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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欲雪-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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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琼琚又寻来皑皑聊了会天,未几薛真人亦来了。三人同坐了一会,皑皑接过薛真人给的药。之后两人散去,谢琼琚便倚在榻上,隔窗又看了一下午的白雪茫茫。
  *
  未几至傍晚,倒是雪霁云开。
  陶庆堂中,正在更衣理妆的贺兰敏心情甚好。
  阿梧午后回来后便没有说话,一直闷在房中,她将将过去陪了他一回。
  他说,“以后再不想往主殿去了。”
  贺兰敏叹了口气,“不说气话,那是你阿母。”
  阿梧闻言,便抱住了她,哭得厉害。
  “还是主子技高一筹,只用了一个六公子便破了谢氏的防线,这谢氏聪明反被聪明误。”安嬷嬷给她篦着发髻。
  贺兰敏看着镜中人,笑道,“为人母,哪个受得了自己女儿险遭受辱。倒是那丫头片子是个能忍的,上月的事直熬到眼下才吐出,差点就让我觉得这计就此哑声了。”
  “也亏你,教导着六郎,让他时不时缠着阿梧,想搏佳人一面。总算引着皑皑同谢氏说出了当日事。如此谢氏为着女儿,定会乱了分寸。她这大半年都是用的迂回战术,眼见无效,不赞成接亲的同时自然尝试直言。再加上薛真人入府,抓着阿梧用药,可不就是要与我们贺兰氏泾渭分明的意思吗?”
  “奴婢懂了。”安嬷嬷回想数月前贺兰敏的话,“这便是您说的,相比小郎君与翁主手足愈发亲厚,然六公子伴的时间更长久,小郎君自然倾向六公子。 ”
  “再者,哪个能信六公子用着那污秽东西。”
  论及五石散,贺兰敏的脸色明显黯下来,“六郎也是愈发混账,小小年纪沾这么个东西。待这厢事过,得让薛素帮他戒了。”
  想了想,她转首道,“你且盯紧了,莫让他给阿梧用上了。那样莫说谢氏,阿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奴婢晓得,但凡两位公子接触,奴婢都是亲自守在跟前的。”
  “还有——”贺兰敏道,“今日晚宴让他同皑皑好好道谢,宴上多来没机会,便散宴后。告诉他,不怕皑皑生气,苦肉计一贯是最好用的。一切由我呢!”
  贺兰敏很清楚,当日贺兰幸落水,十有八|九是惹怒了皑皑后,被她蓄意推下去的。本来安她的计划,贺兰幸伤在皑皑手中,她便再添一把柴,让他伤得更重些,如此让阿梧看看由他阿母教养长大的阿姊,是怎样辣手无情的。
  很好的一个计策,却不想皑皑推他又捞她,基本成熄火状态。时隔一月虽曝了出来,总是缺了点火候。只要这姐弟情还存着,裂开的母子情总有被皑皑带着,重新愈合的可能。
  她需要牢牢将阿梧握在手中,今日这手足也得破了。
  “主子放心,宴会事宜都是奴婢操持的,那药奴婢自然会在宴后再给六公子用下,断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将上月的事重来一遍。
  在贺兰幸和皑皑之间,阿梧自然更信前者,何论如今心境。
  *
  然而晚间宴会起,贺兰敏便觉得隐隐脱了自个掌控。
  贺兰幸起身给皑皑敬酒,谢她当日救命之恩。
  皑皑同他杯盏撞过,彼此饮干。之后又请他用了一盏自己的酪浆,“表兄来的正巧,还剩这最后一盏,您品品。”
  吃了一月的闭门羹,这会送上门来,贺兰幸诚惶诚恐,只谢过一饮而尽。
  皑皑道,“歌舞起来,表兄且在这坐下吧。”他指的是阿梧的位置,谢琼琚留了他座位,显然他不肯过来。
  贺兰幸就此坐下。
  谢琼琚余光扫过他一眼,又转向贺兰敏。落在贺兰敏身上的时辰久些,久到贺兰敏感受到她的目光,与她四目相似。
  这是贺兰敏第二次见到谢琼琚如此长久而凌厉的眼神,竟堪堪先行避过了。
  然在她垂眸的一瞬,只依稀听得少女的一声惊呼。
  是皑皑。
  隔着霎时静止的歌舞,贺兰敏循声望去,只见贺兰幸离了原本的桌案,正扑向皑皑处。然那处健仆侍卫俨然早有防备,已经在片刻间制住贺兰幸,将他扭转过来。
  一张陀红潮湿的面庞,落入贺兰敏眼中。
  而口中对着皑皑的污秽浑话则落入在座所有人的耳中。
  “不是让你宴会后再喂他丹药的吗?”贺兰敏对着安嬷嬷低斥道。
  “奴婢没有喂他,药还在奴婢身上呢。”安嬷嬷亦大惊失色。
  贺兰敏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抬眸迎向谢琼琚沉静冷眼。
  只本能地想到多年前的除夕夜,当年下药给自己的儿子和公孙缨,结果徒遭反噬,中药的却是贺兰芷。
  一般无二的情形。
  如今,这夫妻两连反击的手段都是一样的路数。
  只是当年,她的儿子不仅反击,还无声无息插入了那样一颗棋子。
  今朝——
  贺兰敏看过谢琼琚,又看神思混沌的少年,若说她只要一个贺兰幸,为女儿出气,贺兰敏自己都是不信的。
  殿中烧着地龙,案上菜肴热气弥散,贺兰敏却徒生冷汗。待再回神时,殿中已是司膳、医官、侍者齐俱,四扇殿门正沉沉合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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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晋江首发
  ◎他护我,我亦护他。◎
  “医官给我查; 这竖子如何这般情境?”四扇殿门合上,方发出铜锁插销的声响,殿中诸人尤觉闭门声慑人; 然有一重声音落下。
  谢琼琚居然要求当场查验贺兰幸身体。
  薛真人最先上去; 之后医官陆续而上,最后连着薛素亦上来查验。
  原是极其好辨认的征兆,此乃服食五石散之故。
  五石散虽上不得台面,然贵族之中多有服食者,如今贺兰幸用了; 大多被耻笑一番,对皑皑的行径真诚地道个歉也便过去了。
  左右这桩婚事是不成了。
  但贺兰敏本也未对这桩婚事抱有太大的希望,如今没了也罢了。
  观过已经闭合的殿门,又看满殿惊惧的人,都向她头来依依目光。
  今日除夕宴会,除了千山小楼里的至亲; 还有安置在辽东郡各处庄子上的其他三州刺史家眷。
  这三州皆以青州为首,从来一心。
  纵然谢琼琚有旁的心思; 也是一人难抵万众。
  贺兰敏心中如此盘算过,遂重新定下心神。
  “六郎无度; 沾此秽物。”贺兰敏对着谢琼琚道,“待他清醒; 定好好向皑皑请罪。”
  “少年郎; 偶入歧途; 也是有的。”谢琼琚嗤笑了声,却又道; “但是晚宴之上; 如何会有五石散?五石散毁人心智; 这贺兰幸一介少年又是从何处得来?以往可是从未闻他用此药,怕不是遭人陷害的!”
  她的目光掠过贺兰敏,扫过在场诸人时,却是一派温和之态。
  “是啊,得查清楚了,此间这般多孩子。”
  “可不是吗,若非翁主处防范得快,今日……”
  “如此宴会尚在服食,焉知私下都是如何随意的。”
  “若是被诬陷也可就此给个清白,这等宴会竟出此药,经手的人也一并要查!”
  宴上三州刺史的家眷显然开始后怕,窃窃私语间多有不满。
  贺兰敏听四下低语声,意识到谢琼琚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所以,今日且给我查清楚了。我们中,或是自己的郎君,或是自己的儿子,或是自己的阿翁,为家园和功业皆赴战场。若是连着□□都不安,又如何使他们安心。”
  谢琼琚眉宇肃然,贺兰敏阖目恍然。
  怪不得近大半年半点不插手后院事宜,原是在这处侯着她。
  只是事态远没有她想象的这般简单。
  即便在主殿的侍者一一查寻宴会经手的人时,安嬷嬷给她吃了定心丸,道是已经毁去丹药。然却还是从她身上搜出了五石散。甚至在她被束绑押在堂中后,更是从她寝屋找出了不少的药物。
  而这处,贺兰幸在诊治后,得了片刻的清醒,吓得跪倒在地,一股脑认下了自己服用五石散的经历。
  已有两年之久。
  贺兰敏想拦已经来不及。
  但凡他不说已经有过的服食经历,但凡他死咬住这是头一回使用,她都能将这事说成是栽赃诬陷,是对方的蓄意为之。
  偏他认了,“栽赃”二字便也无从说起。
  的确是谢琼琚的将计就计。
  贺兰幸饮的那盏酪浆,安嬷嬷身上房中搜出的药物,显然是提早备好,如今当场嫁祸的。
  “去吧!”贺兰敏算是彻底回神,只得弃车保帅。
  今日宴,原是自己的人手布置,服食五石散的又是自己母家人,无论怎么辨都是落入下风的。
  “是六公子自己服用,银钱不够,遂央老奴帮衬,老奴一时糊涂!”安嬷嬷跪在堂中,“还请夫人责罚。”
  “六郎亦有罪,请夫人、翁主责罚。”
  谢琼琚耳闻二人所言,目光却是落在对面贺兰敏身畔的阿梧身上。
  今日晚膳,起初是她几度看他,然他皆不应,半点没有看过她。后来,是他数次投来眼神,谢琼琚余光见到,没有与他相接。
  但她还是能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神色的变化。
  从贺兰幸企图侵犯皑皑的难以置信,到贺兰幸被查验当真用了五石散的震惊;再从安嬷嬷被搜出五石散后的失望,到这一刻两人皆在她面前告罪时他对先前误会她的愧疚。
  谢琼琚站起身来,走到这一老一少跟前。
  “嬷嬷便是久在内帏,难道不知五石散乃有毒之物,多饮伤身?”她目光如炬,问,“你知吗?”
  “奴婢知。”
  “很好!”谢琼琚笑道,“你既知便该劝。若是劝阻不动便该上报主子,以正六公子。结果不仅不劝,反而出钱纵他食用。是何道理?难不成六公子把刀驾你脖上,亦或者控了你家人至亲以胁迫你?”
  “没有,夫人我没有!”贺兰幸匆忙膝行上前,频频叩首。
  谢琼琚目光灼灼始终落在安嬷嬷处,“因为你的纵容,今日险让吾儿陷入难堪境地,而你又时时伴在吾子身畔,是否哪一日,一个疏忽便让阿梧用了这药?”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训安嬷嬷,不如说是让阿梧听的。
  这会,他的目光凝在谢琼琚身上稍久些。然到后面还是缓缓垂下了眼睑。
  乃是因为贺兰敏。
  贺兰敏眉骨有轻微的抖动,一侧烛光下将她鬓角的银丝映得更亮,她的手搭在阿梧的轮椅上,握着他的手腕。
  握得很紧,似是抓着唯一的希望。
  谢琼琚越过地上匍匐的人,走向案前,驻足的一刻,给贺兰敏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然却只有一瞬,谢琼琚弯下腰来,持壶给她斟酒,恭敬道,“阿母照拂阿梧多年,自是辛苦。想来多有精神不济的时候,身边出现这等污遭之人,也来不及查明,妾可以理解。”
  “再者六公子乃舅家子嗣,安嬷嬷是服侍您积年的老人,又照顾阿梧许多年,妾皆可网开一面。只是吾儿周遭环伺此等人,妾如何安心!”
  一介纨绔子弟贪食五石散作乐。
  一个奶嬷嬷纵容帮助寻乐
  怎么都罪不至死。
  但是论及对家主儿郎的影响,便足矣驱赶遣散他们。
  谢琼琚点到为止。
  四目相对。
  贺兰敏如何不知谢琼琚的意思,事已至此,她要的无非是将阿梧带去抚养。握在孩子手腕的手沁出薄汗,然很快她亦重新理正了心神。
  因为,孩子并没有缩回手。依旧由她握着,这么多年抚养之情尚在。
  甚至即便这会谢琼琚退而求次,不再等贺兰敏开口,而是自己启口,“阿梧,你祖母处诸事繁杂,日后且随阿母住吧。”
  孩童看着她,转首又看贺兰敏,终于道,“阿母,他们犯了错,你罚他们便是。祖母这厢定然已经很伤心了,我……”
  谢琼琚有些失望地站起身。
  她今日所举,不过为了让阿梧看清自己和皑皑所谓的与贺兰氏划清界线,不过是让他知晓那处实在不宜他生存。
  她要把他择出来。
  然而阿梧被贺兰敏养了这么多年,又同贺兰幸自小结伴长大,确实非自己一年半载可撼动。
  谢琼琚尚且安慰自己,至少孩子知道做错事要受罚,尚且还有是非。
  遂合了合眼道,“六公子对吾儿行不轨之举,杖行五下。安氏纵下妄为,瞒上不报,杖行三十。”
  “你……”贺兰敏闻杖行三十,不由失了神色。
  一介花甲之年的老妇,如何经得起三十杖行。
  “谢氏,我尚是你婆母,今日当着各州刺史家眷面给你颜面,你莫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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