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3C书库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十二年,故人戏-第6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奚一下子就哭了。

    还是有的。二哥你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是给我留了东西……

    傅侗文想帮她擦眼泪,她摇头,轻声喃喃:“没事,我没事。”

    既然要哭,就在今日把该流完的泪都流尽。

    她凝注相片里的二哥,还有自己的那张,总想要说点什么。

    “这张黑白相片,是我十岁生辰时,二哥请一位日本相师到家里照的,”她道,“我二哥那个人,你若见到他,定会引为知己。他在日本陆军军官学校学习过,读书时同期的中国同学都受到日本人的歧视,绝大多数都退学了。最后那批人里,只有两人毕业,其中一个就是我二哥。”

    从军校毕业后,沈家二公子没从军,反倒跟随父亲学做了生意。

    “他是做革命的,一定是,”沈奚倾尽全力回忆所有的细节,“他有一把刀,刀上雕着花,还刻着‘共和’。那把刀只有我见过……是被我无意间翻到的。”

    清朝末年,追求“共和”的都是革命党。

    不会有错。

    二哥不喜女色,所以不像其它留洋的人,总要在婚事上和家人抗争一番。他在日本留学时,就已经给父亲来信,表示听从家里人安排婚姻。后来和那位小姐初相见,是在媒人和长辈安排下,在沈家见的,约会三次,两家下人们都跟着。

    三次后,定了亲事,只等着成亲。

    她曾私下问二哥对那位小姐的喜爱有多深,他笑着说:二哥是不谈感情的人。

    当时她不不懂,现在想来——

    杀人的刀上,雕着花。

    是刀的主人心中还有温柔意,只是一腔温柔都给了民族。

    窗边的竹帘子被秋风吹着,啪嗒、啪嗒地敲着窗台。

    沈奚把相片一张张塞回到棕色信封里,摺好封口,再拆第二封信。

    信纸拿出,她迟迟不敢打开。信纸在手里握了许久,手指沿信纸的折痕,一遍遍地捋过,最后还是展开了。其实她对父亲的笔迹并不熟悉,若不是傅侗文说,她一定猜不到这是父亲所写的信。哪怕是措辞用句,她都觉得陌生。

    侗文小友:

    俗事缠身,久疏音敬。

    小友来信,稍快人意。今局势阔远,但国力孱弱,生气销沉,吾惜小友之英才,不能为革命所用。吾与小友之往来非虚伪……

    她读着信,仿佛置身于沈家书房。

    画眉鸟在笼子里扑棱着,啄一口水,啄一口食。下人在喂鸟、研磨,煮茶,老父提笔,立身书桌旁,给远在北京的小友回信。

    心中讨论的是当时的亚洲局势。在回信里看得出,那时的傅侗文深受在英国留洋时所见所闻的影响,更希望未来的中国效法英国,保住皇族,以“君主立宪”治国。

    父亲却不认同,他在信中尝试要说服傅侗文。

    她读完,再去看下一封。

    傅侗文收藏信笺很有心,是按时间排序的。

    她一封封地取出,逐字逐句地品读,旁观父亲和傅侗文之间你来我往的争论。

    傅侗文见她看得无法分心,便让谭庆项送饭到卧房里。



    第78节

    从午饭到晚饭,掌了灯。

    窗外的电车来往不断,她却全然听不到叮当声。只是撑着下巴看,身子依靠着窗沿看,额头抵在书桌边沿,把信平放在腿上看……有时读不懂,也要他解释一两句。

    这夜的灯光格外亮,床头的壁灯也是。

    她大病初愈,到深夜里,腰酸得坐不住,终于带着信,到床上去看。

    信中内容和情绪,也渐渐地从一开始的慷慨激昂、满怀信心,到了思虑沉重,阴云密布。岁月在一张张信纸里增厚,带着对家国沉重的忧思,让情绪越积越高,仿佛随时会倾倒在眼前……终于,看到最后的那封。

    在展开信纸前,沈奚猜不到父亲会如何书写这封绝笔信。

    可出乎她的意料,信很简短,没有任何国事的讨论,皆为生意经。

    沈奚一目十行,扫到了结尾:

    不日赴京,盼畅谈。望能借小友之一臂,促成佳事。

    老友 沈英

    她知道,这里的“佳事”,就是傅侗文所说的后事。

    沈奚靠坐着,不愿动,不愿合上书信……绝笔如此冷静,又带着恳请,年过半百的父亲是带着何种心情预备北上,交代后事?

    信纸被抽走,她惊醒,肿着双眼,对傅侗文勉力地挤出一抹微笑。

    “我真的羡慕你……父亲很少有时间见我。”

    人的时间有限,给家国太多,给家人就会少。

    傅侗文替她把床上的信收妥,揿灭壁灯,趿拉着拖鞋,回到她身旁,在黑暗里摸摸她的脸。没哭。

    “心有大义的人,对家人都会显得无情,”他在无光的房间里说,“不要怪他。”

    沈奚轻摇头,是对他,也是对父亲。

    肩上有热意,是他的手。她顺着他的力气,躺倒在枕头上,身上被压了锦被。

    黑暗无声地淹没了她。

    她在混沌中,喃喃着说:“沈家在乡下有间沈家祠……应该早荒废了。”

    那间祠堂她去过,三进三路九堂两厢杪的格局,大小十几座建筑,在当地蔚为一景。这十几年,早该荒废了,或是直接更名换了姓。

    倘若还在的话,她想亲手把父兄的牌位,摆到祠堂的香案上,受后代香火。

    他们不该做漂泊无依的孤魂,寻不到归途的野鬼。

    第63章 第六十一章 浩浩旧山河(1)

    1967年沈宅

    “后来,你祖父替我重修了沈家祠。”

    书房里,一位七十余岁的老夫人做了结语。她握着钢笔,戴着一副细巧的镶金边的眼镜,脸旁悬着一根细巧的眼镜链子。

    老夫人坐姿板正,背脊笔挺地在批改学生写的术后报告。身边有个小男孩借着灯光把自己的手投影在墙壁上,一会花蝴蝶,一会是狼。

    他念叨着光绪三十年,三十三年……

    突然,小男孩把手放到膝盖上,严肃地望着自己的祖母:“故事是不是还没讲完?”

    “没有完吗?”老夫人暂搁了钢笔,取下眼镜。

    “您刚刚说,您和祖父的缘分要从光绪三十三年,祖父见到您的黑白相片开始算。那就是……1907到1918年,只有十一年,”他终于找到了理由,能继续听这段传奇,“可您说要讲十二年的故事,是不是?还有一年,再讲一年吧。”

    十二年?

    老夫人回忆着,对,是要有十二年的故事才完整,先生多年努力,倾半数身家,被人误会是卖国商人,甚至被自己救助过的人误解,都是因为想要中国参与到一战当中去。

    最后,他也确实如愿了。中国不止参战,还成为了战胜国。

    她潜意识地回避了1919年。

    那一年……

    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将毛毯搭在膝盖上。

    “1918年的冬天,德国投降,一战也结束了,”老夫人回忆,“你祖父资助组建的军队没来得及去国际战场,就收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那个年代里,我们国家一直被侵略,割地赔款,内乱不断。我们的民族太渴望有一次胜利了。”

    她笑着说:“当时真是举国欢庆,完全不用政府组织,民众自发游行庆祝,到处是鞭炮不断,到处有新时代的演讲……”

    “近百年最大的喜事!”翰二爷笑着,给从北京赶来的周礼巡倒酒,“可惜我回来早了,没赶上庆典。快,说说,据说紫禁城前面有热闹看?”

    “是啊,教育部特令学生们都放假庆祝了。想想看,十一月北京的大风多厉害,蔡先生的嗓子都喊哑了,却还每天都要去演讲,”周礼巡笑着,接了杯子,对倚在窗边的傅侗文学着蔡元培先生的演讲,“‘现在世界大战争的结果,协约国占了胜利,定要把国际间一切不平等的黑暗主义都消灭了,用光明主义来代他!’”

    傅侗文在笑,在座的诸位先生都在笑。

    “只是可惜,侗文的数百万援军费,算是打水漂喽。”周礼巡打趣他。

    “如此最好,”他不以为意,“我们不战而胜,少死几个军人不好吗?”

    众人笑。

    角落里,只有傅家二爷是穿着长衫,衣着突兀,可也抱有着同样的喜悦之情。他今夜来其实是要道别的,没想到正碰到周礼巡从北京来,傅侗文的小公寓里聚集了一干京城里的公子哥。其中几人早年和傅家二爷也有交情,自然就强留他下来了。

    一楼客厅里,大伙从前门的演讲,说到月底要在紫禁城太和殿前广场举行的大阅兵,都在提醒傅二爷要去。毕竟这里的人都在上海处理公务和生意,唯有二爷要北上。

    二楼,沈奚和苏磬坐在沙发上,在等着楼下热闹结束。

    “冷不冷?”沈奚和苏磬实在没话说,只好询问,“再添盆炭火吧?我去让万安来。”

    “我可以见见谭先生吗?他是否在?”苏磬忽然问。

    沈奚心里咯噔一下。

    在是在……但因为傅二爷和苏磬来告别,谭庆项就有意回避,一直在自己的卧房里没出现过。他是在避嫌,毕竟从傅二爷的角度看,他也曾是苏磬的恩客,能避则避。

    “谭先生……我可以去问问。”沈奚说。

    “你同他说,怕是此生最后一面了,二爷他预备去天津定居。”苏磬道。

    天津?她意外:“三哥不是把傅家宅子送给二爷了吗?”

    苏磬笑着说:“二爷在天津也有洋楼,他想去便去,倒也没什么差别。”

    初次见苏磬,二爷就是她的恩客,两人温言细语地交谈着,情意绵绵。可她对四爷的情义,傅侗文也仔细给沈奚讲过,那日拼死为四爷报仇,眼中对傅大爷的恨做不得假。那对谭庆项呢?谭先生是她第一个男人,总会有特别的感情在吧。

    谭庆项应该也是想见她的,权当是老友叙旧。

    ……

    “我去去就回。”沈奚说。

    她上楼,敲门,敲了半晌,连培德都探头出来瞧了,谭庆项才迟迟地开了门。他卧房里没亮灯,猛见门外的光,被晃得眯眼:“人都走了?是饿了?还是要收拾?饿了叫培德,收拾叫万安。我头疼,今夜别叫了。”

    他作势关门,被沈奚挡住:“苏磬,想见你。”

    谭庆项微微一怔:“见我做什么?”

    “马上要走了,也许想和你道别。她说要去天津定居,你跟着我们,不管在北京还是上海,都很难再见到她了。”

    谭庆项默了会子。

    “去吧,我陪着你,”她说完,又想想,“你觉得我不方便在的话,我在门口给你守着。只是要注意一点,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把我当什么了?”谭庆项沉声问,“傅二在楼下,我能干什么?”

    “那你去不去?”

    “去,等着,我擦把脸。”他说。

    沈奚心中惴惴,想象不出两人见面会说什么,发生什么。

    结果等谭庆项跟她进了二楼卧房,他径自坐在书桌旁的座椅上,苏磬则在沙发上,两人两相沉默,各自怀揣着心事,心不在焉地坐着。

    连语言交流都没有半句。

    沈奚把自己当作一个摆件,在书架旁翻书看。

    半小时过去,她听得楼下声音大起来,应该是客厅门被打开了,大家都在和傅二爷告别,这是要走了。她合了书,回头一看,苏磬和谭庆项恰好也是今夜第一次对视。

    “当年……”苏磬轻声道。

    “为什么?”谭庆项打断她。

    “庆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苏磬诚恳地看着他,“可是庆项,我是个普通女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和三爷、四爷那样活着。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随时准备为国捐躯。我从良,需要一个安稳的家,过衣食无忧的日子。”

    四万万人,每个人都不同。

    有遗老遗少为前清跳湖殉国,有人为推翻清政府洒热血,有人为革命抛头颅,有人为买不到一碗热粥而愁苦,有人为家中老少奔走……

    苏磬想说的是:庆项,你是个为国而无私的人,而我是个想要家的人。

    没什么对错,只是追求不同。

    “庆项,我尊敬你们,我也感激你们、理解你们,但我无法成为沈小姐这样的人,我没法做到你们这样的地步。”

    谭庆项没说话。

    很快,苏磬的丫鬟来接她。

    从头到尾,两人仅有这几句交谈,最近的距离,也有五步之遥。

    傅二爷要走,诸位公子也都散了。

    沈奚送他们出门,从公寓门口到巷子口,前边是傅侗文和二爷兄弟道别,她和苏磬是两相无言。最后,傅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