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谢恒颜瞳孔骤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边印斟已是跨步上前,一面铺开符纸,一面催念口诀,掌中四道结界应声降落,堪堪缠上柳周儿胡乱扭动的脖颈。
随后,三尺石剑再次祭出,剑中锋芒大盛,恰是贯穿结界最中心一点,由上至下,垂直劈向女子干裂破损的天灵盖处。
“印、印斟?!”
谢恒颜愕然发出惊呼,伴随身后柳周儿痛苦到极致的绝望哀嚎,声声刺耳难言,仿若恨已深入骨髓,偏又无处得以纾解。
女人双目赤红,血口之中獠牙大开,待得一声怒啸吹得满室大火纷涌而起,印斟手腕陡然一颤,其间将欲下坠的沉重石剑竟是应声开裂,在与柳周儿头顶相隔不过短短一寸的地方,咔的一声,硬生生自剑柄末端碎为两半!
剑身既毁,周围四道结界亦随之坍塌碎裂,纷纷自火焰灼烧之下燃灭成灰。
印斟接连朝后倒退数步,最终以背抵上墙面,再想挣扎着抽出符纸,面前因狂怒而失去理智的柳周儿却已失去理智,沿途咆哮嘶吼着,眼看将要将人咬碎生吞——
关键时刻,谢恒颜连扑带滚飞奔上前,忽然扬起唇角,无比肯定自信地对着女人喊道:“柳姨!”
“您……您长得真好看!真漂亮!美极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印斟在旁愣得头脑发昏,就连那原本接近于狂暴状态的木身怪物,也跟着情不自禁地僵在原地,好半天过去,才缓慢而又艰难地吐出一句:“我……真的不丑吗?”
“不丑,真的。”谢恒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竭力安抚她一颗躁动不断的心,“您最好看了,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印斟:“……”
柳周儿以手抚面,倏而低低陈述道:“可是,你知道吗?”
谢恒颜勉强应道:“知道什么?”
“我在这座镇子里,已经连续害死三个人了。”柳周儿眼底不再是恨,而是一类堪称滑稽的哀伤情绪,“从开头不认识的两个姑娘,到后来惨死在枯井旁边的小桃。”
最后,她瞥了一眼地上被密网束成一团的小绿。
谢恒颜说:“第四个是小绿姐……可为什么,还要挑身边的熟人下手?”
柳周儿笑了一声,那老如树皮的侧脸亦随之微微发出抖动,以至于震落一大片枯木的碎屑。
“因为我说过了啊。没有什么东西会是永远存在的,包括感情。”她说,“人都会死,死到头来,就是一捧没心没肺的黄土——你难道还指望,土会对你抱有一丝长情?”
谢恒颜摇了摇头,只道:“土没有感情,但人活在世,漫漫数十余载,又何必追究其中情长情短。”
“那你呢?”
“……嗯?”
“所以,你是一条狗吗?”柳周儿那双稍事平息下来的猩红瞳孔,终于在这无意发出的追问之下,再次燃起愤怒狂暴的星火,“任谁对你抛出一根骨头,你就甘愿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效劳一生吗?”
“你就这么肯定地相信,你心中死守到底的那一个人,最后还会若无其事回到你的身边吗?”
谢恒颜猝然退后一步,说不出话,连带眼睫都在隐约发出战栗。
“太天真了,蠢货!”柳周儿扬声斥道,“生来做人手底的玩物,还不够让你意识清醒吗!”
此话说完,她便张开巨口,四肢关节尽数发出“咔嗒咔嗒”一连串的摩擦声响,继而俯身下地,毫不留情地发动下一波攻势!
偏在此时,印斟手中一连五张符纸均已套上禁咒,正挑在柳周儿猛袭前来的刹那空档,啪的一声点在她前额最薄弱一处,伴随数道灼烫光芒四散飞溅,坚不可摧的结界枷锁瞬时布满女人胡乱颤动的头顶。
不得不说,谢恒颜在要紧关头说出那一大通废话,最后确是派上了极大的用场。
柳周儿因执着与他争辩,周身防御基本处于一种全无威胁的松懈状态。印斟手里五张符纸劈头盖上她的脑门儿,结界禁锢的强悍作用几乎是立刻生效,同时在她头皮下方更深一层的地方,若有若无浮现出一片微有破损的细小光印。
“是业生印,不会有错。”
印斟伸手拨开贴近那处的一撮乱发,柳周儿当即骇得勃然大怒,咆哮一声,抬起双脚便往半空当中疯狂发出挣动。
“放开我……放开我……啊!!!”
然而符纸造成的结界枷锁极其牢固,虽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她的性命,却足以保证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自其中挣脱。
谢恒颜眼睁睁看着昔日对他颇加照顾的柳姨,如今现出本体原形最丑陋可怖的一副模样,拼命在结界之中蠕动反抗,一时只觉心里发怵,便忍不住对印斟道:“喂,你别乱碰人家业生印,她会不舒服的。”
“你怎知道她会不舒服?”印斟倏而回头,冷冷反问他道,“你从刚才起,就是一副什么都清楚了然的样子。难道以前你爹,还手把手教你如何捉妖不成?”
第21章 救救我
印斟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倒实打实把谢恒颜给问愣过去了——如今这般节骨眼上,他若回答说自己跟眼前这半截树皮似的人形妖祟……乃是同一物种,那印斟怕是得立马掏出一沓符纸,将他给就地解决个彻底。
谢恒颜干咳一声,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始打起了幌子。
“我爹没教过怎么捉妖,但他多少和我说过……”他转着溜圆一颗杏眼,小心翼翼地道,“业生印这东西嘛,对妖怪来说,是身上非常私密的一种部位。”
印斟:“……”
谢恒颜:“你摸她的业生印,就相当于是在摸她的……”
“你别说了。”印斟微弯下腰,将一旁地上早已昏迷不醒的小绿轻轻扶起,“先从这里出去,别的话之后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合力把结界禁锢下的柳周儿给架在了中间,拨开空盏楼内坍塌损毁的一众木栏,沿着木梯一步一步朝大门处走。
半途谢恒颜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向印斟问道:“你打算……把柳姨带到哪里去?”
印斟头也不回,说:“当然是去找我师父。”
“成道逢?”谢恒颜停下脚步,“你这意思,是想抓她去送死?”
“不然你以为呢?”
此话方出,柳周儿又开始在他二人手中奋力挣扎。大概出于最后求生的本能,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想要脱开头顶结界带来的束缚。
但是显然,最后并没有成功。
印斟仅伸出一手,便将她轻松按了下去:“这妖物一天不死,镇上又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受到迫害?”
谢恒颜紧紧攥着柳周儿的胳膊,许久没有出声说话。
她一路都在挣扎扭动着,后已缓缓流下两行痛苦不堪的泪水:“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小谢,救救我啊,救救我!你……你怎能和他站在一伙?小谢,你难道忘了吗?是谁花钱供你养你,给你吃好穿好?小谢!你不能忘恩负义,你要救我啊!”
谢恒颜眉心一跳:“我……”
“她能忍心对小桃小绿下手,对你自然也不会例外。”
印斟反手往柳周儿嘴上贴过一张符纸,于是接下来的所有说辞,便尽数变成了女子“呜呜呜呜”的含糊颤音。
谢恒颜无话可说,继又对上印斟那张寡淡凉薄的面孔。
“妖都是极其自私自利的生物,不会一无所求地对一个人好。”印斟道,“别被假象蒙蔽了眼睛……快走罢。”
谢恒颜低头跟在他身后,那副表情,好像一个不识对错之分的孩子:“可她给我很多好吃的。”
印斟冷声问:“我没给你好吃的?”
谢恒颜:“……她给的比较多。”
印斟深吸一口气,说:“你放心,我师父顶多只是看她两眼,不会让她死得痛苦。但杀人偿命,罪有应得,没人会容许她继续在世上生存……这一点,你自己理应清楚。”
谢恒颜垂下脑袋,望入柳周儿一双狰狞猩红的瞳孔。
他们有着太多相同相似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谢恒颜鲜少会有情绪波动,大多时候过得唯唯诺诺,倍加谨慎,不愿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而柳周儿则是恣意妄为,一生活得逍遥自在,丝毫不知何谓恐慌,何谓避讳。到最后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大概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谢恒颜默然敛回目光,转对印斟说道:“你说过的,她不会痛苦……对吧?”
印斟淡声道:“…… 嗯。”
然没等两人一并走下长梯,空盏楼的大门轰然一声巨响,朱红的门板被人自外强行破开,室内房梁廊柱顿时七零八落碎了一地。一片浓烟滚滚冲天之中,猝然探出康问一颗小脑袋瓜子,张口便喊:“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印斟脚步一顿,似明显被他骇到:“你怎么来了?”
“空盏楼着这么大的火,都快烧到隔壁街的商铺了!我听说你人在这里,就想着赶紧过来帮忙……”康问上前一步,继续道,“怎么样,凶手抓着没有?那妖物当真在空盏楼里?”
然而好巧不巧,放眼朝室内粗略一扫,恰是望见印斟身旁站着一个尤其眼熟的谢恒颜——康问当场就蒙了,活见鬼般地大声嚷嚷道:“我去……怎又是这个家伙!第几次了?”
谢恒颜二话不说,赶忙往印斟身后一缩。康问还待追过去问些什么,忽觉怀中猛地一沉,印斟将手边昏死过去的小绿搁往他的臂弯,并说:“这姑娘受了点伤,赶紧带她找个大夫。”
“哎哎哎!”
康问错愕转身,瞅了瞅印斟,同时又瞅了瞅他身后畏畏缩缩的谢恒颜:“那师兄你呢?你身上有伤没有?”
“我没有事。”印斟扶起一旁动弹不得的柳周儿,以此示意康问道,“凶手在这里,我得带她向师父汇报情况。”
康问忙将视线一转,这才注意到印斟与谢恒颜两人中间,似还隐隐夹带着一个枯木似的诡异人形。
“这……这就是镇里那个连杀三人的残忍凶手?”康问瞪眼道,“这到底是妖还是木头?”
印斟道:“不知道,所以要去问师父。”
说罢一手扣上墙面的边缘,将那被康问生生凿出一个窟窿的朱红门板掀至最开。
“慢着……师兄!”
康问适才想到出声提醒,结果印斟前脚还没跨出门槛,就只见空盏楼外围一周所有相邻相近的街道空地,已围满了一众神情诡谲莫名的镇民。
他们人人手举火把,尽管整座空盏楼的火势已呈铺天盖地之势,却仍然无法燃毁人类心中最底一层的恐惧以及愤怒。
康问怀里抱着小绿,紧跟在后方颤声解释道:“这火实在太大了,一烧起来,连在隔壁镇子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我也很想低调行事,但大家一问起来……”
话刚说到一半,人群当中最前一方的年轻男子却将眉目一横,大力扬起手中火把,赫然而怒道:“妖呢!那害人的妖物在哪里?”
这人大伙都认识,家在街角开面馆的宋扬。前些天在镇口桥头落水身亡的第二个姑娘,就是他家年仅十六的小妹宋枂。
印斟刚想说点什么——宋扬眼睛一尖,立马就发现他身边那截头顶泛光的枯木人形:“是她,是她杀害了我家小妹,就是她对不对!”
此话一出,周围一众镇民的目光瞬间转移,纷纷落向了正处原形状态的柳周儿。
“天呐,这是个什么怪物!”
“我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妖怪!呸!”
“来枫镇多年来太平的日子,就被这丑妖给彻底打破了!”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柳周儿在众人愈演愈烈的责骂声中反复挣扎,到后来无可奈何,便只好将满含泪光的眼睛投往了谢恒颜的身上。
那凄楚可怜的神情,好似在反复对他央求:“拜托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们难道不是同类吗?”
谢恒颜喉间微涩,看着她这般人人喊打的惨淡下场,就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原形毕露的自己。
“印、印斟,你……”
谢恒颜没将想说的话一次说完,印斟甚至也还未能反应过来。随着镇民堆叠起来的愤懑与惶恐情绪愈发高涨,以宋扬为首的一众壮汉猛然上前,不由分说扯住了柳周儿的枯木身形,将她强行自印斟身旁拖拽而出,一路硬生生抛往人群包围而成的空地中央。
随后阵阵惊呼层出不穷,仿佛都在为着柳周儿的丑陋容貌感到诧异,同时感到恐慌。
“这丑八怪,是开青楼的老板娘吧?”
“咱大伙过日子过得好好的,怎就突然冒出你这妖怪!”
“害人不浅的东西,真真该死!”
“该死!该死啊!”
眼看着谩骂之声丝毫不呈停歇之势,印斟大步上前,试图出手阻拦:“你们骂够了,别再……”
“咔”的一声,宋扬狠狠一脚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