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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手?很冷,指骨屈折的棱角分明,他就那样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前,并不推远,也不迫近。
像是在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一样。
许久后,庚野才慢慢,慢慢吐出口薄烟。像是确认过后,终于泻下那口气,他偏过头,一边抑着薄唇间?的闷咳,一边松开了?她的手?,将指骨间?夹着的烟按熄在身侧。
“……对不起,”等止住咳声,庚野偏回头,嗓音更哑得低而粗粝,“不怪我抽烟么?”
这短暂的片刻,别枝更确定,庚野的状态太不对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刚刚他握着她的手?是那么地凉,像冰一样,又给别枝一种错觉,就好像她再?伸手?戳一下,他就会像冰那样碎掉了?。
别枝心口发闷,有些疼,喉咙也像堵了?棉花。
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慢慢向前,虚攥住了?庚野的外套,又一点点环过。
女孩无?声地抱住了?靠在墙角里的青年。
她声音还是没?能压住那点轻颤:“你到底怎么了?庚野……你是不是哭过……”
庚野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那只烟蒂松开,抬手?,慢慢拢上?女孩单薄的背脊,然后克制而用?力地,将人勒进怀里。
“没?事……没?事的,枝枝。”庚野埋在她颈侧,声线低哑松弛着,抱她的手?臂却越来越紧。
直到冰凉的水滴滚落进别枝的衣领。
烫得她浑身一栗。
在那样黑暗的一瞬里,像是宇宙中的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深空,短暂地亮起。
别枝忽恍然了?什么。
她身心俱栗。
“你是不是,”别枝紧紧攥住了?庚野腰侧的外套,声音颤栗难已,“知道了??”
“……”
庚野只是无?声地抱着别枝,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她颈下的脉搏紧紧抵着他的眉额到鼻骨,它跳动着,每一次都叫他跟着心口轻栗,它如此近在咫尺,如此鲜活,如此触手?可及。
差一点,他就可能永远、永远感受不到了?。
寂静的黑暗里,响起了?压低的,青年难以隐忍的近乎窒哽的换气。
别枝能清晰地感知到,紧贴着她的庚野的胸膛,在此刻起伏有多剧烈,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有多因恐惧痛苦而难以克制地急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抱着庚野的腰腹,手?指在他背后轻轻拍着:“我没?事了?,真的,庚野,我的病已经?好了?。”
“……骗子。”
庚野的声线沉哑,像粗粝的砂纸摩擦冰块。
若是换个时候,一定情绪凌冽又迫人,气势都够吓退的。
但这会,听?起来更像只凶狠又委屈的猛兽,连爪尖都缩着,生怕划伤到抱着他安抚的女孩。
听?他终于肯开口,别枝心里长松了?口气。
她心疼,但忍住了?,轻声驱散这太过消沉郁结的氛围:“庚野,你刚刚是不是趁着黑,偷偷哭了??”
“嗯,做噩梦了?。”庚野终于支起头颈,他抱着她,将她勒在怀里,平息了?情绪的语气松弛下来,“吓得。”
别枝倒是没?想过这个理由。
她顿了?下,才轻叹:“胆小鬼。”
“是……”
庚野嗓音还沙哑着,拖得懒腔慢调,“哪有你胆大。”
他低了?低眸,垂下眼来看她。尚且浸着湿潮水光的长睫黑漆漆地搭下来,在透过窗外,落到走廊身侧的一点点余晖里,眸中映出不设防的柔软。
别枝仰头看了?他几秒,忽然就抬起手?,指尖朝他的眼睛伸过去。
躲避危险该是本能,尤其是眼睛这样最敏感又易伤的位置。
可庚野一动未动。
他只是抱着她,连眼睫都没?撩一下,任她手?伸上?来,指尖落到他长垂的,微微颤着的睫羽上?。
像最后一点天光被覆过。
庚野停了?一会儿,低声,带着未尽的哽窒,他却缓慢哑然地笑了?:
“停电了?,好黑啊,枝枝。”
别枝触着他睫毛的手?指一颤。
庚野在她指尖下合眼,低声:“我梦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我摸不到的手?术台上?……那里是异国他乡,我连国境线都踏不过一步……我就跳进海里,拼命地游,想游到你身旁。”
别枝的喉口被酸涩的情绪胀满,眼窝湿潮:“庚野。”
“是不是因为停电了?,枝枝,”庚野低下头,望着她笑,眼尾长泪划下,“所以梦里才那么黑,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啊。”
“——”
别枝的手?蓦地停住。
巨大的委屈和?难过和?心疼一并涌上?来,将她湮没?,压抑的泪水终于还是在他话声后挣扎着从眼窝里跌落。
“你找到了?。”
别枝紧紧地抱了?上?去,声哽难以,“你找到我了?,庚野。”
…
后来别枝回忆起来,总觉得那天晚上?,大概算是她和?庚野各自人生里最狼狈的镜头之一。
对她是之一。
对庚野,大概可以把?“之一”去掉。
因为再?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她都没?有见到庚野哭过,于是想起来就心疼的同时,也会悄悄地一个人遗憾——当时应该给他拿手?机偷偷录下来的。
林哲听?说时深以为然,并为和?庚野自发小认识,却至今没?能见过他一滴眼泪而扼腕叹息了?好几天。
至于庚野么。
那晚从浴室出来后,他就坚持说自己是做噩梦吓哭的。
“……真的,”庚野拦腰抱住了?别枝,将人抵在衣柜上?,“你怎么不信我。”
那头湿漉漉的黑发还往别枝颈窝里滴水。
别枝含笑将他推开:“好,真的,你头发都没?吹干,别蹭我一身水。”
庚野还是不肯放开她。
别枝无?奈地拍了?拍柜门:“你不想换衣服了?吗?你那套衣服都被我扔洗衣机里了?。”
女孩的脸颊不知道是被热水蒸气熏得,还是被某人不知检点,只围了?根浴巾就来她眼前乱晃的画面撩拨得,红得像白里泛粉的水蜜桃。
“你家里,还有我能穿的衣服?”庚野忽然警觉,从她颈窝里把?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上?回落下的那套,你不是还我了?么。”
别枝被他逗笑:“原来你还记得上?次拐走了?我一套衣服?”
庚野长眸轻狭,低了?低腰:“老实?交代?,家里为什么这么多男人衣服?别钰的?”
“不是,是我买的,用?来挂在家里,防贼。”
别枝把?之前在楼下,被老太太们?额外关心叮嘱的事情,跟庚野说了?。
庚野若有所思?:“所以,之前在万象城,刘成志撞见你和?那个不可回收垃圾在一起买衣服,是为了?这件事?”
“是,”别枝停顿,难得转正?脸,正?视庚野,“但你为什么这样称呼费文瑄?”
“……”
庚野冷冰冰地轻哼了?声。
他抬手?,指骨轻蹭过别枝努力仰起来的下颌,“颈椎不好啊,头抬这么高?”
别枝面不改色地拨开他的手?:“谁让你在我家不穿衣服耍流氓。”
庚野:“?”
“不要转话题,太刻意了?,”别枝假装没?看见庚野的眼神,“我生病的事……是不是费文瑄告诉你的?”
庚野没?说话,眉眼更薄冷了?几分。
别枝看了?他几秒,了?然:“而且说的应该很难听?。他是不是把?我不能生小孩——唔?”
别枝被捂得猝不及防。
隔着那人修长微凉的指骨覆面,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本来也不在计划内的事,不需要提,”庚野垂低了?黑漆漆的眸,“懂?”
明明是怕她提起来难过,还跟她装凶。
别枝眼角轻弯了?下。
庚野就松开了?手?,将人在身前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找衣服吧。”
他往后一靠,坐在了?她主卧的床上?。
浴巾被拉开一隙,两条冷白修长的腿懒懒斜着,撑在了?床旁。
庚野倦淡着神色,有点欠地挑眉:“看看眼光。”
“……”
别枝刚准备调侃的心,一下子就绷住了?。
到此刻她才忽然想起来。
剩在家里这套,也就是当时买的另一套衣服,是为什么,她没?好意思?给庚野拿出来过。
见女孩突然在大衣柜前磨蹭起来,旁顾的庚野收回目光,只想给她转移注意力的心思?晃了?晃,被一点逗弄取代?:“怎么了?,你给我买的另一套,见不得光?”
“……不是给你买的,”别枝背对着他,肃然纠正?,“是防贼的。”
“哦,按照我的型号防贼。”
庚野薄唇轻勾,望女孩逐渐覆上?嫣红的耳垂,窗玻璃上?映着,青年笑得一副很不值钱的骀荡模样。
家里确实?找不出第二套男士衣服。
于是,别枝最后还是把?那套衣服给庚野翻出来了?。
庚野是在她的主卧里换的。
别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安地蹭着拖鞋等,心想幸好廖叶跟组去了?不在家,不然今晚又是……
没?想完。
“咔哒。”
主卧的房门开了?。
庚野拉开了?门,单手?勾搭着皮带,懒洋洋往拉开的门上?靠停,他抬手?在身前虚划了?下:“解释解释?”
别枝装傻:“解释什么。”
庚野低头笑了?,直起腰,朝她走过来。
长裤裤线凌厉直挺,衬他腿型修长。
上?身衬衫松垮,尾摆随意堆在他腰腹处,被皮带束进裤下。扣子只系了?最下面的几颗,上?半截领口大敞,领内衬着件黑色底T,被胸膛撑得起伏流畅,露出冷白又性感的锁骨和?颈项。
——和?那天庚野第一次出现在理学院办公楼时,一模一样。
除了?彼时他自己那套是烟灰色外衬衫,这一套是深蓝色暗条纹外。
别枝脸颊微热,在那人走到面前时,她先?一秒挪开了?眼。
庚野一步未停,长腿将身影直接带来她眼前,他在沙发前俯身下来,带着阴影如玉山倾颓。
最后叫青年两手?轻松随意地一撑,把?别枝“扣”在了?他胸膛和?沙发之间?。
“这套衣服,什么时候买的来着?”
别枝抿唇,耳尖开始散热。
“我想想,算时间?,应该是在我去理学院办公楼找你那一周的,周末?”庚野声线倦懒,刻意压得低哑而戏谑。
别枝终于扛不住,红着脸颊转正?,乌眸湿漉:“我只是,确实?,很赞同你的审美。”
“是么。”
庚野哑声轻笑着,更俯近几分,“是喜欢衣服,还是喜欢人?”
别枝脸颊红透,小声咕哝:“……不要脸。”
“嗯?”庚野低声失笑,“看来只喜欢衣服啊?”
眼下这个状况,别枝既不好意思?承认是喜欢人,又不好昧良心说是喜欢衣服,干脆装哑巴,权当默认。
“行。”庚野点了?点头,似乎放过她了?,就那么直回身。
别枝有点意外。
但她没?多想。
直到晚上?洗漱后,别枝慢慢吞吞从主卧卫生间?里挪出来,看见庚野坐在床边。身上?衣服是整整齐齐,一颗衬衫扣子都没?解,落落大方地敞着长腿,披着月光和?夜色,侧撑着床等她。
别枝莫名嗅出点不安,但还是走过去了?:“你怎么不把?外衬衣脱掉?”
“等你啊。”那人懒慢着语调。
“?等我做什么?”
别枝刚要从他身旁过去,就被庚野抬手?,握住了?手?腕。
他将她拉到自己折膝敞着的两条长腿之间?,声线懒懒的,透着谑弄的哑:“你不是很喜欢这套衣服么,当然要留给你了?。”
“?”别枝一滞。
这会儿想逃,已经?晚了?。
“有多喜欢?”
庚野修长的指骨正?覆过她的,根根穿叠,交插,他倦懒散漫,又不容余地牵握着她。
他拉她的手?摸向他的腰。
月色薄描过,那人清绝眉眼间?笑意骀荡。
“给我脱掉?”
“——!”
但那天晚上?,庚野最后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很紧很紧地抱着别枝,躺在床上?,像是要把?她变回一根肋骨,藏进胸膛最深处,和?心脏贴在一起安放。
别枝起初没?睡着时,还算配合。
可等到睡过去后,大概是本能被拘缚得难受,她从他怀里挪出去了?几次——然后每次都被忽然醒来的庚野察觉,在半夜里,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确认她的存在,把?她抱回身前。
像是怕她会变成泡沫消失不见一样。
反反复复,一整晚,庚野都没?怎么真正?睡着。
等到第二天早上?,别枝醒来时,正?打着呵欠,她转回头,就看见庚野靠在熹微朦胧的晨光里,低眸安静地望着她。
“你醒了??好早啊……”别枝咕哝着,在他怀里翻过身,蹭到他薄T前。
这次离得近了?,窗外透出的光,将他眉眼勾勒。
别枝也看得分明。
他有一条极明晰漂亮的卧蚕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