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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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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的他,还在船上和杜邦公司的董事据理力争。

    沈奚看着他的脸色变差,看着他烦躁地皱起眉,又不敢去夺他手里的报纸,频频求助去看谭庆项。

    “好了,你洪水都逃得过去,别为几份报纸失了风度。”谭庆项说。

    傅侗文目光沉沉,自嘲笑着,沉默不语。

    几份报纸带来的阴霾,直到旅程的最后一日,还弥漫在他们当中。

    甲板上,沈奚将自己的皮箱子收拾妥当,准备跟着人流下船。身旁是衣装笔挺的傅侗文,他脚边有三个皮箱子,一大两小。稍后,船上的人会帮他运下船。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会分别下船,分道扬镳。

    傅侗文手里揉着一支烟,他已经将上海公寓的地址、钥匙,还有他的一封手写书信都交给了她:“三个月,我会安排人来接你。”

    离国这么久,去时和此时已是天翻地覆,他不能冒险带她在身边。他当年费了力气救她,不是要她为自己涉险,是想要她有自己的新生。

    细碎的、棕色的烟丝掉在甲板上、她和他的皮鞋上。

    沈奚应了,喉咙口被什么堵着,不晓得再说什么。

    傅侗文看一看怀表上的时间,又去瞅她。

    分分秒秒,分别就在眼前。

    钟表这个东西,把时间分得那样细碎,在你眼前,一秒秒地让你感知着流逝……

    这样的近,两个人的膝盖都挨到一处,却什么都没做,傅侗文将揉烂的香烟塞到长裤口袋里。“假若三哥死了,会有法子让你知道。”他说。

    这是,那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流涌动,沈奚费力地提起自己的皮箱子,带着她从美国带回来的书、衣服和私人购买的手术器械,挤入下船的旅客中。她像一个普通的,从国外归来的留学生,穿着新潮的连衣裙和高跟鞋,走入下船的甬道。

    走一步,心收紧一次,想回头,没顾得上,已经被人后人推搡着,下了船。

    第20章 第十九章 此去几时还(1)

    傅侗文见沈奚下游轮,回到公共甲板的露天休息室,靠在那,一点点将裤子口袋里的碎烟丝掏出来,扔到金色的烟灰盘里。

    一分钟,两分钟,到第三分钟,他没了耐心,不再去掏,拍去了手上的碎屑。

    “舍不得?担心?”谭庆项走来。

    他是一个久经情场的老实人,每回都和姑娘说好了要聚散随心,可都是姑娘比他潇洒。他总能时不时地记着姑娘甲的头发香气,姑娘乙的手指余温,等等,感怀许久也放不下,于是他自认为,他能揣度傅侗文的心思。

    “不会,”傅侗文脸上有一丝微笑,“她有傍身的才能。”

    他过一会,又说:“我想要个姑娘干干净净的身子和心,都不难,可要我这浑浊不堪的心,去干干净净喜欢一个人,很难。”

    回到北京,他就是傅三。休说沈奚,他都厌烦自己。

    谭庆项摘了眼镜:“这是在骂谁?你不干净,岂不是我也成走狗了?”

    两人对视,都笑了。

    他们很快下了船。

    码头上,有在找寻亲人的旅客,还有在运送补给的船员和搬货的苦力。放眼望去,皮鞋,布鞋,光脚的泥腿子。芸芸众生,身影交错。

    “我去找人搬行李——”谭庆项停住。

    四周,拢聚了十几个人。

    领头的男人行了礼,压着声说:“小的在这码头上等了六日,就怕错过三爷。”

    谭庆项心下凛然。

    他们隐匿行踪到这里,从未安排谁来接。

    傅侗文不带笑意,看面前男人:“谁这么神通广大,猜到我要回来?”

    “是广州有人发了电报给老爷,说三爷回来了,”男人说,“老爷原本不信,想着三爷孝顺,要回来,就算不大张旗鼓摆个排场,也会先告知家里。可老爷虽不信,大爷却信了,大爷是对三爷放心不下。眼下上海抵制日货几个月了,许多革命党趁乱闹事,大爷怕三爷遇到革命党作乱,就发了急电给小的,让我们接了三爷,护送回京。”



    第25节

    “哦?”傅侗文留意到男人的手,一直拢在袖子里,“你也是巧,人正在上海了。”

    “可不说呢,是巧。小的正在上海给大爷办事。”男人在笑。

    那拢在袖子里的手,兜着把枪。

    其实从两月前,全国码头都开始有人守着、等着傅侗文。

    广州那处漏掉了,上海这里要再没“接”到,回去大家都不会好过。

    他们这一行人在这里死守了六日,就怕轮船提前到,又被傅侗文走掉。男人只盼着傅侗文听话回去,否则闹起来,是开枪?还是不开?

    大爷私下的吩咐是:真较劲,就趁机一枪给崩了。

    可傅侗文一死,他们这些人也都活不了。

    就算傅家老爷不让他们去陪葬,他们也要为了遮掩大爷的龌龊心思,护主自尽。这年月,还什么主子仆从的,孝义廉耻不如一条命重要。

    他是真不想开枪。

    傅侗文咳嗽起来,从西装里头摸出那方白色棉麻帕子,压在鼻下,掩住口。

    咳声低又闷,半晌,他仿佛顺过了一口气:“在大爷身边多久了?”

    男人恭谨回了:“跟了几年,只是没资历进宅子。”

    “是吗?”傅侗文笑一笑,“预备将三爷如何押回去?”

    “三爷说笑,”男人惶恐模样,欠了身说,“大爷早包了两节火车,让小的们小心护送,大爷也怕三爷在路上遭罪。”

    傅侗文轻蔑地笑着:“有心了。”

    磨人的寂静。

    一秒像被他拉成了一个时辰、一日、一年……

    傅侗文终是将手帕摺好,放妥:“搬我的行李要当心,里头都是瓷器,碎了一样半样的,你们也一样活不了。”

    这是他答应回去了。

    男人心中秤砣落了地,马上应承:“三爷放心。”

    有人跑出木栅栏门,去叫车进来。

    没多会,一辆黑色的轿车穿过木栅栏门,驶到眼前。

    傅侗文也没多余的话,上了车。

    在纽约,父亲就发了电报催他归国。袁大总统是真要称帝,傅家一定是倾力支持,他是傅家唯一在外头的、又有能力去做点什么的人。父亲是怕他坏了傅家的前程,急着在大事前让他回去。老父想圈着他,让他不要误了傅家。大哥又盯着家产,肯定会借机治一治他。

    家里摆了什么局也不清楚。

    傅侗文将头枕在后头,太阳穴一阵阵抽痛,眼前黑色光影在晃。

    隐约着,他听到谭庆项也上了车,在问自己是不是不舒服。

    他摇头,不答。累得不想再说一个字。

    那公寓的地址,傅侗文给她时,她扫一眼便记下了。

    在码头外说给黄包车夫听,才晓得是在租界里头。

    下船是四点,等人到弄堂口,天刚黑。

    沈奚提着皮箱子从窄窄的走道走入,见有两户人家在门外吃晚饭。电灯泡挂在门口的杆子上,有小蚊虫簇拥那光,竟不让人心生厌,反倒觉此处烟火气重。

    沈奚在门前辨认号码。就是这里了。

    把手……也都是灰。

    “姑娘,这是你的房子啊?”洗碗的大婶问。

    “哎,是。”她含糊应了。

    “从没见人呢。”

    这是多久没住人了。

    沈奚掏出钥匙。

    可千万要能开,这要开不了……估计会被当成贼。

    钥匙入孔,仿佛受阻,可很快就顺利到底,该是里头太久没用,锁锈了。她拧着钥匙,轻轻推开门,霉味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那坐着的大婶像早等着这一刻,凑过来笑:“我就说吧,多久了。这是你家人给你留的啊?”

    “嗯,我刚回国,也是头回来这里。”她掩饰地笑一笑。

    大婶是骨子里热情的人,马上招呼着,给她烧热水,帮她打扫屋子。邻居几个闲着的女人听到动静,也都过来帮忙。沈奚猛地遭遇如此热情的邻居,傻在那里,局促地看着她们忙活了半天,终于想到自己才是“主人”,应该跟着收拾——

    于是,她把皮箱子搁在门内的角落里,也捞了块抹布,跟着大家收拾这屋子,顺便参观起来。

    一楼是厨房,有间房,里头堆满了杂物。

    二楼是卧室,双人床,沙发也有,家具都用布盖着。拐角有个洗手间,很小,但有浴缸。

    再上去是露台,好像也堆着东西。

    公寓虽然霉味大,但抽屉和衣柜都全空着,并不难收拾。

    四五个女人加上她,一个小时就打扫利落了。

    沈奚放下抹布,立刻到弄堂口去买了西洋点心回来,送给大家,又是鞠躬道谢,又是寒暄客套,还要应对大家的好奇心,倒比打扫公寓还累。

    等回到房里,已是深夜。

    屋里有张床,没有被褥枕头,也没法睡人。这么晚了又来不及去买这些,幸好还有个沙发能凑合。沈奚打开皮箱子,把一件冬日的大衣拿出来,铺在沙发上。

    她揿灭灯,人仰面躺了上去。

    入鼻的还是霉味。

    虽然身处全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又是在租界,这味道倒让沈奚怀疑自己躺在荒烟蔓草上,败瓦颓墙中。明日一定要把沙发拖到窗口去晒一晒,去去霉味。

    她想着,计划着,念头渐渐飞远了,落到一个人身上。

    侗文……

    此刻人脑子有点混沌,她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游轮上。

    今天早晨,傅侗文还在她的身边。

    早餐后,他带她去轮船上专供头等舱客人的公共休息室,那里没人。三个服务生偷懒地在窗边上,低语着,喝咖啡。

    他们进门时,一个蓝眼睛的中年男人在弹钢琴,看他的衣着不是乐师,像在自娱自乐。

    他看到傅侗文很开心,用法语问候着。

    傅侗文低声给沈奚介绍,这是他在轮船上交的朋友,杜邦公司董事。沈奚听着这个公司名字熟悉,他看出她的疑惑,解释说:“就是那晚,我们从纽约去码头时,司机提到过的公司。”

    哦,是那个。缝衣女工都抢着去生产弹药的公司。

    傅侗文和他聊了几句,那人微笑着看了眼沈奚后,弹奏出了另一支曲子。

    “《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我请他为我弹的,”傅侗文低声用中文说,“我说,我要和我的女朋友告别,想让她听这个。”美国的曲子,南北战争时所作。

    沈奚在今天之前从未听过。

    “一位旅日的李先生用这曲子,新填了中文词。我昨日在这里听新上船的旅客说到,记了送你。”他又说,填词的中文歌叫《送别》。

    旋律简单,朗朗上口。

    他教,她学。

    是……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又是……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句句都能联想到她和他。

    学着学着,傅侗文毫无征兆地问她:“我在上海有两处公馆,你想在哪里等我?”不等她答,又改了主意说,“还是去个小地方,那里只我一人去过。”

    ……

    沈奚纷乱地回忆着早晨的一切,翻过身,看着满地月光出神。

    傅侗文说这里只有他一人来过,那么上一个搬走的住户就是他了。这沙发,他坐过,地板,他走过,床,也只有他睡过。

    蝉鸣声更重了,外头有人争吵。

    男人和女人。

    她猜想着是邻居小夫妻争执,或是陌生路人,或是别的什么。

    如此猜着,就入了梦。

    耳边仿似还有钢琴曲,有他在教她:“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梦里又有一双手,在桌上摆弄起留声机。

    旋律从《送别》跳回到了《文昭关》,钢琴跳到了胡琴。黑胶唱片里的戏腔在跟着他在广州调戏她的话,唱了下去,意境不再暧昧,回到了曲子原本的意境,哀哀戚戚地到了这句:“思来想去我的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也不知怎地,这《文昭关》里的每句,都能恰合了自己的心境。

    她在梦里悟出个道理:但凡听戏入瘾的人,一定是戏文里有他们想说,又说不全的话。

    从这晚,沈奚开始了在这里的生活。

    那场大清扫和后来西洋点心,让她和邻里很快熟络了。她平日怕惹麻烦,又怕说多错多,所以不常出门,也尽量不和邻居闲聊。渐渐在邻居眼里,她的身份也被落实成了——留洋归来的富家小姐和少爷私奔,不得已,先被安置在这里藏身。

    这样子,相安无事地过了九日。

    第十日傍晚,她家房门被叩开,是隔壁在《申报》就职的祝先生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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