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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复杂的解法讲给他们,只讲一遍,让他们绕不过来,他们就不会再来找我。”
真令人望而生畏。
她写完收笔,他问她:“写好了?”
钟贞起身:“嗯。”
萧珩关了灯。
黑暗降临,她被他拦腰抱起,直接给扔床上——明明上一秒还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
他欺身而来,望着她说:“讲题目要有好处。”
她正想说就被他吻住了。
钟贞攥紧他衬衣,抗议:“放我睡觉。”
他扯开纽扣:“睡吧。”
她气息不稳地埋在他怀里。
他抬起她下巴,眼神沉郁:“没不让你睡,你睡吧。”
“我睡……那你还亲?”
他在吻她脖子。
“嗯,”他说,“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她想了下萧珩这句话的意思,他指他睡的应该是她。
他的吻格外清晰,温度灼人:“两个月,我没有碰过你……”
钟贞双手抱在胸前,往后退:“你亲我不是?摸我不是?”
他皱眉:“不是。”
那不算一次,总共加起来的都算不上一次。
她说:“得寸进尺。”
说话间,她到底被他制住,力量悬殊,钟贞料到这局面。
他语调清冷,吐出一句暧昧话:“你再让我得寸进尺一次。”
钟贞很困,懒懒地半睁着眼:“有什么好处吗?”
他的手从她脚踝往上,停在她纤细敏。感的腰际,轻轻一掐。
“你想要什么好处?”
清风拂面,睡意被吹走大半,钟贞扬唇:“我想你亲口对我说,‘钟贞,我喜欢你’。”
她对上他眼睛:“萧珩,你敢说吗?”
他起身,没开口。
…
萧珩的沉默在钟贞的意料中,一切正如她开学时对小贾说的——新的学期,新的挑战。
某段时间,她特意不去找萧珩,故意躲着他、避开他,她想看看他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不明白喜欢这种感情在他眼里分量多少。
最后她发现,萧珩什么都没变,从头到尾在意的似乎只是她一个人。
一周后,钟贞先行向他妥协。
那天放学后,她照常和朋友去学校食堂吃晚饭。
钟贞远远见到萧珩和两位男生在吃饭,他们走后,她就倒掉餐盘跟上去,一路尾随。从弇高食堂到教学楼,步行近十分钟,散步要十五分钟。
在宽敞的柏油路上,她跟在他身后,临要进教学楼时,她走上去叫住了他。
近夜的天幕,眼前像笼了一层暗色的薄纱。
两男生先走了,他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
身侧几步路就有一条鹅卵石路,径自走入是一处池塘密林。钟贞指指池塘边的长椅,说:“我们去里面说。”
两人坐下,钟贞眼神直直地望着粼粼湖面。
她说:“其实我想过了。”
他也望着那湖面。
萧珩这么做时,是冷静而短暂地思考后认为——会有几秒的时间,让他们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一片范围内的湖面上。
但他忘了,他这么做时是下意识的。
“那天除夕夜的事情,我不后悔。”
“我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我想要接近你——到最后,我都会问你那句话的。”
“可能现在对你早了。”
钟贞起身,整理衣服,语气稀松平常:“我能等,多久,我都等。”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祝贺他:“对了,你这次又是第一名。”
她低头微笑:“真厉害。”
他仍望着那湖面,没说话。
脚步声渐渐遥远。
月光下,湖面死水微澜。
对他来说,第一名不具有任何实质的意义,是钟贞赋予这个数字意义。
他有过那种辉煌耀眼的时刻,如今回想起来丝毫没有旁人所言的快乐。
曾经,周怀远给予他很多骄傲,但这也是相互的。
他对他说,天才不困绊于俗世,你天生有高傲骄矜的资本。当所有人仰望你时,你能得到这世上几乎所有人得不到的一切。
他那时心里反反复复都是一句话——我要用我所有的,来争取一切我所没有的。
在赢得无数人瞩目和无上荣誉后,他仍没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他麻木度过这段时间后,随秦淑原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小镇。
在盛夏的某个午后,他推开门,又莫名其妙地和面前的女孩打了一个照面。
因果开始循环。
他为她拿第一。
无穷无尽地去得,没有理由。
但她的问题,他给不了答案。
一位被定义的天才,也给不出答案。
这并不是他难以启齿,这是他拿一生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
七月初,暑假没放几天时,秦淑原回来了。
一场洗尘宴后,钟贞决定假期暂时搬回镇上住一段时间。
在她整理东西预备要走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那天钟贞去楼下超市买鲜奶,头顶三十六度的烈日,打着黑胶伞走在小区里。
突然,她接到秦淑原的一通电话,没有具体内容,只让她快点回家。她一脸莫名地挂掉,转身折回,上楼。
走到门前,她敲了下,秦淑原压低的声音从门的另一面传来,有些警惕:“谁?”
“钟贞。”
门在她面前慢慢敞开。
她抬头的一瞬,见到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那间永不开启的房间前。
房间被打开了,门后面仿佛像个黑洞。
他站在那里,双手、衣服上沾满血迹。
萧珩没有表情地注视她,一言不发。
秦淑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衣服上鲜红血迹映在玻璃门的反光中。
女人浑身颤抖,指着他,在她耳旁语气沉痛而惊惧:“贞贞……我也没想到……就这么几个月不在他身边……”
钟贞扭头看向玻璃门反光中的景象。
他身后是未知深渊般的漆黑。
她身后女人身上的是绽开的零星玫瑰。
女人轻轻开口,低声重复:“我和你说过的……他又变成了这样……我以为都好了……都好了……”
她眼神凝住。
精神分裂,秦淑原亲口告诉她的,他有精神分裂。
萧珩敛眸,看着这双手。
钟贞,相信我。
☆、二十八
第35节
医院。
冷淡的色调缓解了钟贞紧张的神经,空隙间,她到洗手间洗脸。
医院洗手间开着的窗不知朝哪面,午后烈日灼人的光照进来,洗手时,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一瞬画面和脑海中某幕重合。
那回半夜,是萧珩受伤,他对她说有‘鬼’;那间永远紧锁的房间外出现血迹;过后,秦淑原告诉她萧珩有精神分裂。
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这绝非偶然。
走出洗手间,午后晦暗的医院长廊上,空空荡荡,她一面走着一面想,他们两人,都或多或少地在向她暗示,他(她)心理精神存在疾病。
萧珩是真的暗示,她甚至还不明白他说的,秦淑原是明示。
身侧电梯门一开一合。
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面露微笑。她眼角余光瞥到,不经意地打量了下,这时,有两名医护人员从她身后冲过来。
那电梯上下来的人见到钟贞身后的人,慢慢睁大眼。
她来不及逃,被两名医护人员一左一右架起,女人又踢又打地大声叫着:“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
精神病女人被带走。
…
萧珩和秦淑原在护士那包扎伤口。两人都是皮肉伤,萧珩比秦淑原重一些,身上小伤口多。钟贞见到他们时,两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这中间,她等的时间有些漫长。
她走来时,他目光沉静地望了她一眼。
进医院以来,萧珩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平静得有些奇怪。
秦淑原眉间隐约疲惫:“贞贞,你去哪了?”
“我去了洗手间,”她看着秦淑原,说:“刚刚我走过电梯那,有一个精神病女人从楼上逃下来,又被医院里的人抓住带走了。”
“医院的人?”她似乎有些疑惑。
钟贞点头:“这个医院住着的精神病人在楼上一层……”
“贞贞,”秦淑原打断她的话,扬唇说:“我想让萧珩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她看了眼萧珩,问:“今天就要?”
萧珩脸上没什么表情。
“怕发生和今天一样的事情,这么决定也是为他好……”
钟贞想了想,问她:“医院结果出来了吗?”
萧珩倏地瞥她一眼。
“在医生那做过了,还没给结果。”
“阿姨,那就等几天吧,”她在他身侧坐下,“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萧珩垂眸。
秦淑原微扬嘴角:“也好。”
……
隔了两天后的傍晚,秦淑原来到钟贞房间,说是要和她说点事。
屋内气氛宁静,光线昏暗,空调明亮电源键下,一阵冷风送出,白茫茫像雾潮。台灯的光被一点点旋开,几张纸和薄薄的病历本摊在桌上。
钟贞仔细看了,除了有些专业名词不懂,大部分内容她是理解的。
精神分裂症被确诊。
患者姓名各项资料都是她熟悉的。
医生用龙飞凤舞的笔迹签下名字,证实。
她看了又看,最终放下。
秦淑原收起东西,神情隐在阴影里,说:“他的情况和过去相比,更严重了些。”
“所以,他会怎么样?”
“医生说,”她微微一滞,叹气,“长此以往下去,他会形成反社会人格。”
“那会怎么样?”
“对人对事冷漠至极,有暴力倾向,发展到最后会犯罪。”她顿了下,“就像那天,你也看见的,我根本阻止不了他……”
“贞贞,以前他的情况轻,正常来说不会表现得很明显,但这次……可能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他,情况就变严重了……”
“那怎么办?”
“医生建议让他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的情况如果不加以控制,会很危险。贞贞,你觉得要信医生还是……就任他这样……”她见她有些出神,不由喊道,“贞贞?”
钟贞回过神,缓缓道:“阿姨,我觉得……”
…
一门之隔外,他听到她的回答。
“就按医生说的做……”
“您也说了,他现在情况危险,这个病是一时有一时没的,我们也了解不多……”
…
回到房间,他脑中一片混沌。
时间仿佛拨到两天前的午后。
那天秦淑原在他身旁轻声说:“想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某个时刻,声音开始扭曲重叠起来。他仿佛置身一个漩涡中心,不断地下坠、下坠,从来都没有尽头,一刻也不停留。
他为此怀疑过自己生命的理由,怀疑存在、虚无与真实。
他从不将爱这个字放在钟贞身上,这个字在他所知范畴之外。
他给钟贞的定义,是永恒。
今天,他的永恒之城轰然崩塌。
他的心中,却没有回荡的声响。
…
当夜,晚上八点。
钟贞出房间,打开冰箱倒鲜奶时,发现客厅桌上有一张纸。她弯腰仔细看了看,是秦淑原的笔迹,上面简单写了她临时有事出门。
没有归时。
她咽下一口牛奶,看向萧珩的房门。
这是个好机会。
钟贞捧着牛奶杯,蹑手蹑脚走到他的房间前,抬手敲了几下后,她开口:“是我。”
她耐心地等了会儿,没有动静。
钟贞疑惑地握住门把,想靠近点,说话声就清楚,不料门把是松动的,她稍用力,门就打开了。
屋内漆黑幽暗,门在她身后应声被锁上。
她紧贴在门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凭着直觉,伸手拉住面前的人。
钟贞直说:“我实话告诉你,你的事情秦阿姨之前就告诉我了。”
“我那个时候就借了好多书去看,想弄明白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和我相处的时间,要比和其他人的都要多。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你有什么问题……”她慢慢靠近他,继续说,“这个事情,你身上有伤,她身上也有伤……”
“综合你之前告诉我的,还有我看见的事,我想了很久,觉得——”她踮起脚,在他耳畔低声说:“有问题的是秦阿姨对不对?”
他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