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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清醒的很。”
“谨臣,没人逼你,你自愿的。”
“当年你为何急着出征西北?为了谁,你心里明白。”
谢纾低眸不语。
程之衍说完,起身道:“你干坐在这也于事无补,早些回去吧。”
回去做些有用的。
谢纾眉间略带微醺的醉意,饮下最后一杯素酒,放下酒杯起身。
宫宴尚在继续,高台之上舞乐不断。
谢纾与程之衍离席而去,出了麟德殿,走在太液池旁宫道上。
舞乐之声渐渐远去,太液池旁花园林立,亭台楼阁,宫道迂回曲折,离出宫门还有一段距离。
花园假山旁传来几声娇笑,似有几位女眷在那处醒酒。
谢纾正欲绕道而行,却听那几位女眷说道:“崔姐姐如今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再瞧瞧公主府那位。”
“不是说和夫君恩爱得很吗?结果就这。打肿脸非要充胖子。你是没看见,那日在英国公府清凉宴上,她脸有多难看,就差哭出声了吧。”
“嘘,可别说了,小心她一生气,再让你背五百遍佛经。”
“怕什么,她今日有不在,这就只有我们。”
那女眷刚说完这句话,一抬眸陡然看见前边有两道身影,走近瞧清是谢纾之后,忙不迭跪下求饶:“臣女酒醉一时口不择言,王爷恕罪。”
嘴上这么说,心却想着,虽说她是出言不逊,冲撞了长公主。只如今朝廷正欲笼络自家父亲,况且摄政王本就与长公主不合,倒也不至于为了个和自己不合的,失去大好助力。最多也就被罚禁足几个月,还能怎样?
却听谢纾道:“恕罪?”
“我恐怕没这么大度。容许他人随意冒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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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谢纾声音微沉;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位大周的掌权人;极少在各家饮宴露面。
话音一落花园假山旁的女眷跪了一地。
传闻中摄政王清傲孤高,并非与人斤斤计较之辈,且极有容人之量;封王至今;几乎从未因私事耽误过朝政。
夜幕之下,谢纾的脸在如霜的月色下尤为冷峻肃然。
夏夜树梢蝉鸣;无尽重复的蝉鸣回荡在耳边;更激得在场众人心慌意乱。
崔书窈亦在那几个人之中,只不过方才她并未出口说什么;就算摄政王想要治罪;也治不到她身上。
且如今裴家正是得势之际,她多少有些飘飘然。见方才“恭维”自己的姐妹要被问责;上前一步求情道:“摄政王息怒;我夫家表妹;尚年幼不懂事,还请王爷看在她父亲黄侍郎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
崔书窈这话一语双关。表面看是求情;实则是将以家世相逼。
谢纾连看也未看她一眼:“你夫家哪位?”
程之衍在一旁轻咳了几声,提醒了一句:“正是裴景先。”
也不怪谢纾不知;他这人常年埋首公务;某些不重要的虾兵蟹将,他真的懒得记脸。
谢纾没看地上跪的那一片;冷笑了声:“来得正好。”
崔书窈被这声笑激得浑身一凛。
未等她反应;谢纾便道:“裴卿才德兼备;陇西少不了他,本想着下月底让其动身回任上,不过眼下瞧着,下个月底还是太迟了些。”
崔书窈蹲在地上,耳畔反复回荡着谢纾所言,久久未出声,等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差点摊倒在原地。
摄政王在花园被冲撞一事,立刻传到了不远处的宴席之上,今日宴席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家眷皆有出席,有不少人闻讯前去查探究竟的。
刚到当场就听见了谢纾这番话,立时炸了开来。
谢纾未在那地方久留,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离去。
夜色沉沉,谢纾沉默走在宫道上,玄色的衣袍似融在幽暗的夜色之下,目光森冷。
理智上谢纾明白今日之事该怎样处理才对朝堂最为有利,以往处理任何事,他皆是以朝堂为先。
但显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战胜了他的理智。
程之衍紧随其后,瞥了他一眼:“其实你也清楚,今日那些人会如此出言不逊冒犯殿下,多是因你而起。”
“也难怪外人觉得你与殿下合不来,你的确一直挺不待见殿下。”
谢纾冷眼瞥他:“我?”
程之衍给了他一个“不然还有谁”的眼色。
准确来说,谢纾不是特地不待见明仪,只是他本就淡漠,所有人都没被他放在眼里过。
程之衍随便挑了个例子。
“其实殿下自年幼岁时起,每年生辰都会给你下帖子,你一次也没赴过约。当然我明白,你这人一惯不喜饮宴,尤其是奢靡的饮宴。怕是这种在你眼中‘无意义’的帖子,看都不会看一眼,没去赴约也不足为奇。”
谢纾只从他话里抓到了关键点:“年幼时?”
这个词与他的记忆相悖,因为在他记忆里,与明仪相识之时,她已是快过及笄之年的少女,用年幼一词似乎不妥。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我曾托你临摹复原一副碎画,其实那副碎画是殿下的……”
谢纾微一愣,猛然记起明仪问过他一回,问他可知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悦她的?
这事之后她再没提起,却在今日有了答案。
“原先我觉得上天不公,怎么我娶妻千难万难,你就只要随随便便画个画就能俘获夫人芳心。”程之衍笑了,“眼下见你被夫人嫌,我又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你欠的债,早晚要还。”
谢纾:“……”
第60节
深夜,长公主府。
明仪刚在净室沐浴完,正由云莺服侍着回屋就寝。门房急急来报,说是姜菱姜姑娘来了。
明仪眉心跳了跳:“就说我睡下了,别把她放进来!”
明仪会如此反应,皆是因为昨晚,姜菱怕她一个人容易黯然神伤,非要以铁血好姐妹之名,陪她一块睡。
这个胆大包天的姜三碗不仅敢爬公主榻,还在她耳边打了一晚上的鼾,清早起来不反省自己,反要抱怨她晚上抢她被子!
还敢说:“你这抢被子的功力,摄政王一年到头没少风寒吧?”
明仪:“……”她还没同情程之衍,往后余生夜夜要与鼾声为伴呢!
今晚,这个女人又来了。
明仪绝不要再在夜里放她进来。
但最后姜菱还是凭着软磨硬泡的功夫,进了公主府。
好在她今晚不是来过夜的。
姜菱提着裙子急匆匆跑了进来,一把坐在圆凳上,熟门熟路地捧着茶碗咕嘟咕嘟喝下一大口水才开口。
“今晚你没去宫宴,错过了一场大戏。”
“与你有关。”
明仪本对姜菱口中的大戏兴致缺缺,毕竟京城权贵是非纠葛多如牛毛,其中也有不少骇人听闻的。
不过听到姜菱说此事与她有关,明仪细眉轻轻一挑。
姜菱道:“今晚摄政王在宫中设宴,崔书窈跟几个她熟识的女眷在花园偷偷说你的不是,暗讽你打肿脸充胖子,装夫妻恩爱。”
明仪习以为常:“说便说了,也不是第一次了。”且说的也是事实。
“关键不是她们说什么,而是她们说的话恰好被路过的摄政王听了去。”姜菱道,“你猜你夫君说了什么?”
明仪抿了抿唇,都决定要分开了,似乎他说什么也已经无甚关系了。
姜菱站起身来,挺直了背,学着谢纾的口吻道:“他说——”
“我恐怕没那么大度,容许他人随意冒犯我的妻子。”
明仪稍稍愣了愣,而后神思开始游离。
接下来姜菱又告诉她,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女眷以下犯上被重罚,她的家人连帮她求情都不敢,生怕被这个无知女儿牵连。听说她原本婚事定了昌平侯府次子,现下这桩婚事怕是玄了。
至于帮那个女眷求情的崔书窈,结果被谢纾“打了脸”。
眼下宫里谁都知道,裴景先提前留任一事被阻,本来看在裴相的面子上,下个月底才遣回任上,眼下怕是月初就要走人了。
可把崔书窈气得当场晕在了花园。
这还不止。
姜菱着重讲道:“听之衍说,今日这场宫宴是摄政王特地为殿下你而设,说是为了见你一面,顺带让众人都明白,他并未优待裴景先,准其提前留任,从而挽回你的‘面子’,告诉所有人你的重要,然后亲自接你回宜园。”
明仪听着姜菱的话,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点解气。
不过……
“为了见我一面,特地设下宫宴?”明仪忿忿道,“他自己没腿?非要我过去?”
“听说、听说,怎么全都是听别人说。”明仪接着骂,“他自己没嘴?不会说话?”
姜菱诚挚地发问:“那、那要是他有腿又有嘴,你会回去吗?”
明仪毫无动摇地表示:“不会。”
有腿有嘴,没有心还是一样。
“随便说句甜言蜜语,做点小事就想邀功?”
“毫无诚意!”
被明仪痛斥毫无诚意的谢纾,此刻骑着马在长公主府门外巷口处徘徊。
他藏在夜幕之中,朝长公主府望去。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夜已深,她似乎还未入睡。
明仪送报完信的姜菱出府,刚把姜菱送上平宁侯府的马车,忽觉巷口那似有道黑影。
那道黑影的轮廓,尤为熟悉。
明仪转身,正巧与巷口那人的眼神远远撞上。
夜色朦胧,总该发生些什么。
没过多久,谢纾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他眼睁睁地看着夫人把自己关在了长公主府门外。
谢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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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自那日宫宴上谢纾说了那番“护妻”之言后;长公主府的门庭复又热闹了起来。
京中权贵惯会审时度势,摄政王那话里的意思,摆明了是看重长公主;不想和她分开。
谢纾的态度摆在那里,那群贵眷自然也是从善如流。不过短短几日,明仪便接到了不下几十封邀约帖子。
有知她喜茶;特地邀她过府品茶的;有邀她赏画的,去诗会的;还有希望她开金口为刚出生的嫡孙赐名的。
送来长公主府的贺礼;亦是络绎不绝。
这几日的长公主府完全与明仪刚从宜园搬回来时两个模样。
不得不说,明仪在瞧见那些为了恭维巴结自己而送来的帖子跟礼物;心里那点小小的虚荣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的。
不过冷静了一番过后;明仪还是把帖子和贺礼拒了回去。
她想起刚和谢纾分房后,从宜园搬回长公主府那会儿;那群老臣家眷劝说她的话。
“离了摄政王未必过得比从前舒坦。”
这的确是实话。
如果离开了谢纾;她又该过怎样的日子?
自出生起她就享受了父皇带给她的尊贵与荣华;成亲后她的尊荣又来自于她的夫婿谢纾。
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哪份是她自己带给自己的。
明仪心中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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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云莺抱着只红色小木箱走了进来。
明仪朝那只小木箱看去,有些眼熟;好似是这两日谁送来的贺礼。
明仪微蹙眉:“不是让你把贺礼都退回去了吗?怎么还留着这个?”
云莺回道:“这份不一样,不是那些京中贵眷送的;是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派人送来的。主持说这东西定要交到您手上。”
明仪好奇地接过红色小木盒;打开来看,里头装的是只破布娃娃。
明仪问:“这是?”
云莺道:“您上回义卖会筹的款;帮了不少灾民;这娃娃其中一个叫珠珠的小姑娘托了空禅师带给您的;她说要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送给帮过她的人。”
明仪望着旧坑坑的破布娃娃,微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