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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不了。”说完抬脚就走。
马一川:“哎,外面下雪呢。你穿这么少,会冻死的吧。”
陈默摆手,“没事,我打车走。”
徐文超和韩宇才反应过来。
“舵主走了?”
“嗯。”
夏冰低声问:“你猜他去哪儿?”
“唉。”马一川与她对上视线,“礼物都没扔,你说他还能去哪儿?”
真是一物降一物。
*
外面冰天雪地。
谢岚推开了一家药店的门,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再进去。
“老板,买一支红霉素。”
她的嘴唇冻得发紫。
药店里的男人睨了她一眼,抬了抬眉,然后放下手里捂着的电热水袋,回头踮着脚在药品架子上找了一找,取出一个黄色小盒子。
“一块五。”
谢岚从他的目光中想到自己可能形象有些狼狈。
她付了钱,将红霉素软膏揣进口袋,在出门之前对着玻璃门重新扎了下头发。
由于没有梳子,她只用手简单拢了一下,所以两边掉下来不少碎发。
从药店出来,风一吹,那些碎发就在脸上挠痒,但因为太冷了,她的皮肤快要失去知觉,倒也不觉得怎样。甚至宁愿眼下风更大一些,气温更低一些才好,那样也许连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小姑娘,还没找钱——”
药店老板追出来,手里举着一枚指黄亮亮的五毛钱硬币。
“谢谢老板。”她勉强笑着点点头。
“这么大雪,打把伞哦。”
“不要紧,我家就在这附近。”
谢岚跟药店老板说了声再见,走上十字路口的天桥。
行至天桥中段时,她停住了脚步。
金色车阵纵横交织,远处高楼大厦的灯光如同星罗密布,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华星路上熙熙攘攘,餐馆里的食客推杯换盏,她似乎听得到他们的高谈阔论,抑或呢喃细语,诉说着过去这一年的爱恨往事。
然而这样灯红酒绿的夜晚,于她而言却是无关己身的风景。
雪花渐渐糊住了眼睛,谢岚将自己从这风景里抽离出来,缓步走向城市里最阴暗的角落。
她本来没想直接回家。
可她走到平价超市门前十多米远时,却愣住了。
路边电线杆下面蹲着一个人,他的四肢蜷缩在一起,头埋在胸前。
乍一看,像个流浪汉。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头。
“……”
“…………”
谢岚紧张地看了一下自家店,还好,卷闸门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了。
里头也看不见灯光。
可是那面泼着蓝色油漆的铁门却像着了魔一般在轻微抖动,她紧缩成一团的肺腑也跟着一同颤栗起来,背上冒出了冷汗。
只见陈默站起来,一下没站稳,扶了下电线杆。
他蹲得太久,都快冻僵了,膝盖小腿也有些发麻。
“你没什么要说的?”他看上去情绪很坏。
北风卷起他的风衣。
雪花打着旋飘落。
昏黄路灯下,他变成一道暗红的影子。
瘦削,单薄。
“你怎么来了?”她好像很冷,连牙关都在打颤。
“你还问我?”陈默冷笑,嗓门越来越大,“你答应我什么了?说鸽就鸽,招呼都不打一个?你把老子当成什么了?”
谢岚斟酌了会儿,垂下眼睫,“对不起,今天家里有点事……”
“你家店都关了,你还有什么事?!”
谢岚背靠着那道卷闸门,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肩膀微不可见地一震。
就在这时,正巧对角一间酒吧的门开了,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从里面出来,手上还拿着啤酒瓶子。他们赖在门口也不走,推推搡搡的,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事情,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立刻迸发出来。
谢岚第一次觉得高分贝噪音其实很适合女人街这种地方。
趁着酒吧门还没关上,她走到陈默身边。
“陈默,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
“我……我怕我妈听见,我们去街对面说。”
陈默回头看到对面那间又土又俗的酒吧,眉头微微挑起。但他没有拒绝,还是跟在谢岚后面过了马路。
那几个年轻人已经离开,酒吧的门又重新合上。
谢岚低着头,视线从他的鞋子开始,慢慢往上移动,到敞开的红色风衣,到线衫领口,到他收紧的下颌……
她要向后仰起脑袋,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睫毛上沾了一片雪。
“你快回去吧,穿得太少了。”
谢岚好像突然失掉了所有的底气,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卷在寒风里听得不大真切。
静默了三秒。
“你再说一遍?!”
这一嗓子吼得她清醒不少,谢岚又恢复了不温不火的语气。
“你回去吧,又想生病么?”
“就说这些?”
“还要说什么?”
平静的外表下,陈默看不出来谢岚的反常。
谢岚也不允许别人看出她的脆弱。
第28节
他看着她冷冰冰的眼神,像看进了一颗心。
酒吧的门再度被推开,一位服务生扶着门框不让它合上,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醉醺醺的酒徒,那个服务生用余光打量着马路边的少男少女。
音乐声再次汹涌入耳。
“回去吧。”她轻声说。
再说三遍都行。
陈默冷笑了一声。
风起。
“……谢岚,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丢下了手中的纸袋,转过身大步而去。那身红色风衣在雪幕中恣意张扬,凌厉的衣角如同化作一柄沾了血的利刃——
她的左心房狠狠地揪了一下。
……
谢岚弯腰拾起那个纸袋。
就着酒吧那点灯光,她看见纸袋里面装的是围巾和手套。她取出围巾的一端,发现那种浅灰色与陈默今天穿的毛衣是相似的,还有一对兔耳朵滑稽地耷拉着。
手指轻轻抚上去,触感柔软、温暖。
那一刻,她的目光几乎也是柔软的。
门又开了。
酒吧里的音乐突然换了一种风格。
一个女人正在用慵懒的嗓音唱着一首陌生的曲子:
没有将来,没有退路
无所谓温情或冷冽的命途
青春是一场豪赌
我用一无所有下注
才不会满盘皆输
16、第十六章 。。。
期末考试持续两天半。
考场按照期中考试的成绩来排,谢岚被分在第一考场,陈默在第五考场,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事实考试那几天也确实碰不上面,而且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说过话了。
自从圣诞那天起,陈默就没怎么来上过课。
偶尔来了,就见他闷头睡一天。
几次谢岚想劝劝他,陈默都没给过她这个机会。
而谢岚也过得不轻松。
第三天上午,考最后一门英语。
从九点考到十一点。
考完后,谢岚正在收拾文具,马一川过来敲敲她的椅背。
“你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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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岚莫名奇妙地看着他。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出来我再跟你讲。”
两名监考老师还在讲台上装订试卷,谢岚点点头,收拾好东西跟他去到走廊的一端。
四楼视野不错,能看到下面成群结队的学生正在手舞足蹈庆祝“解放”。
“什么事?”她问。
马一川看着她,“你真傻假傻啊?陈默没来考试你不知道?”
谢岚摇头。
“呵……”马一川轻笑,又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你对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要是没意思,别吊着我兄弟好吧,这傻逼一根筋的。”
谢岚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谢岚面无表情,下一秒说:“我觉得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是学习,别的不应该多想。”
“卧槽,你蔡超英附体吧!”
马一川难以理解这种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岚抿唇不语。
“行,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不过陈默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怎么想的最好去跟他解释清楚。”
这还有把兄弟比作茅坑的……谢岚转过身去,一时情绪复杂,一时又觉得好笑。
马一川反应过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下午我们来学校打球,晚上他就要走了,你看着办吧。”
谢岚愣住,侧头问:“去哪儿?”
马一川想当然地说:“还用问?当然回美国啊。”
谢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午两点半。
由于刚刚放假,学校里人很少,篮球场上只有两拨人在打球。
还隔着一座综合楼,就能听到零星几句嬉笑怒骂。
谢岚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穿过综合楼,绕过球场,在看台的一角坐下。
那看台中间还坐着几个女生。谢岚扫过去一眼,看到了夏冰。
夏冰似乎也看到了她,还朝她笑了一下。
就在那一眼的瞬间,夏冰的视线停留在她脚边的白港城购物袋上。
大小跟那天的一模一样。
谢岚也没有戴陈默送她的围巾和手套。
夏冰叹了口气,跟旁边几个女生说了一句话,然后起身往食堂的方向走。
寒假开始,食堂已经关门了,但小卖部还开着。
夏冰从窗口买了十瓶矿泉水,分了两个塑料袋装,一手提五瓶,走到球场边。
她本来想放在篮球架下就走的,结果被马一川看见,他立刻停止运球,转身抛给陈默,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了。
“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韩宇笑骂,自己也跟上去捞了一瓶。
“有种你别喝啊。”
其他人纷纷围上来。
球场上只留下了陈默一个人。
运球,纵跃,投篮,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篮筐吱呀呀地摇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进球干脆利落,看台边有女生疯狂鼓掌。
陈默自己又接住球,一二三四,再来一遍。
第29节
他只穿了件轻薄卫衣,袖子高高挽起,下身短裤,低帮运动鞋,一对修长结实的小腿屹立在寒风中……看上去跟周围的人似乎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位面。
虽然今天阳光充沛,可气温毕竟已接近零度。
夏冰原地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白气,“真不怕冷啊。”
马一川讪笑,“装逼迟早遭雷劈。”
一记篮球向他飞来——
马一川转身一掌给打回去。
“你耳朵这么灵的啊。”
陈默没接他的话,又一个人玩起来了。
夏冰吸取了教训,朝看台角落努努嘴,用很低的声音说:“你看谁来了?”
马一川有点近视,眯着眼睛瞅了半天……
“呃……师、师太?”
“难道她良心发现了?”
夏冰:“你看她手上拿的什么,不会是来退东西的吧?”
待他看清后,唯有哀叹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韩宇和徐文超挤过来问:“哎,怎么回事?”
“老大受情伤了,别管别管。”
“难怪我觉着不对劲呢……”
马一川推开他们两个,拿了瓶水走到球场上,递给陈默。
“喝口水,歇会儿。”
陈默接过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口。
冬天气温低,他刚运动完,满身大汗,冰水一进肚子里就觉得有点胃痉挛。
“喝慢点。”马一川发现他拧起的眉峰。
陈默点头,抹了把汗。
马一川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憋住。
他贴着陈默站,手横在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指着谢岚的方向,“你看那是谁?”
陈默头一偏,整个人瞬间石化。
天。
去找她?
你他妈有没有出息?!
可是她都来了……
那你等她来找你啊。
好像是这么回事,陈默内心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决定先装作没看见。
可看见就是看见了,他总要表达一下态度。
陈默脑袋一发热,再度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将那大半瓶冰水从头上浇下——
操,是有点冷啊。
“……”马一川像被雷劈中了。
看台上一阵激动的尖叫。
那些一旁休息的几个男生同时把目光投向这边——
装逼就要装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