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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渠-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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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外面正在打仗,邮局效率低。当你看到这些信的时候,恐怕我也回去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你,我的心里就涌出一种难言的激动。见到你,我应该说些什么?你会不会不想听我说——我忐忑不安,却又心怀期待。
望你,赏我一杯甜酒喝罢!”
赵文初放下信,发了会呆。
凤鸣笑嘻嘻地跑进来,“少爷,你猜谁回来了?”
赵文初回头,
不是庄维墉又是谁。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文初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
庄维墉一下火车就赶了过来,头发是乱糟糟的,下巴上是发青的胡子茬。
整个人看起来邋邋遢遢的。
庄维墉走到赵文初身边,蹲了下来,和他平视。
赵文初用墨一样的瞳仁看着他。
庄维墉喃喃说道,
“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就一下。”
他是那样的的,渴望拥抱这个人。
赵文初还在看着他,
他似乎想了很久,
赵文初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仿佛羽毛一样轻盈的拥抱,庄维墉恍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文初。
赵文初轻轻笑着说,“你说的就一下。”
他又想了想道,
“凤鸣,今儿老夫人拿来的梅子酒,给庄先生端过来吧。”
“哎!”
凤鸣高高兴兴地应着,跑出去拿酒了。
“为什么要喝酒?”
庄维墉有些不解地问。
赵文初垂下眼帘,
“你不是要喝甜酒么——”
那就,赏你一杯甜酒喝罢。
庄维墉看着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凤鸣端过一坛酒。
“这是老夫人在梅子刚下的时候泡成酒,埋在树下的。”
凤鸣把酒倒进杯子里,
琥珀色的酒浆在琉璃杯子里闪着莹莹的光泽。
庄维墉端起杯子的手有些发抖,
他要不是不明白赵文初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大傻子。
庄维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文初,这是我喝过最甜的酒。”
凤鸣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庄维墉轻轻拉住赵文初的手,
“文初,你为什么——回心转意了?”
庄维墉词穷,也不知说什么来准确表达了。
赵文初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不过语气柔和了许多,
“我起初是觉得你怪怪的,神神叨叨。但,你好像又不是那样的。”他的目光渺远,又回到庄维墉的脸上,
他的手抚上庄维墉的脸,
“月色这样好,你只想说话么?”
“自然是不想的。”
这人简直是个妖精。
庄维墉轻轻抱起他,极尽温柔的缠绵。
赵文初一向在床上放的很开,
倒是让庄维墉有些情不自禁了。
他不断地喘息着,低声呼喊着,
“文初,文初——”
仿佛永远也叫不腻似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两人闹得都有些累,也就静静地躺着。
庄维墉拥住赵文初的腰,厮磨着他圆润的耳垂。
“你有没有去找清清?”
“清清嫁人了。”
庄维墉愣住了,
“哦——”
“你不必觉得有什么别扭的,本来清清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她嫁人了,也算是个归宿。总比在楼子里熬着强。”
“你对她是有情的。”
庄维墉不得不承认。
“清清是很好的女孩子,我更希望她能过的好。”
庄维墉觉得这时候谈论情敌的事情,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赵文初对清清有情,对他难道就没情?
他不信。
这人骨子里最是温柔,总想着别人好才是好,自己也就那么凑合过着了。
“你把烟枪递给我。”
赵文初够不到,要庄维墉帮他拿。
极乐之后总是空虚,只有大烟能够填补。
“不抽了好不好?”
庄维墉眼里尽是心疼和温柔。
赵文初看着他,
心里纳闷这个人怎么好像有用不尽的感情。
“好。”
有这么个人,应该就不会冷了吧。
第二天庄维墉起床,赵文初已经不见了。
他问凤鸣,
“你们家少爷去哪了?”
“一大早就被老夫人叫去烧烟了,老夫人也真是的,非得让少爷去——”
凤鸣收拾着屋子,忿忿地说。
庄维墉用过早饭,就在屋子里转。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赵文初的卧室。
极简单的布置,没有什么特殊的摆设。
一张紫檀木的书桌占了大部分位置,笔架上摆着不同型号的毛笔。
书架上以古书居多,尽是些《孟子》,《中庸》之类的国学经典,还夹着几本《金瓶梅》,《老残游记》几本世情小说。
墙上一幅“腊梅图”极是显眼,用笔苍劲,梅花似鲜血点点。右下角是一枚印有“处”字的章子,想来是他以院中的那棵梅树为原型创作的。
赵文初直到中午才回屋,
整个人疲惫得很,倒在床上就要睡。
庄维墉一靠近他就闻到了浓重的烟气,有些心疼也有些头痛。
但还是心疼他的,
庄维墉轻轻地帮他脱下外袍和鞋子。
赵文初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
“你还没有走啊——”
“等着你呢。”
赵文初点头,闭上眼沉沉睡去。
庄维墉给他掖好被角。
现下天气转凉,冻着了就不好了。
庄维墉下午要去公司,
跟凤鸣打了声招呼,让她好好照顾少爷。
这个人自理能力极差,要是没人照顾,不知道得活成什么样。
好在凤鸣又机灵又能干。
庄维墉便安心去公司上班了。
庄维墉下午的时候右眼皮一直在跳,
俗话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祸。”
他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踏实。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
“铃——铃——”
响个不停,似一道催命符。
秘书不在,庄维墉只好自己接电话。
“喂,请问你是——”
“我是凤鸣啊,我家少爷出事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们在镇上的诊所,你快来吧!”
凤鸣着急的直哭。
庄维墉放下电话就立刻开车去诊所。
从城里到镇上的路一向是好走的,
但是今天满大街都是学生和工人们,他们举着彩色的小旗子,拉着大大的横幅,高呼着“反饥饿,反内战”的口号。
游行的人们堵住了马路,庄维墉的车根本开不动。
他心急如焚,干脆把车停到了路边,自己下车步行。
如果用跑的话,应该半个小时就到了。
游行的部队惊动了治安警察,
不知是谁先开了第一枪,
“砰——”的一声,
人群迅速消音,
然后开始慌乱地逃窜,前面的人挤着后面的人,后面的人被推倒在地上,再后面的的人踩着地上的人——
除了枪声,治安警察的怒吼声,就是人们的叫喊声。
有大胆的学生领袖站到车子上,挥舞着横幅,呼吁群众,
“同志们,我们不要屈服,我们要继续战斗下去!直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中了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姿势,很像一个英雄。
他的身体,在地上被众人所践踏。
庄维墉眼见着他一瞬间的从生到死,心里茫然一片。
好像大概是在十年前,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也是在这样的街道,他和他亲爱的同学们,敬重的战友们,组织了北平学生运动。
他们群情激昂地呐喊着口号,呐喊着他们的理想。
青春,在老旧的街道上飞扬。热血,在他们的体内燃烧。
然后,
一切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学们一个个倒下,
倒下的时候他们仍保持着举起手臂的姿势,双眼未曾闭上。
鲜血,染红了老旧的街道。
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
落到地上,汇成一道血河。
这是永远不会被死刷掉,永远不会干涸的热血——
也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
青年的血液。
同学们都已遇难,
而他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被关进了监狱,后被父亲花钱保释。
庄维墉从此,再也没有参加过革命活动。
他只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
突然地遇见那一双双永不瞑目的眼睛,
高举的手臂,和那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
他恨自己的怯懦,软弱。
那一双双眼睛,那曾经发过的誓言,
分明告诉他要坚持战斗,
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就像牺牲了的同学们一样。
可他却选择了逃避,
选择了安逸的生活。
革命的血雨腥风已离他远去,
但他注定要,
一辈子生活在内心的谴责中,
被钉在,
道德的耻辱架上!
庄维墉被人群挤着,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他是来干什么的——
他是要去诊所看赵文初!
庄维墉突然清醒了过来。
文初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庄维墉拨开人群,却又被人绊倒,有人从他的身上踏过。
庄维墉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却没感觉有多疼。
他赶紧爬了起来,继续往前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没有了人群。
他想放开步子跑,可是却跑不动。
可他就算是爬,也要是要爬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当凤鸣看见庄维墉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她还以为他是被抢劫了。
“庄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少爷怎么样了?”
凤鸣立刻就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少爷是抽烟太多中毒了,医生已经给他打了个什么针,少爷现在已经没事了。庄先生,当时我真的是吓坏了啊——”
庄维墉轻轻拥住她,
这个小女孩,是在多么慌张无措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把赵文初送去医院。
她是多么勇敢,多么机智。
“凤鸣是最厉害的女孩子了,不要哭——”庄维墉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
凤鸣很快就不哭了,
她摸了摸眼泪道,
“庄先生,你还是快去看少爷吧——”
赵文初已经醒了,
他倚在枕头上,不知在向窗外看着些什么。
庄维墉打开门,
赵文初转过头看向他,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庄维墉走到他的床边,蹲了下来。
“只是跌了个跤,不要紧的。”
赵文初不语,
他看着庄维墉的脸,
“你,不必这么着急赶过来的。我本来和凤鸣说不要告诉你,可那丫头不听我的——”
他轻轻抚上庄维墉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
“让你这么担心,真是不好——”
庄维墉觉得这世上不会有哪句话比这更温柔了,
也不会有哪双眼波,比他更深情。
当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
他突然觉得,生命好像有了些许的意义。
他想要被他温柔以待。
也同样想要让他感到温暖。
想要和他一起分享生命的点点滴滴。
这世道已是如此的冰冷,
如果不能携手相伴,
该是如何的难熬。
“文初,把大烟戒了罢。”
庄维墉泪流满面。
赵文初看了他许久,
终于伸手帮他拂去泪水。
“好。”
一字重于千金。
戒烟自然是不容易的。
可庄维墉没有想到会是这么艰难。
赵文初既然答应了,就是想要做到的。
他把大烟锁紧匣子里,将钥匙交给庄维墉。
刚开始还是好好的,
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
到了中午的时候,
赵文初就变得焦躁不安,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在房间里来回得走来走去。
这并不能排解他的焦虑。
他感觉全身好像都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他感觉很冷,异常的难过。
庄维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生跟他说,鸦片只能生戒——
赵文初向他走过来,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隐藏着一只凶猛的兽,
“把烟给我。”
庄维墉摇头。
赵文初咬牙,脖子上的青筋毕露。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克制住自己没有一拳打向庄维墉。
可他一定是要打些什么的,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破坏的欲望。
桌子,椅子被他一脚踢翻,书籍,文具都散落到地上。
整个房间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只有墙上的那幅画,还好好的挂在那里。
庄维墉任他去发泄,他若是不把力气都用尽了,
自己一会儿恐怕是制不住他的。
赵文初的手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口子,他浑然不知。
他已经渐渐丧失了理智,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鸦片!鸦片!
他知道是眼前的这个人要他戒烟的。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可恶!
“快把鸦片给我!”
庄维墉仍是不给他。
赵文初直接伸手掐住了庄维墉的脖子,
他觉得触感很好,
那么细,那么暖。
赵文初加大了力气,
庄维墉觉得他真的可能直接把自己掐死。
赵文初最后松开了手,
他想,他不能杀人的。
庄维墉大声地咳嗽,赵文初直接一脚把他踹下凳子,
骑在他的身上。
“把烟给我。”
庄维墉感觉自己刚刚痊愈的骨头又裂开了。
他现在跟赵文初说什么也没用。
“他要是闹得太厉害,你就把他绑起来。”
“抱歉。”
庄维墉低声说了一句,用膝盖把赵文初顶开,反身制住了他。
好在他提前准备好了绳子,
还去请教医生怎么绑。
赵文初现在的力气很大,随时都能挣开,庄维墉迅速地把他绑好。
“我艹你妈,庄维墉,你把我放开——”
“庄维墉,你去死——”
赵文初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除了骂人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释放他的情绪了。
庄维墉听这些就跟听耳边风一样,
“文初,等你把烟戒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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