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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句话,既鼓舞了函谷关作战的将士,又威慑了再无援兵的齐准,同时让贺兰氏兄弟陷入两难境地。
为此,贺兰敕曾写信问贺兰敏的意思,接贺兰敏书信,自然要襄助之。然待信件一来一回,加上又几多犹豫,待贺兰敕发兵已是五月中旬。
却得贺兰泽军令:六万兵甲就此屯守洛阳城。
“洛阳城当日不过五千守军,粮草不足,城池有损,但凡有点作战经验的将领领三万兵甲都能攻下。如此差事得一便罢!难不成如今函谷关亦是粮草不足,城池有损了,便还要与他一杯羹?”
中军帐中,已经数日未眠的青年将领,对着沙盘图做完最后决战的布置后,丢开拨沙的马鞭,坐回案前座上,灌了口就剩的三分温热的参汤,兀自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谴退诸人,让他们各行其是,以备最后一战。
“这还是殿下头一回,如此直白地恼怒贺兰氏。”沉荣难免有些讶异,“弟子当师兄囿于昔年情分,会继续隐而不发的。”
“你都道这‘隐’字了,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公孙缨看过沉默不言的杜攸,遂先接话而来,“如今还未当面言语,何时撕破脸面便不好了。”
“殿下可以囿于昔年情分忍让、给予,这是他为君当有的一面仁慈态。但是贺兰氏却不可以挟恩图报,而是该忘记恩情,这是他们为臣当有的的一面谦卑态。”杜攸驻足望向西边洛阳城的方向。
寂寂函谷,山花飞鸟惊尘,树根草蔓遮道。
“可惜,这贺兰氏至今未明白这个道理。”杜攸说这话时,不由想到千里之外的贺兰敏,“但愿无有撕破脸的一日!”
明明在谢琼琚回千山小楼的当日,贺兰敏便问过他,他亦给她解惑,可惜到底也不是个明白人。
攻占函谷关最后的战役在六月初三的平旦,随着前锋李洋一支滚油箭射入城楼,贺兰泽亲擂战鼓。
整整九日,战火不绝。
刀枪入骨肉,马蹄踏血泥。
六月十三,最后的城门破开,降书递上来。
近二十年谋划,两次西征,鏖战一年,长安皇城终于匍匐在贺兰泽脚下。
*
喜报传至辽东郡,贺兰敏呼出一口气,却没有太多喜悦。
如她二月里所言,高句丽果然乘虚而入。
在观察三个月后,五月下旬率领甲五万而来。彼时幽州城守军不过五千,高云峰并未强攻,而是围困之。
如今已经一月有余。
“主子,三州的家眷已经撤离,退守去了青州城。但是夫人不许兵甲护送,说是兵甲得守城。”绘书捧来一碗冰盏奉给贺兰敏道,“主子,您也起身吧。左右已经传信给主上,而眼下这告捷文书都传来了,主上定然能腾出手接应我们了,我们启程迎上去即可。”
贺兰敏握着那封文书,依旧沉默着。
确切地说,自二月里从谢琼琚处回来,她便开始寡言。
许是因为安嬷嬷的死别,亦或是因为阿梧的生离,都让她静了生息。
她自然应该愈发恨毒谢琼琚。
然而那日归来,她在遍体生凉中,在又惊又惧后,生出两分自责。
技不如人的自责。
她隐约觉得自己将母族推到了一个险境里。
是何险境,她也说不清。
只是在收到贺兰敕征询是否发兵增援的时候,她慌忙去信,让其赶紧发兵。
她终于意识到,相比担心手足不发兵令自己儿子孤军奋战,她同样担心手足发兵后,她的儿子已经不再需要。
果然,喜报前的一封书信,所载便是贺兰敕被要求屯兵洛阳城后,对贺兰泽的种种不满。
“上次去信给三弟让他发兵,还记得是什么时辰吗?”贺兰敏放下文书,搅拌着冰盏。
绘书蹙了蹙眉,“奴婢记得是三月上旬。”
贺兰敏眯了眯眼睛,松开勺子,将冰盏推在一处,从发髻拨下一枚簪子,将渐弱的灯芯挑亮。然手莫名打颤,竟是挑了好几回没有成功。
“奴婢来换一盏。”绘书示意门口的侍女下去那灯烛。
未几,光焰重新亮起。
贺兰敏却久久凝视着侍女捧下的枯油残烛。
“所以最迟三月底定能收到信的。阿郎的决战在六月里,若是收到信能听我言即刻发兵,阿郎断不会拒绝的。可是,他们都没听我话……”贺兰敏依旧回绕着上面的话头。
这处绘书接不上来,思忖了半晌,有些话到口边还是咽了下去未敢开口。
“兄弟们已经难听我意见,阿郎更是已经横绝九天,我得留在这处。”贺兰敏握拳捶向桌案。
“主子这是为何?”绘书急道,“夫人三日前来信都来说过了,高句丽围困这处近一月,耐心基本到头,估摸着我处粮草辎重用尽,不出数日定会围攻。况且,我们确实没有太多物资了,便是这冰盏到今日也没有了,一日三膳亦是改成两膳。夫人说要全部供给守城将士!”
“那你还记得,她不走的缘故吗?”贺兰敏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喜报文书上。
“于公论,幽州城中除了守将已无可以做主的人。妾留下,以郎君之妻携带儿女留下,守城将士便可有所期待,相信郎君援军到来,那么其他退守青州前往长安的妇孺将得更多的时辰。”
“于私论,妾一走,即便有命入长安,亦无多少意思。泼天罪名等着妾,贺兰氏当妾是滥用私刑的悍妇;天下人当妾是令君主入险地、三军不发的妖女。妾不走,妾要用这守城功绩洗去你泼于我身莫须有的罪名。此战成,乃妾之幸。战败,亦是妾之命。然无论胜负,妾得此战功,他年论政,史书工笔,再不是泱泱千万人分不清谁是谁的‘谢氏’二字,而是有名有姓的‘谢琼琚’三字。”
“郎君予我新生,我若不能伴他余生以终老,便且赠他于千秋万代的史册中,彼此姓名共存一页。”
绘书回神,耳畔依旧缭绕着谢琼琚前往幽州城时,那震撼人心的话。只无声点了点头。
贺兰敏又添皱纹的眼角染上一层湿意,只叹声道,“我也想要分一点功绩,说不定哪日便有用了。再不济,多我一重筹码,也是好的。”
*
六月盛暑,谢琼琚带着一双子女离开千山小楼,入住幽州刺史府已有数日。
烛光下,她亦看着贺兰泽的喜报。
从来寄往辽东郡的信件,都是两份。她的一份中,多有私话。
譬如,这信到最后,便多了一句,待卿入城,迎娶之。
谢琼琚抚着上头字迹,遒劲平缓,想来回信初还不知此处境况。但是她的面容眼眸,还是漾开了笑意。
“姑娘,何事开怀?莫不是想到退敌之策了?”竹青将将服侍完阿梧就寝,归来见到谢琼琚神色,不由大喜。
自高句丽兵临幽州城,加之阿梧数月里不肯对谢琼琚假以辞色,只道是要回去祖母身边,谢琼琚便不曾展颜。
而面临兵临城下之势,见阿母殚精竭虑,阿梧稍稍收了厌恶色。只是又被带来此处,同贺兰敏离得更远,一时暑热加气急,早年早产的弱症便被激发出来,故而一入刺史府便是一副恹恹无生机的模样。
谢琼琚自然忧虑。
“就你厉害!”谢琼琚饮了口凉茶,“确实寻到了一个法子,不是太靠谱,但是是此间拖延时辰最好的法子。”
“阿母快说。”原在一处阅书打瞌睡的皑皑不知何时醒来,闻言亦是欣喜。
谢琼琚看着皑皑手中那本事关高句丽的杂记,笑道,“你还记得那几年在隆守城中读到的他们史书所载的传说?”
“高句丽史书所载的传说……”皑皑嘀咕道,“我记得两则传说,分别是“夜梦豹啮断虎尾”、“秋猎遇白狐鸣”。
“对。”谢琼琚颔首,“就是夜梦豹啮断虎尾、秋猎遇白狐鸣,我们可以借此拖延他们发兵攻城的时辰。”
皑皑蹙眉,须臾恍然。
“夜梦豹啮断虎尾”讲的是高句丽的开国君主夜中梦见豹子咬断了老虎尾巴,“秋猎遇白狐鸣”讲得是另一位君主秋猎之前在梦中听到白狐鸣叫,此二者皆由由占梦巫师判定为不吉。而高句丽信奉巫医巫术,其中巫术影响之大,是可以左右他们政权决策的。遂而一者延后征伐,一者放弃狩猎。
皑皑当即寻来守将,将计策道出,“故而我们事不宜迟,分两路人手,一处趁如今夜深人静之际,于夜间学习狐叫,乱其军心。另一处夜行入深山,逮捕白狐和虎豹。切记,用最精锐的将士。”
是故,自六月二十起一连数日,高句丽将士半数夜闻狐叫,心有怯怯。
六月二十四平坦,高句丽营帐周围,十数只白狐奔窜。
六月二十七,幽州城门口出现一头断尾的挣扎的斑斓虎。
高句丽兵甲未退,幽州城城楼上,参将抹着额上汗珠,道,“看来唯有殊死一战了。”
谢琼琚道,“已经很好了,本来看那处三军列队的姿态,当是六月中旬就要攻城的,如今我们都熬到六月底了。若来的是高云霄,怕是早就攻城入内。这高云峰到底还是信巫术之理的。将军且巩固城防吧!”
又两日过去,六月二十九,高云峰攻城。
然不过一个时辰,便得探子回报,大梁三万精兵正直奔幽州城而来。
三万兵甲不是少数,如何数日间不见踪迹,此间这般骤然出现?
高云峰虽然兵甲五万,但面对三万五的守军,显然占不到丝毫便宜,遂匆忙传令撤兵。
城楼上,将士们看着调转势头的高句丽兵甲,看着西边急速行进的援军,六月天,如遇甘霖,皆欢呼雀跃。
更是对谢琼琚妙计守城而感恩戴德。
“殿下现在可以给我解惑了吧。如何六日前我们便入了辽东郡,却要化整为零隐藏踪迹。你分明让我递信给夫人,便不是为了瞒她。但是我们也无需瞒着高句丽处,莫说守城战,纵是遭遇战,他的人手也讨不到便宜。”幽州城楼下,等待开城门的时刻里,公孙缨忍不住再次问道,“难不成要给夫人惊喜,你也随军而来?”
“千里奔袭,早至早好,自是为了所有人的性命和这大梁城池。但孤既已至,自安她心。剩下的,是孤私心,孤瞒的是天下人的眼睛。孤要让天下人知道,今日幽州城尚在,援军自有功劳,然最大的功绩,是守城人。”
贺兰泽驾马至军前,抬头仰望他的妻子,目光缱绻而痴迷,“她定也是这样想的,除开大义外,私心想要借此洗去那莫须有的罪名,从此与我并肩在一起。”
城门缓缓开启,有女子提裙奔下城楼,有男儿翻身下马拥抱之。
他于千万人前,弯腰俯首抱她上马背,共乘一骑。
流金艳阳天里的风和光,也没有他唇齿张合间的话语灼热。
他说,“孤来兑诺,接卿入长安。盛娶之。”
作者有话说:
写到十一点多睡着了,然后四点半起来开了早工,你们醒了也能看到。我睡个回笼觉,下一更29号晚上更新啦,今天没有了。因为白天我要批试卷,瞎眼的活~
第70章 晋江首发
◎他终于用自己的姓名,带她回自己的家。◎
乾平三年六月; 天下众目投长安。
成帝献降于贺兰泽,确切的说是齐泽。
裂土分疆、民不聊生的半百年轮后,天下重归于三十多年前那个漏夜天被拼死护送出长安的襁褓小儿。
如今; 龙章凤姿的新君。
然而; 六月末受的降书,接掌的长安司隶,继任君主的人却并未出现在未央宫中,甚至不曾出现在长安城中。
只知三军待命,留守洛阳城。
直到七月下旬; 方见泱泱兵甲,护车驾入京来。
是幽州边境告急,新君亲自领兵从鲜血未干的战场下,再赴杀机四伏的边关。护疆土,保民生,接至亲。
从车驾归来; 上至高官权贵,下至市井黎民; 除了传颂君主的英武,更是对幽州城中守城的妇人; 口口相颂。
论起她,京畿的臣民; 认识者过半。
谢家第五女。
这新君的发妻。
后来和离二嫁的妇人。
再后来丧夫葬生火海的女子。
兜兜转转; 竟是十数年光阴打马过。
与君同归。
长安故旧; 还不知这悠悠岁月经年事。
只是看见入城门的车驾共三辆,却只有两辆入宫门。
剩一辆; 归谢园梅林处。
便也有部分人暗猜; 许是这谢氏女守城有功; 得君封一尊贵的诰命,享余生荣华。自然,这是极少数的人。
皇城中的门阀权贵,虽不是分外清楚、然还是隐约闻得一些边关秘事。
譬如,缘何皇太孙在数年前如日中天之际骤然失踪?
便遑论东线而来的八州将领和高官,更是看清了此间关窍。
果然,八月廿七,贺兰泽登基礼毕,仅三日后便发诏书于谢园,为天下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