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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罢了。
这样的念头就像他心底一块污臭逼人的腐肉,流出暗黑的脓血, 不见天日,无法痊愈。
客厅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响动,岑积松闻声站了起来,去了客厅。
傅仲颉正由他的助理小胡搀扶着,满脸通红,岑积松走过去,便被冲天的酒气熏迷了眼。
“怎么喝了这么多?”岑积松皱着眉去把他扶进来,又去泡浓茶给他解酒。那小胡便道:“傅总喝多了酒,麻烦岑先生好好照顾了。”
岑积松点点头,送小胡出门,又和他道谢。然后才回到客厅照顾醉了的傅仲颉。
“我没事,”傅仲颉意识 还是清醒的,“舅舅在银监会的老同学和闻宥组了一个局,我就去作陪了。”
他半眯着眼,见岑积松依旧是沉默不语,并没有看他,只是递过来一块浸过冰水的毛巾,他接过来,又道:“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没想到,这次是我……”
“我知道,”岑积松却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解释。”
傅仲颉接过岑积松给他泡的茶,心里有些奇怪。而岑积松却自顾自地把他的大衣拿过来,整理好去挂在衣架上。
可是刚刚拿起那件质地上乘的浅灰色羊绒大衣,上面的香水味就让岑积松顿在了原地。
他因为工作的缘故,平时并不用香水,而傅仲颉惯用的几种香水他也知道,从来和这一种不同,岑积松不由得又仔细闻了闻,那显然不是劣质的香水,晚香玉和檀木的清淡气味,明显是女性钟爱的甜润香气。
“你换香水了吗?”岑积松别过头,淡淡问道。
傅仲颉顿时一阵心虚,面上的表情就不自然起来,他正想着用什么话俩来回答岑积松的时候,岑积松却并没有再问下去, 转身拿着衣服离开了。
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好让两人间的气氛不这么尴尬,傅仲颉便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闻宥原来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最近回国了。”
岑积松的身形果然一顿,转头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是……庭鸾吗?”
这个三年未曾再提起过的名字似乎掀开了他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个如珠玉聚侧的清雅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可不是吗,”傅仲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当年闻宥喜欢他喜欢得什么似的,结果那姜庭鸾不声不响就跑了。闻宥当年伤心得什么似的,问他为什么分手却又不说,喝酒喝出胃出血。现在好了,他又不声不响跑回来了,闻宥又开始跟自己过不去了。今天我看他喝酒那架势,要不是我拦着,估计又得进医院。等着看吧,姜庭鸾那个人,不出现就算了,出现了准没什么好事!”
岑积松不喜欢傅仲颉议论姜庭鸾的语气,闻言便冷冷说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自有他们两个人论断。我们不过都是不知内情的旁观者,何必如此刻薄。”
傅仲颉何时被人这样顶回来过,刚想发作,看到岑积松脸色不好,便又忍下了,嬉皮笑脸道:“是是是,我们不管别人的事。”
他站起来,从岑积松身后抱住他,在他耳后暧昧的吹气:“我们也来做些我们才能做的事。”
谁料岑积松转过身来推开他,直接走开了。
“我已经给你在客卧浴缸放好水了,今天你喝了这么多酒,就在客卧好好睡吧。”
傅仲颉怀中一空,他看着岑积松离去的背影,面上满是不敢置信——曾经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岑积松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周末,岑积松一人睡在主卧里,其实睡得并不好,睁着眼睛过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直到快中午才醒过来。
客卧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岑积松并不感到奇怪,傅仲颉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怎么可能还会留在这里看他脸色?
岑积松不无自嘲地笑了笑,可到底却掩不去心底一片悲凉。
下午,他收拾好自己,开车去了B市一处古色古香的小院。
这里是一处他常来静心的茶馆,院中花木扶疏,亭台雅致,小桥流水,落花翩然。他进去之后,有穿着明制汉服的女子引他去了他常去的包间。绕过作遮挡用的山水屏风,矮小的茶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却正是祁闻宥
祁闻宥见了他也并不惊讶,只自顾自地用将烧好的沸水冲入茶壶,并简洁地说道:“坐。”
岑积松坐在他对面,仔细打量着祁闻宥,果然见他消瘦憔悴了许多,心里面有许多疑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祁闻宥用沸水烫过茶杯之后,然后将澄碧的茶汤倒入色白如玉的茶杯中。
“今天的水是我自己带来的,是别人送给我家老爷子,据说是玉泉山上的泉水,老爷子不好这些,我便都拿过来了。”祁闻宥说着,将第一杯茶端给了岑积松。
岑积松接过来,放在鼻下,果然茶香四溢,轻抿一口,更是甘冽清甜。
“果然不错。”喝道这样功夫考究的茶,让岑积松觉得心中郁气散了半。
他和祁闻宥成为朋友实属偶然,因为在这家茶馆里遇见过几次,便慢慢熟识起来,常一起相约来喝茶。
但如果仅是如此,大概两个人也仅仅是泛泛之交,但在那一次岑积松决意和傅仲颉分手那次,他们在一起喝茶,岑积松原以为祁闻宥会劝和他们二人,但是祁闻宥却对他直言,傅仲颉并不是能够与他相携一生的良人,劝他早做打算。
岑积松还记得祁闻宥面上无奈的叹息之色:“虽说我跟他是一起长大的,只是有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我也实在无法认同。你这次要是能和他断了,就断了吧。”
哪怕后来他又和傅仲颉重归于好,但祁闻宥却也没有对他表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类的情绪,只对他说了一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都无权置喙。”
从那一刻起,岑积松才真正视他为好友。他们两人相对一起吃茶,有时候漫谈许久,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相对静坐,在茶香缭绕间消磨一个下午。
很多时候,岑积松看着祁闻宥沉思的面孔,都忍不住在想,他是否在思念什么再也见不到、却无法忘怀的人呢?
祁闻宥和姜庭鸾的事,他也大致知道,因此也不会去直言询问,触碰祁闻宥心底也许未曾痊愈的伤疤。哪怕谈及在费城的岁月,也会小心避开。
只是今天他想到傅仲颉的话,又想到祁闻宥的反常,思索许久,还是开口问道:“我听说……庭鸾回来了?”
祁闻宥听了他的话,立刻坐直身体,眼神变得十分警觉,整个人都似乎因为听到“庭鸾”这两个字而绷紧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祁闻宥目光锐利,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岑积松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祁闻宥闻言道:“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只是当年我跟他也算是朋友,所以才问起而已。”
祁闻宥绷直的背脊一下便塌了下去,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然。
“我今天看到你,就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错不了。只是闻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变成了这样?”
岑积松小心措辞,但即使这样,也是过了许久,他才听到祁闻宥的回答。
就像杯中已经没有了温度的茶,祁闻宥的话也让人凉到了心底。
“也没什么,积松,如果是你,发现你真心相爱的人,一直都在骗你,你会怎么想?”
岑积松心弦一颤,傅仲颉大衣上的女性香水的味道似乎又隐隐约约出现在了鼻尖。
作者有话说:
感觉真的是长(中?)篇的节奏……
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63章 决心
岑积松不自觉地伸手去拿茶桌上的茶杯,却被茶杯滚烫的温度烫得缩回了手。
他回过神来,强自按捺下烦乱的心绪,开口道:“或许,他是有苦衷的。”
祁闻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反反复复想过许多次,他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番话,是因为我们上一辈人的宿怨,还是真的因为从未真心爱过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因为报复而设计的一场骗局。”
岑积松就算再愚钝,也听出其中隐藏的许多信息来,何况他本来就十分聪敏。
“你和庭鸾……”岑积松斟酌着字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闻宥深深看了他一眼,岑积松其实并未觉得祁闻宥会真的告诉他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祁闻宥居然开了口。
只是当祁闻宥说完之后,饶是沉稳持重如岑积松,也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你说,庭鸾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岑积松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祁闻宥眉眼间一片肃然:“没错,我后来又去细查了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说谎。这件事,牵连太大,我连仲颉都没有告诉。”
岑积松知道他的意思。
傅、祁两家几代都交好,傅仲颉的祖母是B市一个根深叶茂的红色家族的长女。官商本就一体,祁家和傅家利益关系自是匪浅。是以祁闻宥就算对傅仲颉品性知之甚深,但因为两家的关系,对外也依旧是一起长大、如同兄弟一般的朋友。
“我明白,这件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岑积松看着祁闻宥,认真地说道。
祁闻宥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压抑在他心底,不能和任何人倾诉,连在梦里都害怕自己不小心说出去。而今天将这一切宣之于口之后,他忽然觉得异常地轻松。
好像放下了一块千钧重石头,连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当时他那样决绝地告诉我,和我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又让我如何相信,他现在进入祁氏,不是抱着目的而来呢?”祁闻宥面上的神情颓丧,声音嘶哑,显然是被心中这样的念头煎熬已久。
岑积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每次见到祁闻宥这样的神情,似乎都和姜庭鸾有关系。
“或许,庭鸾他是有苦衷的呢?”岑积松轻声问道。
“苦衷?”祁闻宥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半分光彩,黯然如暮夜,“这个世界上,谁又没有苦衷呢?”
岑积松于是不说话了。
“你和他一直交好,以后说不定也会见面。”祁闻宥的面容十分疲倦,“但这些事,你不用和他提,也不用提起我和你说过的话。”
岑积松明白祁闻宥是不想让他们见面时尴尬,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姜庭鸾家中,他和越溪却也在说同一件事情。
难得周末,越溪带了大包小袋来他这里,抱着Undine在怀里又亲又揉好一会儿,才把它放下来,让Undine去吃她给它买的罐头。
姜庭鸾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没有睡好。越溪问他,他却只轻描淡写道:“最近工作很忙,新公司筹建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半分都不能松懈。”
他穿着一身淡蓝色家居服,在厨房里煮咖啡,越溪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里,小声问道:“欸,最近你和祁闻宥怎么样了?”
姜庭鸾眉头一蹙,却没有说话,只低头端起咖啡杯,去了客厅。
越溪跟着他回了客厅,叹气道:“唉,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不顺利,但是,究竟是怎么了?”
姜庭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怀疑我回国是别有目的,进祁氏是处心积虑,他……不相信我是真的依然爱着他,才回心转意。”
姜庭鸾坐在越溪身边,垂下长长的眼睫,面上一片落寞。
越溪心疼他,便道:“要不,就算了吧?你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复杂,就算真的在一起,只怕也很难长久啊……”
“不,”姜庭鸾抬起头来 ,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越溪,你不明白,在这个世界里,我已经把他弄丢过一次了,这次,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执拗,越溪直觉地心头有些不安,于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但是,要是找不回来怎么办呢?”
姜庭鸾面上漾出一个笑容,直如那唤作昆山夜雪的名种牡丹,清贵娇妍,让人移不开眼神。
“他不信我,我就把心剖开给他看。”姜庭鸾的声音很低,语气却十分坚定,“只要他不嫌弃,我的血会弄脏他的衣角。”
越溪哑口无言,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越溪伸出手去,握住姜庭鸾的手,有些急促地开口说道:“听我说,庭鸾,你其实并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我知道祁闻宥曾经和你很相爱,但是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祁闻宥和你,已经很难再回到过去了,覆水难收,就算你想要挽回,你们的关系也未必能够毫无裂痕地重归于好。更何况你曾经这样羞辱过他,他也已经知道了姜君维和你妈妈的事情,我真的害怕他会对你不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