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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得到严温译的确定后,这才踩下油门启动车子。车辆往前开去,很快,阮梨她们就被甩在了身后。
江靳州透过前排的后视镜看了阮梨一眼,随后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他垂眸,长睫遮住眼底的落寞。
下次见面,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饭店门口,高响看着江靳州他们坐的车消失在视线内后,偏头看向旁边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阮梨。
他其实没喝醉。
但借口说出来的话却全是真心的。
非要仔细说起来,高响也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唐宁宁的了。
他出身其实不太好。
家里在青海某个县城里,父母遭了许多罪才把他送到大城市里去读书,他不敢辜负父母的期望,去到学校后更是拼了命的学。
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高响做过兼职,但凡有奖金的奥数物理比赛他都参加了个遍。
在周围有同学情窦初开时,他满眼满心只有学业。
而未来的规划里,高响也从未把谈恋爱纳入其中,直到唐宁宁的出现。她聪明、可爱,尽管家境优渥,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高傲,包括对他的鄙夷。
她待人真诚,从不设防,也不习惯将人往坏处想。
高响无可避免的沦陷了。
但高中的一些事情,其实并没有江靳州说得那么梦幻美好。
偶尔也会遇到不好的人。
高响记得,那时有个女生追求自己,对方家里有钱知道他缺钱后,扬言说和她谈恋爱,谈一天给两百。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高响始终保持着平静。
他知道的,阶级与阶级的跨越实在太难,需要付出太多太多的努力,而起初高响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坚信自己有能力,未来将有无限可能。
在少年时期的一腔热血下,高响甚至写好了情书打算和唐宁宁告白。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
高响清楚的记得,那时他打算送唐宁宁一条项链当做告白的礼物。他省吃省喝兼职两个月,在取到项链那天和爱慕唐宁宁的一个男生撞上了。
男生家境优渥,追求唐宁宁好几个月了,但她没答应。
哪怕高响已经收敛对唐宁宁的喜欢了,但男人总是懂得彼此的那点小心思,当即男生就对高响冷嘲热讽起来。
原话高响已然记不清了,倒是男生最后那句话让他记到了现在——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这穷酸样,宁宁脖子上的项链就抵得了你一年的伙食费了,你送的这垃圾她稀罕吗?”
高响后来拍下唐宁宁脖子上的项链上网查过,不止能抵他一年的伙食费,更是他要做一年兼职、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的。
从那天之后,这句话就像一粒种子埋进了高响的心底,种子逐渐发芽、生根,直至最后生长为参天大树。
他开始害怕穿着洗到发白的校服和漂亮的唐宁宁站在一起。
并逐渐觉得贫穷的自己除了满腔爱意,一无所有,他害怕唐宁宁知道自己的心意,于是把情书连带着项链一起丢得远远的。
申城的房价比高响家乡贵好几倍,唐宁宁家在这座繁华热闹的大都市里有房有车,而他家在小县城里买房都是贷款月供。
高响恍然意识到:
他和唐宁宁之间,隔着天与地。
那些差距或许高响拼劲全力也没办法缩小,他也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像小说里穷小子逆袭那般走向人生巅峰。
可现实不是小说。
他没有商业头脑,没有开阔眼界,只是亿万人中平庸又普通的一个人。
现在想想,高响觉得他确实配不上唐宁宁。
他缺乏勇气,胆子太小,对唐宁宁的爱就像被线困住的风筝,飞不高、还会被自卑操控,而有人说他的爱是垃圾,他就信了。
想到这,高响不禁勾唇自嘲地笑了笑。
他整理好情绪,犹豫一瞬,走近阮梨身边主动问道,“她,过得还好吗?”
正在发愣的阮梨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她盯着眼底带笑的高响看了许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了句什么话。
她指的是唐宁宁,阮梨知道。
可过得还好吗……
气氛有些寂静。
高响看着光沉默什么话也不说的阮梨,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口中的人是谁,正欲补充,却听见阮梨答:
“她过得很好。”
不远处响起高响同事的叫喊声,提醒他车快到了。
阮梨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丝丝沙哑,她抿唇咽了咽发涩的喉咙,扬起一个笑脸开口重复说道:
“唐宁宁,过得很好。”
高响感受着阮梨语气的不对劲,微微皱眉,随后见她笑起来,便也跟着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就好。”
街道口停下来一辆车,高响听见同事招呼着自己过去,他朝阮梨颔首道别,“我先走了,以后如果来青海玩找我就行,我请客。”
“好。”
得到阮梨的回复,高响转身走到街旁上了车。
车门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阮梨目送着黄白相间的出租车启动、开远,最后汇入街上来回穿梭的车流中。
阮梨眸中的笑意慢慢淡去,她眼眶一酸,突然很想哭。
不好。
唐宁宁……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68章 告别·意义
佟楒话从兜里拿出车钥匙; 正想提议送阮梨回宿舍,转头便注意到她眼眶发红、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佟楒话微微拧眉,不禁走到阮梨跟前开口问道; “梨梨; 你怎么了?”
“我没事。”
阮梨把眼泪憋回去,笑着抬手揉了揉眼睛; “沙子进眼睛了。”
“那我送你回去?”佟楒话盯着阮梨沉吟片刻; 提议着。
“不用。”
阮梨摇头拒绝了。
唐宁宁出事的消息来得太突然; 打得她猝不及防; 此刻心乱成了一团。阮梨看着灯光繁荣的街道; 想自己散散心,但怕佟楒话担心于是随口胡诌道:
“我等会想去找陈迄周。”
闻言; 佟楒话愣了愣。
她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还早,她又看着满脸笑容的阮梨,没再怀疑她倒是转身离开前嘱咐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好。”
阮梨站在原地看着佟楒话上车离开; 待了会,攥紧手中的包; 顺着街道往前走。
饭店离医院不远,但也有几公里。
徒步走回去一个小时肯定少不了,阮梨不识路; 也不清楚脚下的这条路是不是回宿舍的,只是单纯地觉得心上好像压了一块石头,想走走透透气。
阮梨脑子里回忆起许多事情; 最后沿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 她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酸疼; 在街边找个石椅坐了下来。
石椅冰冷; 她的视线落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上,莫名感到迷茫。
阮梨打开微信,找到和唐宁宁的聊天界面,一条条往上翻。
她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消息顺着指尖的动作滑下来,像是没有尽头。
但很快,几个月前的消息就被翻了出来。那时阮梨还待在申城,她看着和唐宁宁满当当的几页消息,以及掺杂其中许多不少于一个小时的电话,而自从来到西北后,阮梨和唐宁宁的联系越来越少。
每次聊天都是她匆匆忙忙挑起,又连着一两天没回。
唐宁宁报喜不报忧,是从她父亲去世后养成的坏习惯,而极有可能阮梨从她嘴里听到的那些抱怨话,也是唐宁宁实在忍不住才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唐宁宁在她面前闭口不谈完全性前置胎盘的事情,瞒着她,只是用一句“胎位低”敷衍了过去。
阮梨垂眸,心里止不住的自责,但凡她的注意力分点到唐宁宁身上也该反应过来……
夜色愈浓,熙攘的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待在外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跟从月光的指引,踏着影子各自回家。阮梨起身站在风中,看着陌生的街道,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迅速席卷她的心脏。
在这一刻,阮梨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或者说,她不清楚自己想去哪儿。
手心的震动打断了阮梨的思绪,她翻转手腕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迄周的。
阮梨迟疑两秒,最终还是接通了。
“还没回去么?”
陈迄周温和的嗓音率先响起,阮梨低着脑袋,没吭声。
“喂?”
“阮梨?”
“梨梨?听不到我说话么?”
陈迄周连着喊了三句,接着便有凳子轻轻拖地的声响,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阮梨能不能听见还是提醒道:
“你等会儿,我找个信号好点的地儿。”
阮梨抿了抿唇角,出声回复他,“我听得到。”
手机那头的脚步微顿,陈迄周静默两秒问道,“饭局结束了?”
“嗯。”
“不开心?”
“……”
阮梨愣了愣,一时竟不知是自己情绪很明显,还是陈迄周太了解她。
“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好。”
阮梨没拒绝,她重新坐回石椅上,点进陈迄周的头像乖乖给他发送了地址。
对面的陈迄周接到地址后,什么话也没说。
只不过很快阮梨便听到他起身出门的声响,她听见陈迄周找到郭祥天临时请假,没多久,手机里便传来车子启动的声响。
阮梨靠在椅背上,盯着不断跳跃的通话时间发起呆。
“街上还有什么店面是开着门的吗?”
陈迄周的问题让阮梨回过神来,她边打量着附近边问了句,“你晚上没吃饭?”
“吃过了。”陈迄周顿了顿,说:“我过来要时间,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不要待在路边。”
“你怎么知道……”
“风声很大,我听得见。”
阮梨神色微怔,随即慢吞吞地应下,可却半点要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她隐约听到陈迄周叹了口气,然后认真问道,“因为什么不开心,能告诉我么?”
阮梨思索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唐宁宁去世了。”她顿了顿,去掉那些妇科的专业术语,用陈迄周能听得懂的话补充:“大出血救治不及时。”
这话一出,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马上到。”
好半晌,陈迄周回了一句这样的话。
阮梨知道他向来不懂得安慰人,嗯一声应下后便没再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陈迄周循着地址来到了阮梨所在的地方。
这条路并不是宽阔的大道,人烟极少,附近更没什么店面。
阮梨安安静静坐在石椅上,陈迄周的目光掠过她身上单薄的外套,眉头顿时紧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到阮梨跟前,她始终低着脑袋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陈迄周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阮梨的肩头。
随着他的动作,阮梨总算回过神抬头看了过来,她眼底带着诧异,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么快?”
“嗯。”陈迄周点头,他视线低垂,瞥到阮梨散开的鞋带,主动蹲下来帮她系好,“什么时候回申城?”
陈迄周个子高,蹲下来几乎和坐着的阮梨持平。
阮梨看着他有些笨拙地系着蝴蝶结,沉默片刻才答:“后天。”
“嗯,我和你一起。”
话音刚落,鞋带就被陈迄周系好了。
阮梨看着他收回手,并未着急站起来,反倒掀起眼皮和她平视。她的目光落在鞋上有些不太好看的蝴蝶结上,忍不住说,“有点丑。”
陈迄周盯着神色落寞的阮梨,怕她下一秒哭出来,于是没敢反驳,老实道,“我回去学学。”
阮梨将注意力转移到陈迄周脸上,两人对视半分钟,蹲着的陈迄周率先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怀中温度暖和,阮梨闻着鼻间熟悉的气息,莫名安下心来。
背后的力道缩紧了些,陈迄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起她。
“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阮梨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掉几滴眼泪,可奇怪的是,完全哭不出来。
明明很难受,但她一滴眼泪都没为唐宁宁流。
眼睛有些发酸。
阮梨回抱住陈迄周,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试图用困意麻痹自己,不再想唐宁宁的事。
可是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阮梨不清楚自己抱着陈迄周在外头待了多久。
陈迄周也没催她,始终耐心地陪在一旁。
直到困意袭来,阮梨才跟着陈迄周回到了宿舍,她原本回去马上倒床就能睡,结果失眠到三点。
隔天一早,太阳升起后,阮梨照旧在平日的起床时间点醒来去医院上班。
她先把假条交给科室负责人审核,随后跟着周临开去查房。
阮梨管床的病人中有个八岁的小男孩,髓母细胞瘤四级,恶性程度非常高。
原本不应该来他们医院就医,因为西北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