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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骚 作者:颜廷瑞-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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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轼大笑。
  “阿弥陀佛。大师纵有超度之心,苏轼却无施舍之银。看来,今天的交易,大师要吃亏了。”
  无知和尚微微一笑:
  “阿弥陀佛。贫僧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施主身边不是有一辆双马车辇吗?”
  王诜惊诧。
  苏轼惊讶出声:
  “大师何以得知?”
  无知和尚声平气静,闭目娓娓而语:
  “阿弥陀佛。佛有千只手,手心长眼睛,驸马、公主携带美酒佳肴长亭送别,两套马车足矣。”
  苏轼笑了: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无知和尚喃喃以念:
  “笑即是哭,哭即是笑,万物一体,无死无生,无生无死。贫僧有一纸超度施主,凭施主的才智心机敏领悟吧!”说着,长袖一拂,从袖中甩出一纸。
  苏轼打开一看,纸上写着四个大字:“佛法无边”。稀松平常的一句口头禅啊!苏轼再次笑了。
  无知和尚并不在意,话锋直逼苏轼而来:
  “人生在世,如白驹之过隙,施主十年前,中大科,登金门,上玉堂,名震京都,声著朝野,何等荣耀!可转盼之间,功名烟消云散,富贵流水成空,只落得今日长亭,亲朋洒泪”
  苏轼心头酸楚,笑不出来了。
  无知和尚话锋一转,开始指点迷津:
  “施主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性命之所在,往日的聪明才智飞到哪里去了?我三世诸佛,法力无边,施主若能一笔勾断功名富贵,寻取自家本来面目,心存净土,把握佛法,万劫常住,永无堕落,纵未得到如来地,亦可成为不死人。比之此时此地的活受罪,舒适多了。”
  和尚在弄玄,说了半天,不就是“急流勇退”四个字吗?苏轼打量手中的纸笺,突然发现这纸片是杭州特有的“十竹纸”!心头一震,立即浮现出朋友参寥大师的身影。这位无知和尚也许是奉参寥之托从杭州专为我而来的吧?禁不住欣喜著眉,合掌询问:
  “阿弥陀佛。请问大师,佛法现在何处?”
  无知和尚微笑点头:
  “阿弥陀佛。施主总算是开窍了!佛法在何处?在行住坐卧处,在著衣吃饭处,在屙屎撒尿处,在没理没会处,在死活不得处”
  突然,一阵尖啸激越的骏马嘶鸣从官道远处传来。接着是震动大地的“哒哒”马蹄声。车辇旁的马夫、仆役抬头望去,一队飞骑风驰电掣而来,马背上似乎是一群飞红飘绿的富家公子。
  马蹄声“哒哒”逼近
  众人惊疑。
  无知和尚闭目钳口,合掌坐禅入静了。
  苏轼似乎仍沉浸于和尚的超度之中,他无师自通地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放声高吟:
  “苏轼得道了!佛法在何处?在马蹄‘哒哒’处,在人心慌乱处,在吉凶未卜处,在坐禅人静处,在不理不睬处,也在眼不见为净处”
  马队逼近长亭,苏轼住四望去:是琵琶?是胡琴,是倩楚,是自己遣散的歌伎!还有丽玉,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一个不缺,一个不少!
  苏轼激动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歌伎们,泪珠滚落了。
  琵琶、胡琴、倩楚、丽玉等十名歌使飞马到来。十匹勒缰收蹄的坐骑,顿蹄踏步,萧萧嘶鸣,气势赫赫,有若郊送皇帝出征的禁卫铁骑。
  十位丽裙艳装的歌伎跳下马鞍,英姿飒爽,清风拂动,一齐涌向流泪的苏轼;有若皇帝的朝廷大臣。
  十件乐器列于长亭之上,锃亮闪光,有若皇帝的卤簿銮驾。
  十颗知情知义的锦绣之心感动了上苍——朝阳更艳;感动了大地——禾本起舞;感动了长亭内外所有的人们。
  苏轼流泪拱手作谢。
  王闰之含泪敛袄作谢。
  任妈弯腰合掌作谢。
  车夫仆役笑咧了嘴巴,笑眯了眼睛。
  贤惠公主赞叹出声:歌伎,虽下层之人,心地纯真,灵魂高尚,比朝廷有些臣子强胜百倍!
  驸马王诜啧啧称赞:人心难欺,苏子瞻心通黎庶啊!
  坐禅入静的无知和尚似乎也跳出了禅界,偷偷地睁开双目,偷偷地一瞥,偷偷地会心一笑,又偷偷地闭上了眼睛。
  歌伎们涌上长亭,向苏轼行了恩师之礼,向王闰之行了师母之礼,向任妈行了师婆之礼。她们默默无言,用崇敬虔诚的礼数,替代了赠金、折柳、献花,替代了酒肴、赠言、泪水。这是一次别开生面的长亭送别,是帝王也不曾享用过的。
  文坛奇才苏子瞻,得天独厚啊!
  歌伎琵琶走到苏轼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动情而语:
  “先生,汴京十名歌伎,跟随先生三年,承蒙教诲,始知如何学艺、如何处世、如何做人。师长之恩,无以为报,今日长亭,就以学生弟子之心,弹奏一曲,送先生去‘三吴都会’的杭州城吧!”
  歌伎们蓦然奏响怀中的丝竹,激越之音腾起,缭绕长亭,飞荡在明媚的阳光之中。
  突然,音韵变得清灵委婉,琵琶唱出了柳永的词作《望海潮·东南形胜》: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
  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
  天堑无涯。市列珠巩,户盈罗绮,竟豪奢。
  重湖叠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笛弄
  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
  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风池夸。
  这便是苏轼要去的杭州啊!柳永以他多情的才思和长于写景的笔墨,怡情驰骋,写出了杭州的烟柳云树、湖光山色、珠玑罗绮、清丽富庶、江涛箫鼓、灿烂辉煌。“三吴都会”之美,令人陶醉而向往。
  歌伎们弹唱着,长亭下的仆役、马夫静听着。也许他们不知这是柳永写的《望海潮》,也许他们不知柳永写的是自古繁华的杭州,但一种喜闻乐见的美牵动了他们。
  歌伎们弹唱着,三个女人静听着。任妈神情怆然,她似乎已无力追寻杭州那“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了。王闰之泪珠滴落在怀中迨儿的被巾上,她似乎心境已冷,已无意欣赏杭州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美丽了。贤惠公主喟然叹息:“柳七当年这首惊天之作,现时还能引起词家的唱和吗?江山如画,爱者几人?”
  歌伎们弹唱着,驸马王诜静听着。他泪花莹莹,不安地注视着凭栏垂首的苏轼。“琵琶啊,你为什么要用柳永这首《望海潮》为子瞻送行呢?你想送给他一个人间仙境杭州,可才高命苦的柳七,也许会惹起子瞻‘同病相怜’的更大的悲哀啊。”
  琵琶似乎应着王诜忧虑,对词作中“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的尾句偏作凄凉处理,结束了这咽泪的弹唱。
  长亭上下沉寂了。
  苏轼淤积于胸中的情感昂然喷发,他仰天长啸:
  “好一首《望海潮》啊!道尽了杭州的繁华秀美,道尽了‘怒涛卷霜雪’的壮观,‘羌笛弄晴、菱歌泛夜’的清雅,‘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的风采,道尽了杭州无美不在的辉煌。仅‘三秋佳子、十里荷花’八个字,足使柳七不朽于人世了!这提山挈湖而一的胆子,真令人叹服啊”
  空中的微风停拂。树上的鸟儿停鸣。田野的禾苗宁静了。
  苏轼凭栏咏叹:
  “柳七,柳屯田,感谢你了!你给了我一座桃花源和桃花源里四季灿烂无衰的绮丽风光,足以宽慰我孤独的心,足以陶冶我放荡的性,足以堵塞我无遮拦的嘴巴,足以销磨我遐想的灵魂,也足以了却我百无一用的终生了。可有谁知道,我真的能一直成为桃花源中人吗?”
  车夫、仆役叹息,任妈落泪,王闰之泣咽了。
  苏轼忘情地高吟着:
  “柳七,柳屯田!你和我一样的痴心愚蠢啊!‘异日图将好景,归去风池夸’,真是自作多情!杭州的‘好景’在等待着你的‘异日’,你的‘异日’在哪里?平步难于青云啊!你精通音律,善为歌词,创制慢词长调,开了一派词风,点缀了大宋江山。‘凤池’称赞了吗?你不是捧着一道‘且去填词’的御旨,四处漂泊,浪迹江湖吗?
  “琵琶,你用此歌为我送行,我感激你的用心了!柳七尚且如此,我何敢贪求而不知足啊!”
  琵琶泣咽而语,宽慰苏轼:
  “柳屯田之词作,誉者有之,毁者有之,柳屯田依然是柳屯田,他的《望海潮》不是依然有人弹唱,有人叹服吗?人不自弃天难弃啊!”
  苏轼惊悟,高声重复:
  “‘人不自弃天难弃’?妙语解玄,妙语启人啊!看来,我是比柳屯田更为痴心、更为愚蠢的人了!琵琶,我向你鞠躬,你是我的一语之师啊!”
  无知和尚结束了他的坐禅,径自吟出四句诗:
  度数形名岂偶然,
  破琴今有十三弦。
  此生若遇邢和璞,
  方信秦筝是响泉。
  苏轼知道,无知和尚借用唐代道士邢和璞与房琯凿地得书的故事又在超度自己了。他涌泪直下,悲怆而语:
  “‘方信秦筝是响泉’?我相信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天可怜见,我这颗心离不开京都啊”
  此刻,驸马王诜和贤惠公主赠送的高头大马踏蹄而嘶,咴咴而鸣,催人启程。
  苏轼喃喃自语:
  “‘方信秦筝是响泉’。离开吧,该是离开这大宋京都的时候了”
  苏轼深深鞠躬,向驸马王诜告别。
  苏轼深深鞠躬,向贤惠公主告别。
  苏轼深深鞠躬,向琵琶、胡琴、倩楚、丽玉等十位歌伎告别。
  苏轼鞠躬,向难舍难离的汴京城告别。
  一九九一年十月二十日

  午朝卷

  篇一
  汴京·安上门外
  “人定胜天”与“人奈天何”·在旱蝗为虐的年月,苏轼的诗作《钱塘集》出现在京都·
  苏轼、司马光贬离泞京已近三个年头了。王安石的九项大法已经全部出台。“均输法”、“青苗法”、“募役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方田均税法”、“市易法”、“免行法”、“将兵法”在大宋寥廓疆土上的实施,卷起了翻江倒海的雄风,创造着万象更新的现实。加之,熙河路经略安抚使王韶大破西夏军的“熙河开边”、中书检正官章惇平定西南峒族暴乱的“梅山之捷”和王安石之子王雱所著《〈道德经〉注》、《老子训传》、《佛书义解》的自费镂版、鬻于书肆,哄动京都,更为“变法”增添了奇丽的光彩。“人定胜天”,王安石正竭力改变着大家王朝积贫积弱的面貌。
  “人奈天何”!天灾突至。从熙宁六年(1073年)七月起,河北路、京西路、京东路、河东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等广大地区,十月不雨,一场特大的旱灾,毁掉了秋收、冬种、春苗,甚至毁掉了野菜、山果、鱼虾。大旱之中,飞蝗漫天,人蝗争食,树叶也光了,草根也尽了。饥饿相逼,哀鸿遍野。健勇者成群结队,挺而走险,呼啸山林;赢弱者老幼相扶,涌入城镇,涌入大宋京都。
  “绿浪东西南北路,红栏三百九十桥”的汴京城,被这场漫长的天灾煎熬得改变了容颜,连昔日繁华绮丽的十里御街都成了万千流民白日乞食。夜间栖居的地场。
  王安石和他的新法遇到了空前未有、人力莫及的挑战,历史的大悲剧从此愈演愈烈。
  熙宁七年(1074年)三月十九日清晨,随着汴京外城新曹门、新宋门、东水门、东北水门徐徐地打开,又一群来自京东西路的近千名饥饿百姓涌入京都。他们憔悴脱形,拖儿带女,步履艰难,其状惨不忍睹。中午时分,这群呼天号地的乞食者,涌入天汉桥下酒楼食铺汇聚的曲院街。
  其时,遇仙酒楼楼上,两桌酒宴正在进行。一桌是王公子弟的轮流作东,新近推出的几个绝色的歌伎,五个剽悍骁勇的“厮波”、“撒暂”正闹得浪声浪调;一桌是京都商贾的巨头潘、王、张、谢正在借酒浇愁,计议着应付市易司“米粮官营”的对策。遇仙酒楼老板绰号“小掉刀”,时年三十多岁,短小精悍,人极精明,此刻,他正在参与着巨头们的密议。
  忽地堂倌闯进雅座,神情慌张:
  “爷,鹿家分茶被乡下讨饭的吃坍了,曹婆婆肉饼铺被乡下讨饭的吃黄了,王家包子铺被乡下讨饭的吃干了乱哄哄几百人,又朝咱酒楼涌来了”
  商贾们有些慌神。
  “小掉刀”手执酒杯,阵子一转,叱斥堂倌:
  “一群乞丐,也要潘爷、王爷、张爷、谢爷离席迎接吗?”
  堂倌一时摸不着头脑地愣着。
  “小掉刀”把杯中的残酒向堂倌泼去:
  “蠢货,你听隔壁那桌是谁在瞎扯乱唱?”
  堂倌眼睛亮了;
  “小掉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堂倌:
  “告诉他们,潘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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