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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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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有可能,但是果真如此吗?却又有些奇怪。总之,把哥哥和妹夫都叫回来了,怎么能放着病危的父亲不管,自己跑到东京去呀!我同母亲商量后,决定回电不能去,并尽可能简单地说明父亲正在病危。可是我仍觉不妥,就又写了一封内容详尽的信,当天发了出去。母亲一心以为是托他找工作的事情,十分惋惜地说: “真不是时候,没办法呵。”

十三

我写的那封信相当长。母亲和我都认为先生总要有回音的。果然,在信发出的第二天,我又收到一封电报,只有一句话:不来亦可。我给母亲看了。
“大概他还想来信说说的。”
母亲似乎总以为先生是在为我周旋糊口的职业。我也觉得有可能,但若从先生的平时为人来看,便觉得不可理解了。在我看来,“先生为我找工作”,这好象是不可能的。
“总之,我的信他还没接到,这封电报一定是在这之前打来的。”
我对母亲这样肯定地说。她似乎也以为如此地答了一声:
“是吧。”我心里明知,用这句话来为先生辩解,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可我还是这么说了。
那天正好是主治医生从镇上请院长来会诊,所以我和母亲谈到这里,便没时间再谈这件事了。两位医生会诊之后,给病人做了洗肠,处理之后就回去了。
自从医生命令父亲静卧以来,大小便都躺着不动,要靠别人收拾。有洁癖的父亲,起初极为苦恼,可是身不由己,也只好这样做了。大概是由于病情的发展,他大脑渐渐变得迟钝,随着日子一长,大小便失禁也全不在意了。有时弄脏了被褥,旁人见了都皱眉头,而他反倒不以为然。这种病尿量特别少,医生很不好办。他的食欲也渐渐衰退了,偶尔想吃什么,也只是用舌头沾沾:喉咙里只能咽一点点。他的手连喜欢看的报纸都拿不住了。放在枕边的老花镜,一直收在黑眼镜盒里。父亲有个从小要好的朋友叫阿作,住在相隔一里的地方。他来探望时,父亲睁开混浊的眼睛望着地:“呵,是阿作么?”
“阿作,谢谢你来看我。你那么健康,真叫人羡慕呵。我已经不行啦。”
“没那事。你呀,两个孩子都是大学毕业?得那么点病算什么!你看我,老婆死了,又没孩子,就这么一个人活着。虽说身子骨硬朗点,可又有什么意思呵。”
洗肠是阿作来过两三天之后的事了。父亲高兴地说。“多亏医生,现在舒服多了。”他心情开朗起来,仿佛对自己的寿命有了一些信心。在一旁的母亲,不知是给这假象蒙住了,还是想给病人鼓鼓劲,把先生来电报的事说了,并说得简直好象我的工作恰如父亲所愿,是在东京。我在一旁急得如坐针毡,却又不能拦住母亲,只得一声不响地听着。病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可太好了。”妹夫也高兴地笑着说。
“什么工作,还不知道么?”哥哥问。
事已至此,我连否认的勇气也没有了,便模棱两可地答应着,立刻离开了这里。

十四

父亲病到这般地步,只等最后一击了。然而又仿佛一时停在这里,不见发展。全家人每晚入睡前都在担心,这命运的裁决也许就在今天了吧?
父亲已经丝毫感觉不到煎熬别人的痛苦,于是,护理倒变得轻松起来。为了防止意外,大家轮流值班,其他人守护一段时间以后可以回到自己铺上休息。有一次,不知什么缘故,我没睡着的时候,误以为听见病人呻吟的声音,很不放心,半夜起身到父亲枕边看了一回。那夜正赶上母亲值班。可是她却倒在父亲身旁,枕着曲着的胳膊睡着了。父亲也象是在熟睡中被悄悄放在那里似的,一切都静静的。我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我同哥哥睡在一张蚊帐里。只有妹夫,大概是当做客人吧,独自睡在另外的房间。
“小关也挺可怜的,这些天拖累着他也回不去。”关是他的姓。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忙的人,能这么住下去吧。哥哥比小关更困难,如果这么长期拖下去的话。”
“困难也没办法,这不同旁的事呵。”
我同哥哥睡在一张铺上,睡前就这么聊着。我的心里,哥哥的脑海里,都觉得父亲终归没救了。也想到了假如终于没救……仿佛我们做儿子的在等待着父亲的死,可是我们做儿子的又不敢道破。而且我们彼此又都清楚地理解对方的心思。
“咱爹似乎还以为会好哪。”哥哥对我说。
其实看着也确如哥哥所说的那样。乡亲们一来探病,父亲就非见不可。见了面又总要为没能请客惋惜一番,并一再许诺痊愈后一定补上。
“没为你毕业大摆酒宴,倒很不错。我那时可真糟糕。”哥哥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我想起那时人们喝得醉醺醺的嘈杂的情景,不由地苦笑起来。眼前浮观出父亲那副四处张罗吃喝的令人不快的神情。
我们兄弟间关系并不是那么好,小时候经常打架,而哭的总是年幼的我。上学后专业的不同,也全是由于我们性格的差异。我上了大学时,特别是接触了先生之后,从远处另一角度来看哥哥,常常觉得他是动物性的人。我们很久没能见面了,相隔又是那样远,时间和距离使我们无法接近。然而这次长期不见能生活在一起,却不知从哪儿自然地涌出一股兄弟的骨肉之情。当然主要一个原因是眼下的处境,在这垂死的父亲的枕边,哥哥和我握手了。
“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哥哥问。我却答非所问地反问他:
“咱家的财产到底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咱爹连提都没提过。不过,虽说有点儿财产,也值不了多少钱吧。”
母亲终究还是母亲,她还在为先生的回信着急呢。
“信还没来吗?”她责问我。

  十五

“总说先生、先生的,到底是谁?”哥哥问我。
我回答说:“不是前几天说过了吗?”我对哥哥有点懊恼,抱怨他明明问过了,却马上又忘了人家告诉他的话。
“问倒是问过。”
他的意思是虽然问了可是不理解。我却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勉强让他理解先生。可他生了我的气,我想他又露出以往的老样子。
在哥哥看来,既然我那么先生、先生地尊敬的先生,想必是个知名人士,至少也该是位大学教授吧。既没有名气,又什么都不做的人,那有什么价值呢?在这一点上,哥哥的心理同父亲如出一辙。但是,父亲是轻率地断定先生是个无能之辈才游手好闲的;相反,哥哥露出的口气,仿佛先生虽然有点才能,却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聊的人。
“egoist(注:利己主义者)可不行。想活着什么都不干,那是懒汉思想。一个人要是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就是欺骗。”
我很想顶他一句,你懂不懂你说的egoist这个词的意思?
“不过,如果能靠他找个职业倒也不错。咱爹不也象很高兴么?”
后来哥哥又这样说。既然没接到先生的明确的来信,我也不能信以为真,自然也没有勇气说什么。母亲嘴快,把这事向大家吹了出来,事到如今我也不好马上否认了。用不着母亲催促,我早就在等候先生的回信。而且盼望如果这封信能带来大家盼望的解决糊口的职业,那就好了。在濒死的父亲面前,在为父亲哪怕能求得一点点安宁而祈祷的母亲面前,在认为不做事便枉自为人的哥哥面前,在妹夫、叔伯、婶母面前,我不能不为这没有一点着落的事情而大伤脑筋。
当父亲呕吐奇怪的黄水时,我想起了先生和夫人曾经说过的那种危险。
“躺了那么久,自然胃口也躺坏了。”母亲说。我望着她那无知的脸,不由地涌出了泪水。
哥哥和我在茶室相遇时,他问道。“听见了么?”他指的是医生临走时跟他说的话。用不着他解释,我早就明白了那个意思。
“你不想回到家里,管管家里的事么?”他回过头来望着我说。我没有回答。
“咱娘一个人,什么事也干不成。”哥哥又说。他仿佛把我看成是死守故土不离的那种人了。
“你要只是喜欢看书,那便在乡下也做得到,而且也不必干活,不正好嘛。”
“按理说倒是哥哥应该回来。”我说。
“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哥哥一口回绝了。他那口气,充满了今后要在世上大干一番事业的雄心。
“你要是不乐意,也可以请叔父帮忙照料。但是,咱娘总得由谁来照顾才行啊。”
“咱娘离不离开这里还是个大问题哪。”
兄弟俩在父亲还没死之前,就商量起父亲死后的事情来。

十六

父亲变得经常说胡话了。
“我对不起乃木大将,真没脸见人。不,我随后也跟着去……”
他动不动就说这样的话。母亲害怕,总想让大家尽量守在枕边。病人清醒时异常孤苦,似乎也希望这样。特别是他环顾屋中,见不到母亲的时候,一定会问。“阿光呢?”即便不出声,他的眼光也这样询问。我常常起身去叫母亲。“有什么事么?”母亲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病房,父亲有时只是呆呆地望着母亲的脸,却一声不响。当大家正以为没什么说的了吧时,他又说起了毫不相干的事情。又有的时候,他忽然说:“阿光,我给你也添了不少麻烦呵。”母亲一听到这样亲切的话时,眼中便噙满了泪水。随后她又似乎对照着想起了以前身体健壮时的父亲。
“看他说得多么可怜,以前可凶呀!”
母亲讲起、父亲曾拿笤帚抽打她后背的往事。这件事,以前向我和哥哥说过好几次了,这回却跟以往的心情完全不同,这时母亲的话我们听起来竟象是对父亲的纪念。
父亲虽然已经看见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灰暗的死的阴影,嘴里却仍未吐出类似遗言的话。
“趁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需要先问问哪。”哥哥望着我说。
“是呵。”我答道。可我又想由我们主动提出这种事情,对病人是否有利。两个人委决不下,便去同叔父商量。叔父也想了想说:
“他若有话没说出来就死了,固然是遗憾,但是由我们去催促,恐怕也不妥吧。”
我们的话终于吞吞吐吐地不了了之。病人不久便陷入了昏睡状态。无知的母亲和往常一样,还误以为那只是安睡,反而快活地说:“唉唉,能这么舒舒服服地睡觉,旁人也得救了。”
父亲常常睁开眼睛,突然问些谁怎么了之类的事。他指的是刚才坐在这儿的人。在父亲的意识里,有明暗两部分。那明亮的部分,仿佛是一条缝在黑幕上的白线,断断续续地连接着。母亲把他那昏睡状态误认为是一般睡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过了几天,父亲言语渐渐含混不清了。说了些什么,谁也听不明白,所以许多事情不得而知。但是,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很大,简直不象个垂危的病人。我们要说话的时候却要用比平时更高的声音,凑近他的耳边才行。
“冰着头,好受些么?”
“嗯。 ”
我同护士合作,给父亲换下水枕头,然后把装好新冰的冰袋放在他额上。当把被削成带尖的碎冰片装在冰袋里的时候,我在父亲光秃的额头旁,把它们按得平整些。这时,哥哥顺着走廊走进来,一声不响地把一份邮件递到我手里。我腾出空闲的左手接过这份邮件时,顿时觉得很奇怪。
这份邮件要比一般的信沉得多。它不是装在一般的信封里,而且也不是一般信封能够装得下的。用半纸(注:一种日本写信习字用的纸。)包着,封口用浆糊仔细地粘着。我从哥哥手里接过时,就发观是封挂号件。翻过背面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先生的名字。因为腾不开手,不能马上启封,便把它先揣在怀里了。

十七

那天,病人的面容似乎格外不好。我离开这里正要上厕所时,在走廊上迎面碰见了哥哥。“上哪儿去?”他用哨兵似的口吻叫住了我。
“病情有些变化,应该尽量守在爹身旁才是。”他叮嘱我。
我也是这样想的。信依然揣在怀里,我又回到病室。父亲睁开眼睛问母亲,这里都有谁。母亲就这个是谁,那个是谁,一一告诉给他,每告诉一个父亲就点点头。不点头时,母亲就高声重复一遍这是某某,又叮问道,“知道了吗?”
“实在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父亲这样说罢,一会儿又陷入昏睡状态。围在枕边的人,一时都默默无言地注视着他的病情。不大工夫,有个人起身到隔壁去了。接着又一个人走了。终于我第三个也离开这里,回到自己房间。我走的目的,是想打开看看刚才揣在怀里的邮件。本来在病人枕旁看看也无妨,可是邮件的分量太重,不能在那里一口气读完,我就抓了这个特殊时间,做这件事。
我赶忙撕开结实的包装纸。里面露出的好象是一部原稿。规规矩矩的字迹,写在纵横的格线里。为了便于封口,被叠成四折。我为了看着方便,把折过的洋纸反折过来,把它展平。
我暗暗吃了一惊。心想,先生用了这么多的纸和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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