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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争说:“好,你好生歇歇。”
秦灼回了前几日住的那间厢房,就在晏倾的对面,进屋前还瞧见大夫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往他那里端。
那药味又重又苦,随风飘过来,连她这边的屋子里都是这个味。
秦灼是真累了,好些天没睡过安稳觉,躺榻上之前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结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有个随意散漫的少年郎身后成天跟着个爱笑也爱闹的小姑娘。
初开蒙时,少年握着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再长大些,少年带着她坐在莲花池旁抚琴观星。
他们在高楼饮酒高歌,入云雾深处观山河辽阔,朝朝暮暮都在一处。
秦母时常发愁,这好好地姑娘养的,在家待不住、没有裹脚不会绣花以后可怎么好?
梦里的小姑娘被母亲压着学刺绣,可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刺的十个手指头都是伤口,也没能绣出朵像样的花来,为此被罚三天不能出门。
后来少年找上门来,瞧着委屈坏了的小姑娘,嫌弃极了,“你怎么这么笨?”
他嫌弃完了,把满屋子的侍女都遣了出去,亲自坐在闺房里帮她绣。
修长如玉的手穿针引线的时候也赏心悦目得很。
小姑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跟前,用手托着小巴掌,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少年:“真想快点嫁给你啊,晏倾哥哥。”
少年笑起来,皎皎生辉,“你那点心眼都用我身上了是不是,灼灼?”
可不知怎么的,他笑着笑着,忽然就变成了清冷孤傲的模样,锦绣堆成的闺楼变成了破瓦房,四周人群吵吵囔囔。
只有那人的声音冷漠而清晰,他说:“秦灼,我来退婚。”
第52章 哄
秦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她很少会梦到小时候那些事,前世自从与晏倾分开后,便天各一方。
光阴似箭,三年又三年,她奔走南北之间喝风饮雪,每天都过得很忙,仿佛有过不完的难关,打不完的仗。
那些日子里,岁岁年年混乱不堪,后来再见时,总是慵懒闲散的少年做了阴郁狠厉的权臣,只手翻覆间搅弄风云。
少时绣花针都能扎哭的少女敢提剑挡千军,身许家国流血不流泪。
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
也没人在意。
那些从前太久远了,久到连秦灼自己都忘了,她以前究竟是为什么喜欢晏倾。
见色起意多少是有一点的。
秦灼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久,坐起来这会儿仍旧有些迷糊,思绪乱七八糟地飘远了,不由得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促使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她换了身衣裳,便开门让婢女们打水来,洗漱完用木簪随手挽了个发便出了屋子,打算去找谢无争。
结果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听见了顾长安的声音从对面厢房传了出来,“你喝不喝?”
公子好像挺不高兴的,但还没到发火的地步,还在耐着性子讲道理,“本公子这辈子还没这么伺候过人,你几岁啊?喂药还得专门的人给你喂?让大殿下给你伺候汤药,你也不怕折寿?”
秦灼心道:顾公子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这顾长安大上午的不去做正事,跑到晏倾屋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怎么想都觉着这场景有点怪异,脚下一转,便先往对面屋子去了。
秦灼进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顾长安背对着这边没注意到,他端着汤碗站在榻边,一张俊脸十分地微妙,又道:“你告诉本公子一句准话,你这次回来和秦灼退亲,是不是因为这位大殿下?”
忽然被点到名的秦灼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厮还敢问啊!
她有点想捂脸走人。
偏生公子爷还觉着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了,正色道:“你要是敢承认,本公子还敬你是条汉子!”
晏倾倚在榻上,面无表情道:“顾公子,少想点有的没的。”
顾公子不干了,把汤碗往榻边的小桌子上一隔,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好好跟你论一论的架势。
但对方是个伤患,他也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动嘴:“是本公子多想了吗?你跟那个大殿下要是没点什么,人家那身份的,能亲自伺候你洗漱更衣,连汤药都送到嘴边,昨夜他在这屋里守了一夜吧?”
秦灼越听越觉得这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前压根不知道连谢无争和晏倾认识,得知两人交情不浅的时候还挺震惊。
顾公子更绝,直接往分桃断袖上面扯了。
晏倾抬眸看他,语气淡淡地反问道:“那顾公子昨夜不睡觉在晏某屋外转了一整宿,今日一大清早便来端茶递药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顾公子一下子被他问住了。
公子爷这一大清早站这说了不少话了,但晏倾就跟个哑巴似的一声不吭。
他都习惯了对方一副任你怎么说的样子,结果人家来了个回马枪,差点把他当场噎死。
顾长安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为了撑住场子,强行开口攀扯,“我当然是为了、为了……”
公子爷一大早上脑子转太多了,为了什么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秦灼站在几步开外看了好一会儿,适时上前道:“真没想到啊顾公子,你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在晏倾面前倒是体贴细致地很。”
顾长安这才发现这屋里又来人了,转头看向她,“秦灼?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秦灼笑道:“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她说着还真转身就走。
顾长安生怕被误会什么似的,连忙伸手去拉她,“你走什么走?回来!让他赶紧把药喝了。”
秦灼特想问顾公子:晏倾喝不喝药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在同一辆马车上待了两天吗?人家晏公子还是一路昏迷着的,你还能跟他处出什么情谊来?
但顾长安这会儿扣住她手腕的劲儿特别大,再逗一下,公子爷失手给她手腕掰折了,那就亏大了。
秦灼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抬了抬下巴示意顾长安先把手松开。
公子爷会意,压低了声音同她说:“本公子这都是为了你。”
“怎么就为了我了?”秦灼实在有点搞不懂这人整天都在想什么,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问他:“长安,你是没睡醒,还是睡迷糊了?”
说起来,她也做了挺荒唐的一个梦,但醒来之后一切烟消云散,如今瞧见晏倾,也没有分不清虚妄与真实。
从前是从前。
当下是当下。
不说恨得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但也没有管他喝不喝药的必要。
顾长安瞪了她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两孤男寡男的整夜在一处,你还睡得着呢?”
秦灼挺懵的,“他两整夜在一起怎么了?我还得睡不着?”
顾长安气的抬脚踹了一下她的小腿,咬牙道:“本公子要是你,前未婚夫都带着新欢到我跟前晃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人抢回来再丢开!”
秦灼抬头摸了摸公子爷的额头,强忍着笑,装作些许惆怅模样,“这也没发热啊,怎么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顾长安拍掉了她的手,“你还笑?怎么笑的出来?”
秦灼怕他闹得掀了屋子,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又问道:“所以你是想帮我把人抢回来再丢,才自告奋勇来抢了给晏倾喂药的活?”
这要真是这样,她就得给公子爷找大夫好好看看脑子了。
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这屋子里原本只有顾长安和晏倾两个人的时候,他不管说什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这会儿看秦灼的眼神,怎么瞧都有种“这人还有救吗”的意思,说话顿时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他推着秦灼往榻边走,不大高兴地憋出了一句,“差不多吧。”
秦灼被推着走到了晏倾跟前。
她和这人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可到底认识了那么多年,要是真的回回都相对两无言,就有点对不起这些年在尘世间跌摸爬滚练出来的本事了。
秦灼面上笑意未收,居高临下地问:“我们顾公子喂药喂得哪里不好了?”
晏倾掀了掀眼皮,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烫。”
顾长安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本公子端着碗都没嫌烫,你还嫌起烫来了!”
晏倾面上还是没什么血色,不过今天有顾公子在这叨叨,说三句回一句的,也比昨日要多些人气。
他语调如常地回了一句,“顾兄,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要人命的。”
顾长安顿时:“……”
公子爷从前确实没做过伺候人的事,喂药之前要吹凉什么的,完全没想过,方才端在手里烫的不行,光想着让人赶紧喝了,免得烫手来着。
姓晏的话说的这么直接,他要是再按着原话解释一通就显得太二百五了。
于是,顾公子嘴硬道:“你跟别人能一样吗?这遍体生寒的,药就该烫的时候喝,凉了还能有用吗?”
这话说的认真极了。
要是换个跟顾公子不太熟的,八成就被忽悠过去了。
晏倾眸色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灼也怕公子爷嘴快再说出点什么没法收场的由头,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理,你说什么都有理,药放了一会儿应该凉了,你来吧。”
顾长安闹了这么许久,其实已经后悔揽了这活,看见秦灼在边上就不想动手了。
他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秦灼,刚要开口,就被秦灼抢了先,“别看我,看我也没用,但是这事是你自己揽下的,得你自己做。”
“我也没指望你啊。”顾长安话虽这么说,还脸上还是露出了老大的不高兴。
公子爷一边在心里吐槽:姓晏的事真多,不让小厮婢女近身伺候,偏要折腾做主子做惯了的人,一边端起汤药递到晏倾唇边,“这回不烫了,喝吧。”
这回晏倾没说烫,他只是往后靠了靠,皱眉说:“苦。”
“哪有药不苦的?”顾长安都被气笑了,差点把汤碗盖晏倾脸上,他牙疼似的露出一个很纠结的表情,问道:“晏公子、晏兄,该不会你喝个药,还要本公子哄着你喝吧?”
公子爷是真没想到晏倾这么个冷心冷清的冷面人,喝个药这么不利索。
小姑娘都不见得有这么麻烦。
可谁能想到。
晏倾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还真点头应了,“嗯,你哄吧。”
“我……”顾长安受惊不小,汤药都从碗里撒出来不少。
他转头看向秦灼:“秦灼!快来掐本公子一下,我可能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还没醒!”
秦灼先是满足顾公子的要求伸手掐了他一下,然后端起小桌上的那叠芙蓉糕递到晏倾那里,“别为难我们顾公子了,赶紧把药喝了,吃块甜糕。”
说出来谁敢信?
日后权倾天下的大权臣少年时怕苦,一点苦也不能吃,嗜甜,比小姑娘还好这一口。
第53章 你算什么东西
晏倾没吭声,接过顾长安手里的碗,把汤药一口闷了,又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慢慢吃着。
顾公子接过空碗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完事了,大殿下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嫌苦嫌烫的啊?”
公子爷把碗往边上一隔,也拿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之后又嫌不和胃口,皱眉道:“怎么这么甜?”
“送你屋里的你不吃,吃人家的还嫌弃起来了。”秦灼说着把整叠都放到了晏倾手上,朝他道:“行了,你该吃吃,该歇着就歇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半刻也不停留。
顾长安见状,连忙跟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了。
晏倾望着少女背影的目光就此被隔断。
他静坐了片刻,然后低头看着手里的那碟芙蓉糕,伸手摸了摸青瓷碟的边缘,仿佛还能在上面感受到些许少女指尖的余温。
那几不可见的一点暖意,被冰凉的手一碰,瞬间就消散尽了。
“你怎么这么贪心啊,晏孤云?”晏倾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反手就把那碟芙蓉糕摔了。
偌大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碗碟落地声响极大却没旁人能听见,碎瓷四溅,甜味浓重的芙蓉糕滚了一地。
榻上帘帐低垂,几乎把他整个都笼罩在了阴影里。
总是白衣翩然出现在人前的神仙公子,此刻双目赤红,两手紧握成拳,青筋毕现,像个挣扎在炼狱里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