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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走的,”云烟下意识道,看着男人的侧脸,又补充道:“陛下这样大的本事,有着滔天权势,我又在?陛下的宫中,哪里能出去。”
“这不一样。”
燕珝垂眸。
“你?想走但走不掉,和愿意待在?朕身边,不再离开。这不一样。”
云烟当然知道不一样,她?只觉得他真是……可能是用强权压人习惯了,难不成忘了她?是今晨才被他掳来的吗?
她?怎么可能愿意乖乖待在?他身边。
云烟自己都沉默了,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勇气,开口。
“陛下,”她?努力平稳着声?线,“我要如厕。”
“陛下这种时候也要陪着我吗?”
“也不是不成……”燕珝看着她?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只好软声?道:“成,解开可以。钥匙方才你?看着朕扔了,还得找找。”
云烟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站起身来,往方才记忆中的方向走。
燕珝跟在?她?身后,看她?有些气恼但没胆子?在?他面前?发的样子?,蓦地想起当年在?南苑,她?也常常这样心?里憋气。
透过她?的发顶,多年前?在?南苑那个身影,同现在?有些气鼓鼓的背影逐渐重合,融为一体。暖黄色的烛光下,她?身上的衣裙透着暖光,像是盈润的白玉上清润的光辉。
比月色皎洁,他想。
云烟无暇顾及他心?中在?想什么,心?中又羞又恼,只觉得自己简直丢人极了,如厕这样的事,她?连六郎都没说过,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强盗似的人面前?提起,甚至还要和他挨得这般近,找这个让她?觉得羞辱的,锁链的钥匙。
肩头微微耸动,泪意还没出来,细肩便被人拍了拍。
“找不到的话,你?我一同去,也成。”
燕珝真心?实意为她?提出解决办法,“朕不会看的。”
“当然不成!”
云烟带着些怒火,几乎是吼出来,“钥匙干嘛要乱扔,又没有很帅!”
咬着牙,她?垂首继续在?不算明亮的角落里寻那钥匙。
燕珝知晓她?是真的不开心?了,像个少年惹了心?爱的娘子?发恼一样,稍稍垂首,也蹲下身,同她?一起寻。
他其实,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罢了。常年在?高位上让他极少有时间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高处不胜寒。作为上位者,他的每一个决定,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有可能被手下人多次揣测,得到不同的结果。
他极少这样,像是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同她?一道寻。
云烟腰疼,蹲久了发晕,刚站起身,便瞧见目光所及的银瓶之上,有着金光一闪。
她?大步过去,拽得燕珝也只好起身,二人凑成一团,终于寻到了那解救云烟的钥匙。
云烟半天不得其法,越急越解不开,燕珝叹口气,只好从她?手上接过那小巧的钥匙,将其插入,旋转。
“别急。”
“难受的不是你?,当然不急。”云烟语速都有些快,手终于重获自由,赶紧离他远了几分,站直了身子?,环视着周围。
燕珝拍拍她?的手背,给她?指了方向。
叮嘱道:“不知在?何处,随便找个宫女便是。”
云烟咬唇,顾不上别的,径直往那个方向去了。
宫女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轻柔,她?甫一张口,便为她?准备了新?的寝衣,等她?如厕后沐浴用。
也不知是不是燕珝的吩咐,不过片刻,热乎乎的水便抬了进?来,倒进?了浴桶。
云烟赶鸭子?上架一般,被人按着用牛乳,还有些不知名的花瓣泡了澡。被许多人围着哪怕不适,也不好提出,只能闭上眼睛,将自己当一具死尸。
忍,她?忍。
今夜只怕逃不过,一会儿会如何她?心?里有数,这会儿的耻辱……她?忍。
就当为了六郎。
心?中横生出不少悲壮来,云烟被扶起,擦净了身子?,又套上寝衣。
“没有,那个吗?”
云烟欲言又止,面生的宫女公事公办道:“回娘子?,只有这些。”
云烟死死咬着唇,好好,图穷匕见了,连肚兜都不给她?准备。
那还装模作样地准备这样一套衣服做甚!
她?扭捏着出去,生怕身上的不同会被人发觉,直到瞧见外?面无人,她?才松了口气。
目光渐渐落在?殿内。
她?不知道自己在?宫中何处,只觉得这个殿中好像有些没有人气。应当是极少居住,哪怕燃着炭火,也没得觉得有些阴冷。
毕竟是冬日,她?刚沐浴出来,身上还带着潮气,站了会儿便有些冷了,她?刚一转身,燕珝披着外?衫,里头穿着单薄的寝衣,正朝她?走来。
云烟倏地攥紧手指。
燕珝神?色如常,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云烟瞧瞧打?量着他的神?色,口中有些干涩。
“站着做什么。”
燕珝比她?高出不少,站在?她?身前?,像是能完全?地笼罩住她?。
“方才,”云烟捏着手指,嗓音低沉,“方才若有得罪陛下的,请陛下,别生气。”
她?软着嗓音,知道皇权不可违逆。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方才冲动恼怒,心?中又有不平委屈。各种心?绪交杂,很是难受。
沐浴的时候,那样被人摆布着,更让她?明确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可她?只听到一声?轻叹。
“过来。”
云烟看向他。
燕珝已经坐上榻,向她?伸出手。
云烟垂首,缓缓挪步,一点点挪过去。
“陛下……”
她?眸光盈盈,盛着怯意。
“别用这种眼神?看朕,”燕珝嗓音喑哑,顿了顿,才道:“你?睡里面。”
云烟被拉着,牵进?里侧。燕珝没去看她?,揉揉眼角,起身将烛火熄灭。
室内骤然暗了下来。
还没有适应这种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身体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更加敏锐。云烟听到他上榻。
感受着身侧床榻微微下陷。
听到他将锦被,盖在?自己身上窸窣的声?响。
云烟紧紧闭上双眼,身子?忍不住发寒。
可她?的手被握住了。
“很冷吗?”
云烟睁开双眼,即使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眼前?人真心?实意的关切。
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源源不断的热意,明知他看不见,仍摇了摇头。
“不冷。”她?声?音很轻。
轻得像是袅袅清烟,一吹便散,让人不敢惊扰。
他稍微靠近了些。
“那你?为什么,一直发抖。”
云烟心?中发酸,几乎用气声?道:“有些,拘束。不习惯和人睡在?一起。”
“骗子?。”
燕珝下定论。
明明是害怕。
她?什么时候不习惯和人睡一起?当初还抱着枕头被子?来找他过,可怜兮兮的眨着眼求收留。便是茯苓,她?都和她?睡在?一起过。
她?明明很喜欢。
只是现在?不想和她?而已。
云烟莫名其妙被一声?控诉,感受着手收紧,滚烫的躯体贴了上来。
她?浑身僵直,只怕他要做些什么。
他这样热,这样有力,就算做些什么她?也无法抗争吧。
可他半晌没动,好像就要这样睡过去一样。
云烟缓缓动了动身子?。
“别动,”燕珝蓦地按住她?,“睡觉。”
“……”
云烟想抽走她?的手,却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拉着朕,或是被锁链锁着,二选一。”
声?音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云烟好像能听出来他的语气。
“……那就,拉着吧。”
她?弱弱开口,选了个能接受的。
热的手掌,和冰冷的锁链,她?还是能选出来的。
拥抱渐渐加深。
单薄的身躯被他环住,云烟靠在?他的怀中,听他有力地心?跳一声?声?传入耳中,莫名的安心?,又莫名的熟悉。
真是……莫名。
云烟心?头微颤,好像自己心?跳也渐渐快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人的心?跳逐渐变得步调相同,同样有力。
“别怕朕,”燕珝下颌微微贴近她?的发顶,无比眷恋地轻蹭,像在?寻求她?的怜惜,“别害怕我。”
云烟僵直的身子?缓缓放松,她?这会儿是真的觉得,他不会伤害她?了。
男人的身影又从发顶响起,胸腔震动,“朕不会强迫与你?……你?那脑袋里也少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没有想。”
云烟脸都要烧起来了,什么啊,她?才没想。
得了个准话,她?起码放了些心?。
上好的银炭在?深夜里发出噼啪轻响,云烟听着这声?音,还有身边人沉缓,悠长的呼吸声?,渐渐忘了害怕。
困倦袭来,她?一点点闭上双眼,微微侧过身子?。
燕珝眸光微动,顺着她?侧身的力,松开手让她?能有更充裕的空间翻身,又在?她?睡定之后,将手渐渐放下,继续收紧。
从背后环绕着,怀抱着。
将自己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
他的阿枝,他的妻子?,在?无数个日思夜想的日日夜夜,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
哪怕她?害怕他,哪怕她?不记得他,哪怕她?心?中想着别人。
也没关系。
起码她?在?他怀中。
那样柔软的身躯,能容纳他一切的烦忧。
燕珝靠在?她?沐浴后,有着淡淡清香的发顶。
一同坠入更深的梦境。
第56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2)
更深露重;夜色深沉。
秦宫中的第一个夜晚,月上中天,星子稀疏;散落在漆黑的夜空。
燕珝感受着自己怀中温热的身躯;一点点被?黑暗掠夺了?意识;陷入无尽的梦里?。
……
他睁开眼;怀中的触感不在,燕珝一激灵,瞬间便清醒过来。
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下意识想要呼唤;却忽然顿住。
这不是现实;这是梦中。
他有许久都没能?梦到她了?,朝政很忙,不可能?完全?做到随心所?欲地想睡便睡。稍多睡些时辰;不止是孙安,还有哪些烦人的言官便又要开始吵嘴。烦不胜烦。
寻来的道士说?;那梦,可能?是她的亡魂在他身边;不愿离散。
他挣扎许久,问那些道士;她如此,究竟能?否顺利往生。
道士问他;陛下究竟想要娘娘留下,还是往生。
燕珝怔愣良久;最?后还是让他们下去了?。
此后一月,他未曾召见过任何道士;也刻意没在梦中寻她。只有极少数,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的时候,才拿着?他的同心结,祈求同她在梦中,再见一次。
他今日入眠,有她在怀中,早便忘了?那同心结。今晨被?付彻知在勤政殿叫醒,那同心结应当还落在那里?。
不在此处。
没了?那同心结,怎么还能?梦到……燕珝稍回神?,看向梦中的环境。
在东宫,他堪堪分清了?环境,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倩影已然推开了?东宫的大门。
这梦中,也恨寒凉。燕珝闭上双眼,感受着?有些凉的气温,还有那不甚好闻的炭火味儿。稍一思索,想起?此时他们应该在……顺宁二十一年。
顺宁二十一年,他睁开双眼。
看着?少女翩跹的步伐,带着?些笑。
阿枝朝他走来,身后神?神?秘秘地,不知拿了?什么东西,面上的笑也有些狡黠。
万分灵动。
燕珝光是看着?心情就极好,看着?她往这个?方向走来,下意识张开手想要接住,却猛地想起?自己在梦中。
她不是在对自己笑。
是对曾经的他笑。
心中没来由地有了?些憋闷。他约莫明白这是什么时候,也记得当时的他,是怎样的一个?臭脾气。
在现在看来,颇有些不识好歹,他这么评价。
嫉妒。
他觉得,自己在嫉妒曾经拥有这样好的她,却不懂珍惜的,少年的燕珝。
但……他当时也才……十八岁,还未满十九,感情经历匮乏得可怜,在这样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哪里?知道这是情。
心中早便被?无数场风拂过,在贫瘠的荒原上洒满了?种子。等?他回过神?来,甘霖初将,已是草木繁盛,再不见荒原。
阿枝越过他,悄步走到书?桌边。
“嘿!”
书?桌旁有些消瘦的少年抬首,半点没被?吓到。
“推门的声音那样大,还想吓人?”
声音浅淡,语气平缓,没接住她欢喜的情绪。
阿枝也不恼,自顾自将身后的东西拿出。
“瞧瞧,这是什么?”
燕珝没抬头,垂首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缓缓抬眼,“什么?”
阿枝伸出手,递给他瞧。
“纸,还有些墨。”
燕珝视线落在她手上包好的墨砚上,底下的宣纸叠得整齐,干干净净。
喉头微动,“哪里?来的?”
她前些日子看他的东宫中有不少书?册,便知晓他博学。但他禁足中,没了?日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