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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绕梁-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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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那种片少看。”他放起车里的歌,“少儿不宜。”

    当时余声一瞬间就意识到他的话外之音,脑子里那个画面又冒了出来。她偷偷瞄了一眼他,后者面不改色淡定的很。于是她开始不说话了,大脑开启自动屏蔽系统才不至于脸红。

    羊城只有一家电影院,位于东大街那条路上。

    到了城里,梁叙将车停在外头去小窗口排队买票,余声乖乖的站在线外看着他打开钱包的样子。电影院里坐满了花花绿绿的人,她一面吃着爆米花一面四处看了看,大都是一男和一女。

    电影演的是无人区的故事。

    母羚羊为了保护小羚羊声东击西引开那些偷猎者,最后自己倒在了枪口下。整个画面以暗黑色为主,甚至还带着点黑色幽默,看得人沉重并且难忘。

    后座有人感叹母爱伟大。

    余声吃着嘴里的爆米花不是滋味,她的心里也矛盾起来。梁叙侧头看了一眼昏暗里的她,目光复杂了半响,然后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去。

    片尾曲慢慢的一点一点跑了出来。

    梁叙拉着她的手从放映厅出来的时候,余声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小羚羊偷懒不肯练习跑步,母羚羊严厉苛刻一个微笑都不曾给。她耷拉着脑袋不肯说一句话,只是脚步漂浮着跟他走。

    “饿不饿?”他低声问。

    余声没点头也没摇头。

    羊城广场点满了花灯,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梁叙寻着一个缺口带她进去看,余声被满地的光芒亮花了眼。一个个跟莲花灯似的,拼成了千奇百怪的动物模样,她刚刚的坏心情或多或少有些平复。

    像走在美国片里的神秘王国。

    身边一个小姑娘蹲下了身子,高空有人将小风车从手掌心划了出去。余声只听见耳边他说了句什么,她当时没在意。目光里全是广场里的花灯和好玩的小物件,等到再回头梁叙却不见了。

    她心底一慌,推开人群就去找。

    羊城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街道,余声沿着广场走的远了。她想往回走却迷了方向,那条路人烟稀少偏僻冷清。余声望了眼广场的方向,不知该走哪条路。

    她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有个老婆婆从她身边经过,余声上去问路。老婆婆给她指了指又看她听不太懂,拉着她胳膊不由分说就带她过去。余声忐忑的跟着,一直看见广场才放下心道谢。

    梁叙远远看见她迅速跑了过来。

    “不是让你等着别乱跑么?”他口气有点重。

    余声鼻子一酸,瞬间红了眼眶。梁叙愣了一下扇自己嘴巴子的心都有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去擦她眼泪,轻里轻气的哄。

    “我没乱跑。”她一眨眼,泪花吧嗒掉。

    “我知道。”梁叙声音更低更轻了,“没找见我吓坏了是么。”

    余声咬着唇含糊不清的‘嗯’了一下,等眼睛擦干净她才看见他手里的糖葫芦。梁叙想起四月那时候,他从熟人嘴里听到父亲在西宁老街的消息。足足在那边转悠了好几天,直到大半夜在破街上见到她。

    “西宁那次怎么没见你吓成这样?”回到车里,他逗她。

    余声舔着糖纸,扫了一眼车外的灯火又看向他。

    “那不一样。”她轻声说。

    寂静的深夜里,他将车慢慢开回小凉庄。余声吃完糖葫芦靠在座椅背上,眼睛看向车前窗外的漆黑。路又宽又长没有尽头,她想起下午那个电影讲的是母羚羊用生命换来了小羚羊的成长。

    “梁叙啊。”她说,“我是不是不太懂事。”

    陆雅的严厉让她喘不过气,可没有陆雅她就不是现在的余声。更何况现在和余曾刚离婚,那痛苦和艰难不必她渴望自由的心少。

    “你才十六要那么懂事干什么。”梁叙看了她一眼,“长大自然就懂了。”

    没头没尾没来由的一句话,余声没想过他会明白。身边只有他的呼吸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天气晴朗前路有光。或许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她觉得世界漂亮通透极了。

    “什么是长大?”她问。

    “长大?”梁叙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嗤笑了一声,“长大就是有一天你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也能把它当个屁放了。”

    话操了点,可她爱听。

    车前灯照着沉沉黑夜,梁叙翻出磁带放了点音乐,是郑钧的私奔,他在唱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余声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风一个劲儿的往里蹿,她又将窗户摇上去。地辽海阔,这样的日子她希望一天长过一天。

    第23章

    羊城的风从南吹到北,一刻都没有消停过。

    那一年的三十小凉庄的一户有钱人家放了一晚上的烟火; 陆雅和余曾纷纷打电话过来问候两位老人。或许是因为新年的关系; 余声和他们也能说几句话了。

    只是陆雅提起画作; 她开始选择性忽视。

    说起这个法子; 是外婆教她的。陆雅的性子外婆是知道的,余声也有几分随母亲。她每每不想理的时候; 外婆总叮咛:“她说什么你应就是了。”

    小镇的夜晚热闹的不像样子。

    天一黑梁叙就从家里出来; 拎了一箱奶和一瓶酒过来看外婆外公。他和老头儿一面吃着凉菜看春节晚会; 一面聊国家大事。

    余声和梁雨跑出去看烟花。

    小镇各户都贴了新春对联和秦琼敬德,门口都是鞭炮过后的红碎塑料片。路上随处可见到处串门的一大一小,有小伙边走边哼万里长城永不倒。

    后来梁叙找到她们俩。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说。

    余声仰头看着五花八门的天空; 七彩斑斓的样子像怒放的花朵似的。几步外有三两小孩耍贫嘴,一个往一个脚下扔炮仗。

    她灵机一动朝他伸出手。

    “多大了你?”他立刻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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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雨也拉长脖子凑过来,一个比一个厉害。两个女生伸出手四只手; 眼睛瞪得像铜铃。余声仰头努着嘴巴; 问他给还是不给。

    “给。”梁叙笑了一下,“我给还不成么。”

    他从衣兜里侧摸出两个红包给她和梁雨一人一个; 后者意外他今年这么善良; 打开之后看到一张红票子嗞嗞直乐。

    他忽然奇怪的咳嗽了下。

    余声似疑非疑的瞄了眼过去; 然后抬头去看他装模作样看烟花的脸。梁叙已经从底下握住她的手; 那体温仿佛大太阳下凉风吹过的二十□□度。

    再分开送完她回到家已是深夜。

    中央台的周涛和朱军搭档默契; 又是一年的难忘今宵。当时沈秀正在织毛衣,桌上的座机响了一下。女人放下毛衣去接电话,好几分钟里那头一直没有人吭声。

    “说话呀你。”沈秀忽然有些情绪失控。

    梁叙端着一盘瓜子正站在门口; 屋里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的骂了起来。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母亲一直‘喂喂喂’。烟花声还响彻在这片黑夜里,梁叙将盘子放去窗台,一手插裤兜走出了门。

    他蹲在门外一口气抽了四五根烟。

    印象里梁兵离开他们时他才十岁,家里和这个男人有关的照片都被沈秀收了起来。他只记得那天沈秀带他去羊城监狱大门口探望父亲,男人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四年后出狱却再也没有回来。



    第23节

    黑沉的夜里只有远处淡淡的光芒闪亮,指尖的腥火格外绕眼。梁叙抽完最后一支烟插在地上摁灭,然后站起来向李谓家走去。

    日子到了大年初四积雪便化光了。

    那天阳光还不错,梁叙要送爷爷回青草坪。自从奶奶去世,每年的这几天沈秀都会让他接爷爷来镇上过年。老人已经习惯了清净,老想着要回去和乡下老兄弟谝闲传。

    到村里是个艳阳天的下午。

    梁叙在门房里坐了一会儿准备走,许镜从外头进来了。女生提着大包小包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要他送自己去羊城。

    “我爸还以为我是去学校。”爷爷去了外边后许镜自嘲。

    “许叔不缺你那点钱。”梁叙点了烟咬嘴里,“酒店那地方人多眼杂最好还是别去了。”

    “你这算是关心我?”

    梁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瞟向门外,许镜却暗暗笑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对面的土墙里院有干枯的树枝伸了出来。

    “嗳。”许镜问,“你那小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梁叙将目光收回来:“余声。”

    俩人没再多说话,许镜咀嚼着那俩字儿直到坐上他的车。不知道她打哪儿知道他参加h&b的demo比赛,路上问起梁叙眸子凉了一下。

    “现在没有关系根本办不成事儿。”许镜说,“你有想过以后怎么走么?”

    “你到了。”他说。

    许镜闻言看了眼窗外,没再强求他的答案。她提着行李下了车,还没站稳梁叙就将车子开走了。女生慢慢眯起眼,嘴里嘀咕了句‘臭小子’。

    梁叙从后视镜看到有男人走近许镜。

    他踩了下油门从那条街道开远了,羊城慢慢的消失在视野里。那会儿余声正在厨房帮外婆拉风箱,小凉庄最勤奋的方杨同学抱着一沓试卷跑过来问她题目,俩人在房间里度过了整个下午。

    女生的话题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轻松。

    从高考模拟题讨论到最近可能要用到作文里的社会热点,方杨的精力简直是宇宙大爆发似的。想起小时候俩人一起穿着蓬蓬裙,方杨指着新闻频道问她左下角有人打手语是干什么,她也会傻啦吧唧的把水浒传读成水许chuan。

    “你说我现在要是已经上大学了多好。”方杨喟叹。

    余声觉着这是个类似于哥德巴赫猜想的题目,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方杨四肢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眼底情绪让人复杂的看不清楚。

    “大学不见得多好。”她最后说,“可能会比现在更累。”

    以前在西宁读书,余曾很少十点以前回家。他的学生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日没夜的做项目,那段时间好像刚完成了某段铁路的设计图。

    院子里外婆叫她们出去吃水果。

    余声塞在被窝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趁着方杨走开才拿了出来接通。梁叙在电话里叫她出来,余声挂了电话满脑子在找脱身的借口。

    “余余啊。”外婆叫她,“给你二婶端点过去。”

    她如释重负的应了差事,瞬间就跑出了门。外头的屋顶还有很多家白灿灿一大片,太阳照在上头泛着粼粼波光。余声端着装满小黄橘和大红枣的碟子,站在寂静幽深的巷道里轻喊。

    他从身后冒出来吓她一跳。

    余声看着他顺手牵羊似的从碟子里拿起一个橘子,包了几下皮扔嘴里就吃。他的背后是长长的涌满爬山虎枯干的高高墙壁,俩人往里站着跟做贼一样。

    “找我干什么呀?”她问。

    “男的找女的还能干什么。”他嚼着橘子,将皮随手一撂,“当然是忍不住想做坏事了。”

    “……”余声震惊他说荤话的驾轻就熟,“你知道兰陵笑笑生么?”

    梁叙本来是要逗她的,却被问的一愣。巷子两边有冷风吹过来,余声得送橘子办正经事了。她正要走,被他拉住问是谁。

    余声:“自己查去。”

    梁叙:“……”

    他看着她走远皱了皱眉头,连她的手都他么还没摸到。梁叙一面拉着个脸一面从兜里摸烟反向走出了巷子,然后发动停在路边的车回了家。

    这会儿人流并不多,沈秀已经收开摊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女人问。

    “嗯。”他过去帮忙装箱,“碰见许镜顺路捎了一程。”

    摊子上一完事儿,梁叙就回了屋睡大觉。傍晚天还没黑透就又醒了过来,裤档湿了一大片。他耷拉着裤子去撒尿,想起她嘴里的那个什么笑笑生。

    他坐在台阶上谷歌搜索。

    网速不好,手机上的进度条走的太慢。邻居家的猫在墙上头跳来跳去,屋檐边有燕子做的窝。房顶的雪化成水沿着瓦片往下掉,有那么一滴落在了手机上。

    他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答案。

    梁叙胸腔里都能笑出声来,他黑眸盯着那个词坐了大半天。门上梁雨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进来了,梁叙立刻摁灭手机。小姑娘胳膊一甩一甩的,他看到了那手腕上的一个物件。

    “那表你哪来的?”他抬了抬下巴。

    梁雨原地站住:“余声姐给的。”说完又怕他不信似的,又道:“过年前你们去看花灯那天她就给我了。”

    有燕子叫,梧桐树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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