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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尝试着开门的声音，顾慎言、诺诺的两位老师、沉着脸甚至握着拳头的纪铮，都站在那里。
诺诺没听到。
他割腕流血，又不肯睡，已经筋疲力尽，只要他能安心睡着，一时半刻都不会醒来。
在尝试不会吵醒他以后，顾慎言和护士把他放回床上。
诺诺熟悉的老师拉着秦清，红着眼眶，极力忍着泪，她很明显有话要说，秦清摇摇头，示意她等等。
等到诺诺的情况彻底平稳，顾慎言判断，他一时半刻不太可能醒来，几个人才出了房间。
“秦小姐，谢谢你！”
老师握着秦清的手，眼泪往下掉：“那两个混蛋，他们会害死诺诺，会害死孩子的！”
第七十八章 ： 去拜拜菩萨吧
秦清不明所以。
她想问，被纪铮抢断了：“还是先去处理下伤口。”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秦清露出的雪白手腕上一圈通红青紫的牙印，一些地方还在渗血。
老师吓得倒吸一口气，忙乱的抹着眼泪点头：“对对对，对不起秦小姐，又让你受伤了！”
“没事。”
秦清反倒挺不好意思的。
这大概怪不得诺诺，应该是她的倒霉体质招的……
顾慎言把他们带到办公室。
纪铮坚持要打破伤风，他居然也没嫌弃他小题大做，认认真真给秦清处理好伤口，还在她手腕上扎了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
“两三天就好了，别太担心。”
难得顾慎言温柔说话，秦清盯着他半晌，愣是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无奈叹了口气，在她病历本上写完情况，扔给她。
“秦小姐，找个时间，去拜拜菩萨吧！”
太倒霉了，这才多久，病历本快满了！
秦清：……
这才是毒舌记仇顾医生啊！
秦清几人回去，诺诺的老师已经在另一位老师的安抚下，情绪平复下来，她看到秦清，立刻又站起来。
“找个地方聊吧。”
顾慎言建议，另一位老师也说，会留下来陪着诺诺，三人这才放心，就借用旁边医院空置的活动室，关好门聊。
诺诺的老师姓赵，叫赵亚楠，看起来四十多岁，她自己说，他们才知道，她其实只有三十六岁，四年前博士毕业后经历了两家医院，最终还是选择在特殊学校做老师。
“我从进学校开始，就很注意诺诺，他的最初诊断是自闭症，当时没人觉得他是亚斯伯格，他的智力看起来不高，甚至十三岁还说不出完整的语言，比一些自闭症的孩子更严重。可渐渐的，我发现诺诺能做出自闭症孩子无法做到的事情，比如，如果我的电脑在某天忘记关闭，他居然会替我关闭，而且操作顺利，还有，有一次，我的文档丢了，急得找了一下午，可第二天早晨，我居然在电脑桌面上发现了那个文档……”
经历过几次类似的情况，赵亚楠终于忍不住查了监控，她发现诺诺很有趣，他仿佛一个田螺姑娘，总是在她电脑遇到问题的时候，趁着半夜替她解决。
赵亚楠无法判断诺诺究竟从哪里学习的，但那一刻，她真的很高兴，因为如果是亚斯伯格，诺诺是很有希望回归到真实世界，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
她开始单独研究诺诺，才发现其实诺诺懂得操作电脑，是因为有人在引导他。那人就是诺诺的哥哥，每周都至少来一次，之前给诺诺买过平板，后来还送过他一台更高级的。
赵亚楠几次想要跟这个年轻人搭讪，但都没成功，他不会理会她，多数时候表现的好像也是个亚斯伯格。
可是她跟踪他出去，就发现他的日常生活完全没问题，有时候，他甚至愿意跟学校门口那间超市的服务员打招呼微笑，有次还匆匆留下钱，让超市帮忙进一只全新的充电宝送给诺诺。
饶是如此，赵亚楠依然很小心，尽力不去打扰诺诺和‘哥哥’之间的生活。她只是尝试着融入诺诺，让他慢慢接受她，等待他愿意像对‘哥哥’那样对待她。
这期间，她做了各种各样的亚斯伯格研究，甚至跑遍了全国的医院。
“我接触的孩子中，有的因为判断失误，从亚斯伯格发展成了高功能自闭症，幸运的那些，则从小就被发现，已经在逐渐治愈。我始终没能找到走进诺诺的办法，在‘哥哥’消失前，也始终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直到‘哥哥’消失，诺诺的病情急剧恶化，开始出现焦虑、狂躁的反应。
“我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才让诺诺好转一点。可是那两个人，他们怎么能……”
赵亚楠捂住脸，止不住流泪。
诺诺的父母在几天前突然出现，他们声称当年抛下诺诺，实在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了，两个人都要去赚钱。现在终于赚到，想把诺诺接回家治疗。
学校校长不同意，告诉他们诺诺有可能是个亚斯伯格，最好的治疗方式是走读。
那对夫妻显然很意外，当天没有接走诺诺，隔了两天才第二次来。
这回他们特别兴奋，说已经查询过，亚斯伯格是天才，要把诺诺送到国外的‘正规治疗机构’治疗。
赵亚楠隐隐觉察到他们的情绪不太对劲，主动提出，把诺诺送到她大学教授创办的那家学校，那间学校是世界最好的特殊教育机构之一。
妻子立刻动心，当即就问：“那个学校，像诺诺这种情况，给多少钱啊？”
赵亚楠起初没听懂，以为是当地口音，大致告诉他们每年的学费要将近30万，但如果他们愿意，可以跟教授申请减免一部分。
谁知那妻子一听就闹起来：“还要我们交钱？难道不是他们给钱给我们！我们那家可是……”
这话没说完，就被她丈夫一个巴掌打断了。
赵亚楠这才注意观察两个人。
她没见过之前的他们，但现在的夫妻两个人，看起来倒是非常有钱。女人的手上脖子上甚至都戴着夸张的金戒指、金项链，浓妆艳抹，香水刺鼻，完完全全不像个自闭症孩子的母亲。
“我从来不反对自闭症家庭的父母生活的好一些，尤其家庭情况允许，有的父母亲会特别精致，给孩子以阳光向上的感觉，这对孩子的治疗有帮助。可是作为一个要接触自闭症少年的母亲，真的不该喷过香的香水，或者戴着项链，这些都是会刺激到孩子的。”
秦清点点头。
她知道诺诺相当程度上畏光，她第一次就发现他会主动寻找温暖的黑暗，所以刚刚诺诺钻进她怀里，她会尝试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对他来说，温暖的黑暗才是安全的。
赵亚楠由此判断，这对夫妻很不正常，她跟校长私下交流，校长也赞同，所以用诺诺不适合居家治疗做借口，让他们走。
大概是学校态度强硬，那对夫妻不得不离开。
可昨天，他们又来了。
第七十九章 ：草莓冰博客
这次来，夫妻两个明显早有准备。
那男人很专业，说居家治疗对亚斯伯格是最好的选择，还说他们会请专业的医生到家里去。
校长问起是哪位医生，他们不肯说，再问起一些更加深度、专业问题，男人就开始含含糊糊，最后被问急了，男人忽然拍桌子大叫说：“他是老子的儿子，老子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老子养他十几年，让他去赚点钱怎么了！”
校长无比震惊，追问他们到底要把诺诺弄到哪里去。
女人见暴露了，就开始哭叫着说学校关着他们的孩子不放，砸了东西，还坐在校长门口大哭大闹，校长不得不赶紧报警。
可男人已经趁着女人胡闹跑去诺诺上课的教室，抓了孩子就跑。
老师被打伤，孩子们吓得乱成一团，要安抚受惊的孩子，要拦住诺诺发疯的父亲，幸好有志愿者帮忙，才勉强没造成更大的问题。
诺诺已经就被吓坏了，尖叫、打闹，他闹得太厉害，男人被他咬了一口，一巴掌打在孩子脸上，大骂他是个神经病。
诺诺吓坏了，开始疯狂伤害自己，赵亚楠一直就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阻止他，头被砸伤，胳膊断了，直到筋疲力尽，眼睁睁看着诺诺用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腕。
赵亚楠哭的伤心欲绝。
“三年了，我已经把诺诺当成我的孩子，他好不容易好起来……”
秦清沉默的拍拍她的肩，却暗暗握住了纪铮的手。
他也是个从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不知道听到这些，会不会难受。
纪铮愣了下，眉眼间都是笑意，还有点儿想抬手摸摸她的头。
明明自己也是被抛弃的那个呢！
“他父母又来过吗？”
等赵亚楠情绪稍微平复，秦清问了句。
“昨天诺诺送到医院以后，他们又来过，说要找学校赔钱，校长本来就高血压，被气得差点儿犯病。”赵亚楠满脸绝望。
“可他们如果真的去告，我们也没办法，毕竟他们才是诺诺的亲生父母，更何况还有舆论压力……”
那对夫妻已经说了，等诺诺病好，学校必须放人，否则就闹到媒体，要让媒体给个评判，还说他们留着诺诺，是想利用诺诺吸血。
校长就是被这句话给气到的。
这样的人，赵亚楠根本没见过，可秦清见多了。
她是倒霉鬼嘛！又在公关部做了大半年。
据负责公关的副总说，她在那半年，公司的各种公关危机是之前的一倍，好在处理得当，反倒让公司的声望持续拉高。
秦清调走以后，公关危机次数就持续下降，虽然由此带来的后果是邵氏明阅的曝光率逐渐降低，但为了她的个人安全和健康，副总再也没敢提过把她调回去。
她等赵亚楠情绪平复点，就问她。
“你知道他们要把诺诺送到哪儿吗？”
“不知道，但那肯定不是好地方，你没有听到那男人的口气，他说‘处理’！”
赵亚楠声音尖细，浑身颤抖了许久，才勉强冷静下来，抖着手，使劲儿擦脸上的眼泪。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们那个机会的，我，我现在就去收集资料，大不了，跟他们打官司，死磕到底！”
“打官司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诺诺怎么办？”秦清倒是更冷静了。
赵亚楠一愣，白着脸，嗫嚅着说不出话。
法律不是不能解决问题，但依照目前的法律来看，赵亚楠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诺诺的亲生父母不具备监护人资格。
搜证需要时间，如果这段时间诺诺被迫要跟着那对夫妻回家，他会遭受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到时候即便再去寻求法律帮助，恐怕也晚了。
“医院可以提供一些证据。”
顾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指了指遍布各处的监控。
“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因为担心儿子导致的情绪失控。这种情况下，最多行政拘留个15天。”
纪铮淡淡道。
秦清对外公关时，涉及到法律问题，都是他处理，所以他反倒是最沉默的聆听者。
他又对赵亚楠解释：“包括学校里的监控录像，也无法证明他们的确有‘卖’诺诺的行为，如果的确有人操控他们，也许他们还会说，那些话只是情急之下无意说出的。”
“所以说，这些完全没用？那我要找什么证据？”赵亚楠脸色更加苍白。
可纪铮的表情依旧淡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问顾慎言要来纸笔，很快写了一张纸，递给赵亚楠。
那上面清楚的标明他们需要寻找、准备的资料。
其中包括：权威机构出示的关于诺诺是亚斯伯格而非自闭症的证明和治疗方案、赵亚楠本人的收养资格证明，最重要也是必须尽快搞清楚的，就是那对夫妻到底要把诺诺卖到哪里？
“如果那对夫妻说的没错，这家机构已经涉嫌违法，必须依靠法律途径解决。但目前必须先把监控先搜集起来，主动公关，争取舆论支持，如果你们确定需要清姐帮忙，那我们要和学校签订两份协议。”
“什么协议？”赵亚楠茫然的问。
“一份授权书，你们全权委托清姐为你们做公关，并保证对事件不做任何隐瞒。二，长假期间，明阅艺术馆会办一场与心理疾病相关的艺术展，学校要和明阅签订合作书。”
“好，我这就去跟校长说！”
赵亚楠对这些完全不懂，但她信任秦清，立刻答应下来。
随后她起身，却双膝一软，就要给秦清跪下了。
“秦小姐，我知道你在公关和策展方面都很厉害，诺诺又那么依赖你，所以，请你无论如何都帮帮他吧！我保证，一旦有诺诺哥哥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赵亚楠猜测，付钱，他们付不起的，只好这样说。
“这样就好。”秦清就算是答应了。
她做这些，不只是为了秦洛，也是为了自己、为了纪铮，为了他们这些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