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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凯今年刚从粤农大博士毕业,这次去陇城也是帮学弟进行基地实验。
叶鹭没有答话,望着眼前依旧生机盎然的藤蔓,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朵牵牛花,原本生长在杂草里,侥幸依附着陈晏起勃然开花,然而却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背离褪去,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灰败。
“我不知道陈晏起用什么方法,但是他忘记了我们所有人,唯独记住了你。”
“叶鹭,在他心里,你是特别的。”
“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帮到他。”
宋枝枝的话无孔不入地钻进心里,叶鹭哪怕十二万分地防备,也无法抵挡这些话背后的情绪入侵。
她的确心软了。
可正如宋枝枝说的那样,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回头。
她和陈晏起之间,早在八年前元旦汇演那次就该结束了,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反反复复地让自己重蹈覆辙。
更何况,叶鹭悲凉地想,陈晏起从未爱过自己,当初,也是他厌弃了自己,费尽心思逼她离开。就算后来再发生什么,疾病也好,灾祸也罢,也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她无需感到愧疚,没有义务去帮助,更没有必要上赶着去“献媚讨好”。
相比较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恨。时至如今,叶鹭依旧无法忘怀自己得知陈晏起层层叠叠的欺骗时,心底汹涌而来的压迫与窒息。
人在死亡与恐惧面前,是足够脆弱的,会本能献祭一切对自己不利的情感。
唯独保存自私。
这六年,她不就过的很好么?
他们已经在各自选择的路上,走到了云端,就没有必要彼此纠缠,各自痛苦。
至于陈晏起,他只不过是不甘心她的叛逃,想要让她饱受折磨而已。
叶鹭太擅长这样一遍一遍地叮嘱自己,每分每秒地克制自己心里的动摇。
可自从和伯凯重逢之后,她心里的天平就像是彻底失控,每一回,只要对方提及陈晏起,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偏向,总能让她心生不安。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告诉宋枝枝,和你也有关。”回程的路上,伯凯突然自嘲道,“人生中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就惨遭滑铁卢,阴影可大了。”
叶鹭刚把帽子扣在脸上,就听到伯凯打趣自己,她躺在后座失笑道:“这么记仇的?你当年可收了我的歉礼的。”
“还说呢,你前一天送我,第二天晏哥就抢走了。”想起这个,伯凯怨恨地磨牙,“酸死了,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吃醋吃到自家兄弟头上。”
叶鹭闭着眼,像是有点犯困,再说话就感觉像是梦呓:“后来,我不是又送了你一份大礼。”
“讲道理,那不是给我的吧。”伯凯说到这个突然来了精神,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整整三大箱的快递,送到我家的时候,我爸妈还以为我买了什么大家伙,结果拆开全是飞机模型。”
他朝着叶鹭挪了挪,像是终于敢问出多年前的疑惑:“那可都是晏哥攒了很多年的宝贝,他当时肯定是知道政审无望,彻底死心了,才咬牙卖了。那你呢?你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卖?为什么要缠着买家买回来?那时候,你抠门的很,哪弄的那么多钱?”
叶鹭静静地听着,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事情就这么被伯凯再次提及。
她没有吭声,伯凯等了一会,便也落下后椅,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长夜漫漫,旅人倦怠,可伯凯却怎么都睡不着。
“说真的。”大概有了两三分钟,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叹道:“其实,当年你和晏哥分手对我打击挺大的。我以前一直都觉得,就算是世界末日来了,你们俩都不会分开的。”
“后来,我就很害怕。”伯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笑话当年的自己,“我老觉得,连晏哥都护不住所爱的人,那我有什么能力能让我在意的人幸福。”
“可是前几天,晏哥告诉我说,你回来了。”他笑了一下,像是真的感同身受地开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见叶鹭还是没有说话,伯凯微微侧过身,像是非要确认才肯罢休,“鹭鹭,其实你心里还爱着晏哥的,对吗?”
一栋房子能困住一个人多久,真正让叶鹭寸步难行的,不过是她的心。
“晏哥不肯接受治疗,鹭鹭,只有你才能帮他。”
等不到叶鹭的回应,伯凯索性伸手摘掉叶鹭脸上的帽子,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只是她的眉心始终蹙着,看上去像是有些难过。
回到沪中时,清晨的阳光刚刚升起。
叶鹭站在车外面伸了个懒腰,和司机师傅打完招呼,就站在十字路口朝着伯凯挥手道:“就送到这里吧,我直接买票回京都。”
“鹭鹭,赴宴之前,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吧?”伯凯降下车窗,迎着晨光朝着叶鹭道:“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就当是满足我一个心愿。”
“以后总会再见的。”叶鹭断然拒绝,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拔腿就走。
伯凯突然追下车,他挡在叶鹭面前,“就半个小时,不会耽搁太久。”
“一定要去吗?”叶鹭迟疑。
伯凯看了眼时间,斩钉截铁道:“嗯。”
街边的车辆呼啸而过,叶鹭犹豫片刻,感性还是打败了理性,轻轻地点了点头。
叶鹭想过,伯凯或许是要带自己去见什么人,或者看什么东西,但她万万没料到,他竟然是带自己回到陈晏起用来困住自己的那栋老洋房。
看到大铁门的一瞬间,叶鹭几乎是本能转身逃跑。
“晏哥他从六年前就已经确诊了。”伯凯突然道。
叶鹭脚下猛地定住,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就是你第二次回沪中的时候,晏哥的精神状态变得很糟糕,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用药了。”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用药了。
记忆浑浊的外衣就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穿,叶鹭眼前突然浮现当年她最后一次回叶柳小区,洗漱的时候,她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几颗胶囊,陈晏起说,那是蒋世蝶的过期药。
那天晚上,陈晏起其实非常奇怪,但当时他们已经穷途末路,她便以为,他的行为怪异只不过是勉力维系表面平静时的力不从心。
“他为什么不肯治疗?”叶鹭听到有些陌生的音调从自己嘴唇出来,耳畔不断回响着每一个字,轰隆隆地闹得她心里慌张无比。
伯凯见叶鹭终于停住脚步,这才走上前,平铺直叙地说,“治疗的确可以缓解痛苦,但是,”他停顿了几秒,一字一句地道:“药物和治疗存在副作用,会让他慢慢忘记一些人和事。”
“记忆减退是不可控的,晏哥发现自己通过训练还是无法改变,就非常抗拒用药。”
伯凯观察着叶鹭的脸色,继续说,“后来你们分手,晏哥的病情恶化更加严重。直到有一天,他因为出现幻听幻视出了意外,才再次妥协。”
叶鹭脸上血色全无,她像是空壳一样站在原地,让人觉得一阵风吹过,就会彻底坍塌。
“这么明显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发觉,我怎么——”叶鹭突然停住,她惊恐地望向伯凯,眼底的乞求几乎要凝为实质,“他是故意告诉我那些事情,逼我离开的?”
当年一桩桩的事情来的过于密集,她原以为一切只是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随着一个谎言被拆穿而引发了无数谎言的崩塌,却从未想过,如果陈晏起想要永远瞒住他,他有的是办法欺骗她一辈子。
正如,他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也必然一分不差,完完整整地落入你的耳中。
她猛地一怔,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格外熟悉。
叶鹭眼眶酸涩,埋在心底的某些记忆面目狰狞地爬出地面,他们叫嚣着质问她:你真的没想过么?明明同样的事情,你曾经经历过一次,那一回,你可是比任何都相信他。
火锅店的那一幕映入脑海,叶鹭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非没有怀疑,只是当时她对陈晏起的信任,已经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
哪怕是风一吹,都会一败涂地。
叶鹭下意识去找手机,她一个个地点开这些年以来自己一直都不敢再面对的那些人。
手指停在他们的头像上,她看到自己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屏幕。
过了很久,她鼓起勇气点进去。
蒋世蝶一家三口在热气球上蹦蹦跳跳的照片映入眼帘,妹妹看上去一点伤痕都没有,钱方名的主页背景图就是自己和女儿合影的毕业照,文字里还在感激当年为她提供医疗救助的段先生。
巨大的恐慌萦绕心头,叶鹭一步步地后退:“怎么可能?”她仰头望向伯凯,抓着他的衣摆追问道,“这都是你和陈晏起串通好了来骗我的,是不是?”
伯凯眼底流露出浓重的愧悔,数年来的负担像是终于在此刻落下:“对不起,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当年发生的一切时空倒转一般穿梭在眼前,叶鹭陡然发现,这六年以来她深信不疑的背叛,欺瞒,玩弄与报复,在这一瞬间全都变成了陈晏起刻意营造的骗局。
他以她的猜忌为引,精密地踩着她的底线,做加诸自己所有的“恶行”,用人命让她认清他所谓的真面目,为的只是让她全身而退。
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自己这么恶毒的人!叶鹭捧着太阳穴蹲坐在地上,只觉得头痛欲裂,心脏也像是要随时炸开,明明她满腔都是汹涌的情绪,可她张开嘴,却一声都哭不出来。
看到叶鹭骤然失语,伯凯慌忙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
伯凯踉跄倒地,叶鹭被脚下的台阶绊倒在墙上,疼痛从后肩袭入心头,她这才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扶着墙呜咽出声。
“鹭鹭。”伯凯没想到叶鹭会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当年陈晏起被叶鹭分手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这些外人最初也只是知晓一个结果而已。
后来陈晏起的病情外露,加上每次有人提及叶鹭,陈晏起就会疯了似的暴怒,他们这才略微窥到一点真相,也自此不敢再提及关于叶鹭的一切。
疾风掠过墙头,茂密枝头的广玉兰突然落下来一朵。
叶鹭怔怔地望着那朵半颓的花瓣,忽然想起当年叶柳小区的院子里就栽着一棵广玉兰,而这座老洋房里,原本是没有这棵树的。
叶鹭忽然望向伯凯,她有些颤抖地问:“当年,陈晏起有没有找你要过一束花?”
伯凯扫过叶鹭手里的花瓣,像是在努力回忆。
“好像没有,我不记得了。”叶鹭眼底黯去,伯凯突然抬手道:“哦,对了,我记得晏哥哪一年元旦的时候突然问我,有没有办法让广玉兰二月开花。”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细节,道:“我那时候才大一,植物病理跟土壤学都没学懂,哪里有能力培植新型花种,后来还是请教了几个师兄,才总算是找到让花期提前的方法,但是前后得花一两个月的功夫,还得精心养护,可费事了。”
叶鹭闻言,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忽然想起他们分手的那天清晨,她那时候心灰意冷,看什么都索然无味,却在侧目看到了窗外开得正盛的广玉兰。
陈晏起说,这一回花朵会一直绽放,再也不会像上次在小院那样,放一会就变得枯萎丑陋。
他问自己喜不喜欢,叶鹭记得自己说很喜欢。
可那时候正是寒冬,广玉兰根本不可能开花。
后来她每回想起来,都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记忆模糊,看错了。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真的曾有人为了让她看到花开,而煞费苦心。
原来。
那一年,广玉兰真的开过花。
就像有个人,也曾真的喜欢过她。
泛红的眼角滚落一滴泪水,沿着女人的下颔骨掉落在地上的花瓣上,叶鹭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卸掉了,她筋疲力竭地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伤害依旧存在,他们在一起要付出的代理,远比分开要沉痛万分。
“你走后的那年,晏哥突然找到我,让我代为保管一些东西。他说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忘记了你,就让我把那些东西交还给他。”伯凯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歉意,他看向叶鹭:“可是我食言了。”
联想到宋枝枝的那一席话,叶鹭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像是故意躲着她一般,而陈晏起明明一直都没有找过她,却突然在六年后卷土重来。
“我原以为,晏哥会彻底忘记你,安心接受治疗。”伯凯无奈地笑道:“可今年年初,他突然买回了这栋老洋房,还坚持要在院子里种一棵广玉兰树,又亲自找到我索要物品。”
“叶鹭,”伯凯连名带姓地喊她,郑重地强调道:“这样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