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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个不信命的?人。
可这如宿命一般的?轮回,让他生出?一些迷惘。
他终究是参不透。
摇光将?瓷瓶妥帖地收入怀中,运起?灵力,将?断剑复原,而后拿着她的?剑,往地牢走去。
仙门的?地牢往往没有?蜡烛和天窗,全凭神识探索在?此间?行走。
虽说修士可以辟谷,也可以不眠,但终日待在?幽暗阴湿之地,周遭没有?一丝生气,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虚无中流逝时,便成为了一种更为别出?心裁的?折磨。
“师父。”
谢扶玉的?轻唤像是猫儿般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他缓缓行至她面?前,望着眼前的?淡色人影,举起?了手中的?灵剑。
“已经修好了。”
“那带来这儿做什么?”
他并没多说话。
铮然一声,利剑出?鞘。
拂华剑身上淡蓝的?流光晕染开来,点亮了眼前的?一片昏暗。
“当初制剑的?时候,我便选了与七星一模一样的?玄铁,为你亲手造了这把剑。如此,我能用拂华,你也可以用七星。”
他凝着剑身亲自雕刻的?纹路,似是在?欣赏一件珍宝。
“你也知道,我的?剑道初衷,便是希望这个世上,没有?它不能斩尽的?东西。无论是算计还是阴谋,无论是屈辱还是不公。”
他说着,便向?她手腕上缚着的?锁链砍去。
两道剑气划过,金属与剑身碰撞,掀起?一阵刺耳的?脆响,随着火星飞溅,拂华轻而易举劈开了这锁链。
锁链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
谢扶玉骤然失了束缚,揉着发酸的?腕骨,略显诧异地看着摇光:
“师父,你,你这算是在?劫狱?”
摇光默了一瞬道:
“不算。劫狱是要逃的?,我一会儿……带你光明正大地出?去。”
他弯身一片一片捡起?铁锁碎块,将?地牢复原成从?没关过人的?模样。
谢扶玉一听,顿时有?些着急:
“不行!剑阁中人谁人不知我被关在?这儿?你若是带我正大光明走出?去,岂非落人把柄?”
“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在?乎声名?”
摇光不疾不徐道。
“我不在?乎啊,但我在?乎你的?。”
她脱口而出?,
“你为了我,屡次触怒天枢阁主,再这样下去,将?来你阁中长老?之位不保,以后,可就再也收不了徒弟了。”
他不屑一笑: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见我有?喜欢收徒弟的?癖好吗?”
谢扶玉一滞。
“那,那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你不当长老?,咱们的?开支就没现在?多了,你还怎么买酒让我陪你喝啊,是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
“原来,你还想着陪为师啊,我还以为你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说出?口的?话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谢扶玉见他并无一点儿忧虑,终于反应了过来,轻声问道:
“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万全准备?”
“是啊。”
他将?小心存放的?瓷瓶拿出?来,递至谢扶玉的?面?前。
“喝了这药便是。”
她小心接过,凝着这只触手温润的?瓷瓶。
“这是……”
“假死药。”
摇光避开了她的?目光,将?灵剑把玩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儿,和从?前一样站在?这儿,随意编了个药名,
“喝下去,你便会陷入沉睡,与死了一般无二,届时,我便能光明正大带你出?去,将?你扔到?乱葬岗里,趁无人之时,你便自由了。”
按照原有?的?记忆路径,谢扶玉会略带嫌弃地看他一眼,讥讽这当真是个馊主意,最后再万分嫌弃地喝下这瓶药。
可只消等这药物随着灵力运转,在?灵脉中游走上一圈,她便会彻底忘了和江陵有?关的?一切。
包括这瓶灵药。
而后,再一脸茫然地问他:
“师父,咱们如今怎么在?地牢里?”
可现下却出?了些岔子。
因着江陵入画前不小心滴在?她唇边的?血,她恢复了现世的?记忆,便不会如从?前那般好骗。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拔下瓷瓶的?塞子,放在?鼻尖小心闻了闻,旋即笑了起?来:
“师父,你骗人。”
摇光的?呼吸一滞。
他摆出?一副凄凉模样,强词夺理道:
“阿玉,你这样让为师很伤心呐。你说什么,师父便信什么,怎么师父说的?,你反而不信?”
谢扶玉垂下眼帘,接着道:
“你骗人的?时候,总是不敢直视旁人的?目光,然后,喜欢握着剑,转上一圈。”
这是师父自己都不曾留意过的?细微动作。
他们相处了快两百年,早已有?了超越常人的?默契,自然知道彼此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
“这根本不是假死药吧?师父。”
谢扶玉平静道,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一种可以篡改记忆的?药物。”
摇光的?脸白了白:
“你几时变得这般聪明了?”
她释然一笑。
她早已察觉,旧日的?记忆和今次有?些许出?入。
但若吸进她魂魄的?画卷,是以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展开,那么,只能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发生过的?事?实不会骗人,无论你回顾多少次,它总是伫立在?你的?生命里。
可回忆可以被篡改,可以被美化,也可以被遗忘。
记忆,才是最容易蒙蔽自己的?东西。
若她手中的?这瓶药当真是这个效用,那她身在?画卷中的?那些微妙不适,便悉数合理了起?来。
江陵曾真真实实地参与过她生命最初的?那些少女心思,而后用一只蕴着他灵血的?瓷瓶,让摇光哄骗她喝下,将?这些揉杂着直白和隐晦的?情意,彻底埋葬在?了过去。
往后余生,她不再记得他。
直至后来在?荒山下,再次见到?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摇光凝着她微微有?些发抖的?手腕。
“还喝吗?”
“喝。”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下心绪。
她得喝下去。
纵然要再一次残忍地将?亲历过的?美好亲自剥除,她也需要按照曾经的?事?实走下去。
“不过不是现在?,师父。”
她的?手垂了下来,
“咱们不能光明正大地走了,得悄悄溜出?去,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摇光并不知道她多求的?一晚有?何?用处,但仍是应下了她的?请求,递给她一张化形符。
她变成一只蝴蝶,落在?他的?肩上,与他一同?回了寝殿。
时间?紧迫,她拿出?一叠白纸,研磨执笔,斟酌着画下一个圆。
她不要再当那个被篡改记忆的?傻子了。
若是遗忘是必须经历的?过程,那么不如用画,将?她们经历的?一切,悉数描绘下来,待忘记后重温,便还能再次刻进脑海里。
可惜,她的?画功并不怎么样,纵然认真专注,也只画出?了一双火柴人。
她望了望窗外的?月色,顿时有?些沮丧。
“我画不出?你的?样貌,日后,那就请你再次坚定地走向?我吧,狐狸。”
第50章 雾里看花(二)
白纸画到最后一页。
直至最后一笔收尾; 她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一旁,最后一次端详过手中的画,旋即从袖中拿出那只瓷瓶; 犹豫片刻,而后一饮而尽。
这回,她便不会忘得这般彻底。
她的画虽然潦草,可凭借着场景与动作,自己也能看明七分。
她凝着面前堆叠的纸,眼前一阵儿一阵儿发黑; 紧接着,头便痛了?起来。
她攥着自己的袖子,滑坐在地上; 额上渗出些薄汗; 无力地倚靠着书案; 最后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风拂进窗檐; 吹落了?她摊在桌上的画纸,悠悠地盖在她的身上。
远在妖界的江陵恰好怀了?和她同样的心思?,正在狐狸洞旁挖出一个小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画出的记忆锁在一只琉璃箱子里,再?撒上一抔土埋好。
他刚将挖出的坑恢复原样; 又是一道灵光闪过。
“唔……比我预想中回来的要慢些。”
身在竹林屋中的宫流徵感受到他带出的一阵风。
“什么意思??”
江陵刚落地; 便撑着书案; 急问他道。
“江小兄弟。”
宫流徵感受到他错落不稳的吐息; 轻声安抚,
“你先听我说——”
江陵垂眼便瞧见了?桌上摊着的《六界异志》的第四卷。
上面仍是仅有一幅画。
只不过; 从最开始的石廊寝殿,变成?了?谢扶玉倚在桌边昏迷; 身上还落了?两?页纸。
一旁的宫流徵接着道:
“按说这一幕,应当?定格在她与摇光在地牢饮下你的药……可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般景象?”
“怎么说?”
宫流徵抚摸着卷轴上淡淡的墨痕,道:
“她先是出了?地牢,又回了?房中,写写画画半晌,最后才喝下了?那药,于?是本?该早些出画卷的你,便耽搁了?些时日。”
江陵的眉心皱得?越发的紧。
“什么这一幕?什么早该出画卷?你在说些什么?”
宫流徵道:
“你第二次闪回画中之后,有个人突然造访,听风辨形,应当?是个高大的男子。”
“他说,这画卷共有三?幕组成?,第一幕你已经历过了?,当?下便是第二幕,最后……则是第三?幕。”
说话间,卷轴上的画面隐隐淡去,又渐渐重现出一副新的来。
画面里,数名道盟中人围坐在一起,像是在商议着什么,远处的一盆一人多高的盆栽后,正微微露出谢扶玉的半张脸。
如今的宫流徵像是一个传声筒,将“那人”同他的交流连接起来。
江陵琢磨着他的话中之意,忽地留意到了?什么。
他对于?画卷而言,本?就?是个外来者,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也与谢扶玉未来走向并无干系。
他赠她的药,无非也是希望她可以?回到正轨。
可那人为何说……她在地牢饮下他的药,才该是最后一幕的结局?
“他是如何确定每一幕的结局该是怎样的?”
江陵一把抓住宫流徵的肩,问道。
宫流徵的面上划过一瞬愕然。
显然,那人没有说,所以?他并不知道其?间的关系,也不曾深入地去想,只是骤然听江陵这么一问,他沉吟道:
“他或许……亲眼所见过其?间发生的一切?”
江陵的呼吸一滞。
若是如此,他便不是那个自以?为的外来者,而是画卷之中的亲历人。
他的目光落回《六界异志》上。
此时的画面一片平静。
所以?,当?他没有潜入画中时,这画便不会沿着时间的轨迹运转下去。
所以?,他在画卷中误打误撞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所以?,那些画卷中让他眷念万分的美好,都真?切地发生过,只不过在对阵幻妖之时,又被他的抉择,亲手埋葬在了?过去。
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当?初他赠谢扶玉的那瓶药,她饮下后,周围所有人都会忘记她与他的关联,而这所有人里,自然也包括他。
难怪他拥有着游走六界的记忆,却不记得?自己曾与任何人产生过羁绊。
从前的他,已经忘过一回,可纵使重来一次,依然走入了?这样的结局里。
即便身在画卷中,也无人可以?改变什么。
命运仍会让他们相互牵扯着,直至走到最后那一战。
他将宫流徵的青玉毫笔蘸了?蘸墨,郑重递进他手中。
“送我入这最后一幕吧。”
宫流徵提笔微顿,终究轻声道了?句:
“好。”
又是一道灵光闪过,江陵倏然消失在了?屋中。
紧接着,几声轻快的脚步响起。
宫流徵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张口?道:
“我已经尽力配合他入画了?,你别忘记了?你的许诺……”
那人带着白玉面具,声音沉沉,却常含低笑:
“魑魅是鬼族,鬼族得?肉身,便可改修仙道,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你确定这法子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他们帮了?我许多,我可不愿意当?这个陷害恩人的罪人!”
宫流徵狐疑道。
“哈哈……”
他轻笑两?声,
“不会……只不过是我想看一出好戏罢了?。”
“什么意思??”
“我既想看谢扶玉得?到剑魄,又想看她不得?不舍弃剑魄,这种二选一之间的挣扎感,岂不是很有趣吗?你猜,她会选谁?”
宫流徵沉默不言,将笔搁在一旁。
“瞧啊,开始了?。”
他的目光落在开始缓缓变幻的画面上。
*
近日,仙门上上下下时常涌动着些肃然之气。
数年前,天魂宗掌门突然暴毙,紧接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