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长孙蛮却撩起窗帘,趴着手小声说道:“我娘刚睡下,你就不要吵她了。”
“可是……”
“好啦好啦,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呀。”
王野想了想,冷峻点头,折身回去。
长孙蛮悄悄舒口气。她慢吞吞缩回身子。萧望舒已经睡下了,许是刺穴推拿的缘故,面色不复先前难看。
她担忧极了:“为什么阿娘还没有醒过来?”
车厢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长孙蛮抬起头,看见她爹脸色平淡,眼眸掩在细密长睫中,瞧不真切。
“阿爹?”
长孙无妄眼睫一垂,神色淡淡地说道:“等吃过药就好了,你不必太过担忧。冯远是幽州军营里最好的军医,这么几十年来,他见过的重伤不少。只要他说能救,就一定没事。”
长孙蛮没想到她爹是带着军医过来的。她蜷起小指头,抠着袖角,低头没说话了。
漫长等待后,冯远敲了敲厢门,道:“君侯,郡主,药已煎好了。”
车厢打开,长孙无妄倾身接过那碗药。
随后,他侧目盯了眼躁动的亲卫们。
嗡声顿止。
虽然男人很快又进了车厢,但众人皆被那一眼肃杀慑在原地。心下戚戚然几番,各相看了看,沉默着没再说什么了。
药一端进来,就有极为浓重的薄荷味儿。
长孙蛮皱皱鼻,打了个喷嚏。她腮帮子鼓了又鼓,对着药碗呼呼两下后,扬起脸,眼睛里满是着急和催促:“阿爹,快喂给阿娘,药不烫了。”
闺女瞪圆了眼睛瞅他。长孙无妄沉默地依言照做。
他舀起药,小心翼翼地喂进萧望舒嘴里。眼见着那药汁顺着嘴角滚落,溅在雪肤上,一片乌黑狰狞。
长孙蛮顿时眼泛泪花。
她拉住长孙无妄的手,急忙忙哭声道:“喂不进去,喂不进去!阿娘……”
“阿蛮。”他沉下声音,唤住了长孙蛮濒临失控的情绪。
萧望舒还没有醒来,这件事不能声张。尤其是王野等人,万万不能知道这个消息。
长孙蛮低头咬紧唇,“啪嗒”两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粉腮滑过。
男人叹口气,放下药,抬手抹了抹那张小脸,道:“你不要担心,你娘会没事的。”
“我知道。”她小声说着,却又垂下一颗泪珠。
“这样,你先出去。”
长孙蛮仰头。
她爹淡着眉目,为她拭尽泪痕,道:“出去后可不能再哭了。去吧,在外面玩一会儿,等你娘醒了,我就让你进来。”
她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泛红,却又认真依赖道:“你不能骗我。”
长孙无妄失笑。他从怀里摸出那把折扇,交给她,“我不骗你。喏,这把扇子先教给你保管,一会儿我就来取。”
长孙蛮紧紧抱着折扇。
她走到萧望舒跟前,仔仔细细看着她娘,轻声说:“阿娘,我先出去了。你一定要乖乖吃药,一定、一定要醒来哪。”
她吸吸鼻子,小手摸摸萧望舒的乌发,然后低下头,亲了亲那张苍白无色的脸。
……
长孙无妄没有第一时间就喂药。
他端着那碗药,静静坐了片刻。等到热气变淡,男人才慢条斯理地舀了舀,目光一垂。
萧望舒睡在那儿,乌发从她肩头缠落,又环在袅袅细腰。毛绒绒的白毯下,更衬得那张脸苍白胜雪,羸弱而又清绝。
长孙无妄又看了会儿,倏忽低下眼,抿了口苦涩的药汁。接着,攫住她下巴,带着清冽的薄荷香俯身。他低垂着眉眼,面色冷淡冰凉。似乎是药汁过苦,萧望舒有些难受地挣了挣。
男人的目光恍然一掠,蓦然停住。
她皱紧了眉,睑边的那颗小痣被眼褶模糊了边缘。这般犯恼模样,从未变过,似乎仍当年少。
长孙无妄重重闭上眼。
他直起身,喝了一大口药汁,低头渡去。药汁四溢流淌,落满了她颔下白衾。他的动作再不似方才矜持温柔。
几息后,苦药见了底。
男人托着空碗,面无表情地坐回原处。
烛芯垂落,火光昏幽。直至萧望舒一声嘤咛。长孙无妄起身,打算下车离去。
“…母后……”
男人步子微滞,掌心空碗握得有些紧。另一只手却没有犹豫地触在厢门。
呓语渐大。她惊慌低喊道:“母后!不要……阿衡,阿衡不要去…回来,回来!阿衡!”
长孙无妄眼底瞬间黑沉,他顿住手,利落回眸。
时隔多年,他再度听到了那个人。
萧望舒正摇头,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他垂眼折身,面沉如水地探出手来。美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
长孙蛮一出来,就被何错带到火堆旁蹲着。王野慢了一步,只好带人在旁边起了堆火。
何错正在烤鱼,他的手下还在拔兔毛。
萧望舒昏迷不醒,长孙蛮没有心思去干其他的事。她托腮发呆,膝头放着她爹的扇子,这会儿正愣愣望着火堆出神。
“郡主?”
“嗯?”
她回神,眼前递来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鱼。何错温声哄道:“属下只放了少许盐,郡主快吃吧,免得风吹一吹就冷了。”
长孙蛮叹气,摇头婉拒:“我还不饿,你吃吧。”
王野在旁边听着壁角,闻言立马送上烤好的菌菇,道:“郡主脾胃弱,夜里要少沾油腻。这个新鲜采来的菌菇正合适。”
何错冷哼。
长孙蛮深觉不能多待,她连忙站起身,抱着折扇摆手:“不了不了,我,我去找我爹。”
小姑娘像兔子一样迅速跑开了。
王野默默收回手,何错再次冷冷嘲笑出声。公主府亲卫怒目相瞪,幽州死士气势汹汹。随着自家统领一个横眉起身,一个冷嘲热讽,场面一度剑拔弩张,相持良久。
只不过这份热闹没有传到另一头。
冷风幽幽,吹得云雾四涌,连头顶明月都掩住了。长孙蛮停在马车旁,踮起脚,疑惑地东张西望两圈,试图找出一丝她爹出来过的痕迹。奈何左看来,右看去,她愣是没寻摸出一点儿门缝。
她皱眉,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过去这么长时间,她爹还没有动静。
正想着的功夫,车厢内突然传来“啪嚓”一声。
长孙蛮愣了下,紧接着,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那是一道声嘶力竭地哭喊。
“滚,滚!不见,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是你,是你们杀死了阿衡!你滚!你滚!!”
如平地惊雷,乍然惊住众人。
长孙无妄厉喝道:“都别过来!”
何错带着死士迅速涌来,将公主府亲卫抵在三尺开外。他冷冷瞥着王野,“我劝你带人退下。”
王野没有理他,而是急急朝马车过去:“殿下!”
冷喝声再次从车内传来:“押住冯远!把其他医士都带过来,退后三丈,违令者立刻格杀!”
人群沸腾。
王野咬牙,举剑砍来。霎时间,铮鸣声乱,两方人马各相缠斗。可到底公主府受损严重,仅仅片刻之间,就已有不敌之势。
长孙蛮在这时终于回过了神。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车辙,颤抖着手,微微推开厢门一隙。
地上瓷器四碎,长孙无妄眉宇暴戾,他怀中紧紧锢着一人,任由她撕咬踢打,也不曾松懈半分。乌发如泼墨飞散,露出萧望舒苍白的脸。
美人形容癫狂,被男人死死圈在臂间。她瞳孔涣散,恍惚坠进了冗长的旧梦,不知疲倦地挣扎着,嘶喊着。眼里的泪,一滴又一滴,潸然滚落。
如玉碎珠沉,濒死而又绝望。
第26章 嵯峨
长孙蛮的视线渐渐模糊。
这七年来;她从没见萧望舒哭过。她娘是朝堂里声威赫赫的长公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只在一念之间。几乎所有人;包括长孙蛮在内;都没看见过萧望舒的失态。
可在今天;她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公主娘,疯魔了般嘶吼。她丢掉了公主之尊,像一只鲜血淋淋的兽,被逼迫着强行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幽州医士来得很快。他们急匆匆小跑过来;待瞧清车辙上蹲着的小姑娘后,纷纷步子一停。
长孙蛮匆忙别过脸;爬下了马车。
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谁知道越抹越多;鹅黄色的绣缎洇着水渍,一圈又一圈,湿哒哒贴在腕上。
医士们互相看了两眼;不敢多话,皆提着袍子上了马车。
等人都进去了,恐惧漫上心头。长孙蛮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呜咽出声。
离得近的两位统领兵戈一顿。匆匆望过去,看见小郡主蹲在骏马前;金豆豆落了一串又一串,满脸泪痕。
王野狠狠压着剑;厉声朝何错叱道:“让开!”
何错咬牙;恶声喝道:“你带人退后三丈!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王野眼睛暗红;额头上青筋横露。他暴喝一声:“殿下还在车中;我怎可退让!!”
也就是这一声;惊醒了哭泣的长孙蛮。
她爹娘无暇分身;她不能躲在这里哭。哭泣没有任何作用,它只能使人意志消沉。
情绪来得快,压住得也快。长孙蛮使劲擦了擦脸,通红着眼,看向那群缠斗的人。
她噔噔几步疾走过去,扬声唤道:“你们不要打了!”
奈何无人听令。
何错王野两人更是往外挪了几步,生怕剑风凌厉,不小心扫在她身上。
长孙蛮差点再次气哭。她气他们分不清局势,更气自己没用。以前不好好学东西,净做些调皮捣蛋的事,到如今危难关头,说什么大家都不听,都把她当三岁小孩儿来哄。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必须要阻止这场乱斗。
长孙蛮咬紧唇,揉干眼睛里的泪水,仔细瞅准两人剑招。逮着空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她抱住了王野的腿。
何错刺来的剑锋生生停住。
“郡主!”两人放下手,心跳漏了好几拍。
王野更是蹲下身抱起她,满是着急:“郡主,可伤到哪里了?您怎么突然跑过来,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你…”
“要是伤到了我,你们不就满意了!”
“郡主!”此话诛心,顿时让两人脸色大变。
长孙蛮扭过头,没再看他们。她朝旁边缠斗的两方人马喊道:“都停下来!不许再打了!”
大概是两位统领已经罢手,不一会儿,众人都收起了兵刃。
王野紧了紧下颚,道:“郡主……”
长孙蛮趴在他肩头,毛茸茸的碎发轻轻扫着。
许是哭得狠了,她声音里犹带哭腔,“你一直保护阿娘和我,很辛苦,我知道的。可是现在不能打,阿娘病了,病得很严重,我们必须要走到洛阳去。公主府的人已经不多了,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你们不相信阿爹,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人无不动容。亲卫们有人抬起手,抹了把脸。王野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深吸口气,道:“郡主,我们只是太担心殿下了。我们没有不信任您。”
“那你让他们退后。”
王野默了下,他深深凝视一眼马车,颔首:“听郡主令,所有人退后一丈。”
何错皱眉,刚想提醒是三丈开外,就见长孙蛮瞪他一眼,瓮声瓮气说道:“你别说话了!我阿爹让你押人,你就喜欢茬架!冯远要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何错正色:“郡主放心,冯远今年五十七,他是跑不过我们的。”
“……。”
长孙蛮本来还十分郁结,听到他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转脸趴回王野肩头,疲惫地歇口气。
……
车厢内,医士们一个在忙着扎针,一个在忙着把脉。还有一个在旁边写方子,就是手抖得不行,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活像蝌蚪。
没办法,谁也承受不住化身活阎王的君侯。
长孙无妄坐在窗下,他淡淡垂着眼睫,虽然没朝这边看来,但眉宇间戾气森冷,任谁望一眼都会胆寒。
三个糟老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摇摇头,却又不敢过去说。只好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年轻小伙身上,蹒跚着步子蹑过去,小声道:“秦互啊,你来看殿……”
结果烫手山芋还没扔出去,秦互就自顾走向车中央。
长孙无妄眉头一动,掀眼看见他捡起地上的碎碗。
秦互就着瓷片上的药汁,仔细闻了闻。接着,手指头往上一抹,送入嘴里。
长孙无妄心思猛沉,“药里也有问题?”
所有人都以为,萧望舒这般疯魔,只是因为冯远的那番施针刺穴。
舌尖的药味儿慢慢分散,秦互眉头紧皱,忽而又顿时一松。
他抬头回道:“君侯,药里被下了曼陀罗。”
“什么!”三个糟老头子大汗淋漓,砰砰砰跪在长孙无妄面前,“君侯,曼陀罗奇毒无比,殿下身子本来就弱,中了此毒,只怕,只怕……”
长孙无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三个老头儿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