也立刻要传上来了。
独独是那要吃的人,却没过来。
郑喜眼见着桓崇郁脸色冷了些。
赶紧冲小太监先发一顿火:“你怎么办事的!怎么没把人请过来?”
小太监惶恐地跪下回话:“回公公,姑、姑娘自己不愿来,瞧着、瞧着像是说身子不适。”
郑喜眉头一皱,道:“怎么不舒服?姑娘脸色如何?”
莫不是祈福累着了。
小太监只敢说老实话:“不知怎的不舒服,姑娘脸色尚可……远处瞧着,有些轻微发红,许是晒得头晕。”
郑喜刚要再训。
桓崇郁已在巨柏之下的棋桌前,发了话:“派医官去看看。”
宫中也有随行的宫女、太监医官,医术虽比不上正经的太医,粗浅地把脉判断下病症,却没什么问题。
乌雪昭在屋子里的长藤床上,正靠坐着,灵溪为她打扇子。
女医官便进来慰问:“乌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打盹儿的灵月吓了一跳。
乌雪昭睁开眼,脸颊尚有太阳晒过的余红。
她想起身。
医官抬手示意,微微笑道:“姑娘坐,奴婢只是见姑娘脸色有异,过来为姑娘把脉。请姑娘将手腕翻出来。”
灵月赶忙醒了神,支一张小桌过去,给乌雪昭垫胳膊。
又忍不住打量了女医官一眼。
到底是宫里的人,真能察言观色,她家姑娘不过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你医官竟就看出了她家脸色不对。
连她都只以为,姑娘是热着了。
乌雪昭露出胳膊,欠了身,轻声道:“劳烦女医官。”
女医官笑一笑,闭目把脉。
起初,她眉目皱了皱,随后便平展了,睁眼时,微笑说道:“奴婢学艺不精,只能为姑娘粗略看个表症。姑娘是热着了,喝些解暑的汤药——或汤药也不必,有些酸梅汤也可,多注意些就是。”
“医官不必为我熬药,我喝些解暑的茶就是。”
“好,那奴婢就告退了,姑娘再有不适,及时差人去说便是。”
乌雪昭起身道谢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