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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自伤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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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坐一趟488 路,去遍了所有的诗歌沙龙,都没有找到你,没想到,你就在我身边。”
  木离离脸上泪水肆意地汇合在一起,大脑空白地抖动着,顾伤城猝然出现,他说他不认识她,他爱上了别人,这些伤痛来得如此迅疾和猛烈,轰地烧毁了她生命的半壁江山。
  方晓不理她,走到车边。
  木离离猛地停下来,单薄的身躯仿佛爆发出所有的力量,眼眶里饱含泪水,她倾尽全力地大叫:“顾伤城,你说过你会一直爱我。你说你会记得永远爱我。你不认识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永远?”
  曾经约好去看细水长流的人,为什么数年间就能成为别人的某某?
  这个对她说了永远的男人,终于再也不要她了,成为了又一个抛弃她的人。
  方晓拉开车门,木离离用劲扳住,她一遍一遍地叫着:“顾伤城。”
  方晓温柔地看着她:“我真的不认识你,我叫方晓。”
  车门关上,离离的心里像被猛击一拳,鲜血瞬间迸射,疼得她蜷起身子,蹲了下来。
  这天过后,离离久久坐在自己的床上,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就像一枝饱满的青枝忽然间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整个人憔悴不堪。
  好几次,纪白担心地走近她,想要和她说些什么,还没等她开口,离离就下了床,笔直地走开。

第三章 有些人,走得再远也是心里的血痂(2)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仅剩下的情绪软糯地横爬着在心里,零散得像蚯蚓一样地不给她留下任何余地,堵住了她全身所有的毛孔。
  她觉得她很快就会死去,死在爱的枯萎和憋闷中。她用了三年来找她消失的爱人,这个人却不肯认她。
  这到底是怎么了?
  顾伤城什么时候变成了方晓,从诗人变成了电气工程师?他为什么没有再回涌溪?这一个个乱如麻的问题像海藻一样披挂在她的头脑里,让她每天从梦里骇然惊醒。
  她始终相信他爱过她,那份爱是伪装不来的。
  他为了让他们冬天时能暖和一点儿,一趟一趟地搬蜂窝煤,累得满脸大汗,用手去擦,手上沾满了煤灰,一个帅气的诗人马上变成了黑脸包公,还嘿嘿地笑。
  她发了水痘,医生让隔离,他却天天在她的床头端汤送药。她推他,让他离开,害怕他看见
  她难看的样子,也害怕传染给还没有生过水痘的他。他却说:“爱是没有办法隔离的。”往事一波一波地拂来,让她眩晕,昏厥,泪流满面。如果连这样的爱都能轻易变节,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离离拎着暖瓶打开水回来,走进宿舍门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转头朝光线不明的小树林里看了一眼,只见两个亲密的身影靠在一起。
  炎热就像是放在酒缸里被发酵,上面盖着红布,处处都是一样地闷。月初上梢头。方晓拥着纪白,纪白在他的胸
  前喃喃轻语。离离手一抖,暖瓶砰然落地,一地银白碎片。热滚滚的水哗地都浇在木离离穿凉鞋的光脚
  上。旁边路过的女孩惊叫起来,她却毫无知觉,只是眼泪满满地溢了一眶又一眶。她的心都已经烧毁了,哪还怕这一点点皮肉
  之痛?
  纪白回来后,木离离神经质地拽着她:“你告诉我,顾伤城他住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纪白挣脱开她的手,脸上神情愠怒:“木离离,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他不是你的顾伤城,他是我的方晓!”
  离离垂下手,涩涩地哭了。
  2。
  坐在沈渐的屋子里,离离看向窗外,大阴天,像个混沌的罩子,口气浑浊。
  沈渐在数米远外的椅子上微笑地看着木离离。他总是宽的,厚的,像一座山一样。
  “老师,你说过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对不对?”离离忽然颓然地问道。
  “当然。”
  “如果有一天,你爱的人,曾经也很爱你的人,忽然不认识你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渐手捧着一杯茶,晃了一晃,水洒了出
  来。他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连声追问:“你遇到了谁?你遇到了谁?”这时有人敲敲窗户,大声叫他:“沈老师,去弄堂口取挂号信。”沈渐魂不守舍站起身来:“离离你自己呆一会儿。”说完慢慢踱出去。
  沈渐刚走,就有人来收水电费。收水电费的大妈让离离帮忙找电卡。电卡不知道被他放哪儿了,四处都找遍了,
  还是怎么着也找不着。离离随手拉开抽屉,碰到了一个被报纸覆盖着的包裹,她随手一拉。一叠白花花的信封抖起来,像一道白光,哗地刺过她的眼睛,然后四散到地上。离离一愣。慢慢地蹲下去拾起落在自己脚上的一封信。白色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体在她眼里逐渐泱开,光圈放大,渐渐模糊。这样的字体,她也会写,她一笔一画地模仿
  过无数次。
  离离用膝头压住心脏的位置。要有多用力,才可以自己抵住痛苦?

第三章 有些人,走得再远也是心里的血痂(3)
收水电费的大妈看见离离久久不起,奇怪地叫她:“姑娘,姑娘。”
  离离不答,把拳头攥得青紫。
  信被拆封过,她缓缓把信纸抽出来。
  离离:
  上次给你写信,你没有回,是不是功课太忙?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你不在。
  研修班的宿舍楼在临海的二层小楼上。每天下午,我都要就着海边落日,喝一瓶啤酒,想一想你。
  大海时常汹涌而来,从远处幽隐的青黑没有界缝地变成咸湿的凉绿,中间还掺着几抹青苔的翠绿竹色。到了近处,忽然成了宝蓝,然后是明蓝,最后在沙滩上割出一道道白沙痕。
  我时常会想,爱情就和大海一样,汹涌而至,势不可挡,并没有什么道理。
  不分年纪,不涉阅历,世界上只有这件事情是人人平等的,所以它格外美好。
  就像我爱上你,你的头发没进了河边的沙滩上,同时在我的心里涨潮。
  海边的星辰就像牢牢粘在紫色绒布上的钻石,耀眼,从中心亮点放射状,干净,不带铅华之色。
  就和你笑起来眼睛里的光芒一样。
  你知道吗,离离。
  我们俩一起看过很多很多次落日,涌溪的落日总是清秀的,薄线箍一圈,走着走着顺其自然就掉下去了。
  可是海边的落日不是这样的。
  它有时候被卡在了海平面上,蛋黄的颜色,天那边已经出现了月牙白。
  有的时候憋住了一口气,在层叠的乌云中想要探出头来,找不到出口,只能乱撞。好不容易
  挤出来了,则是身披金袈裟,印堂高亮的阔达。有时候是带着委屈,憋闷地沉下去了。还有的时候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啪地砸
  下去,激起千层浪,波浪们都披金戴银地往前翻滚。以后我一定会带你来看海边的落日的。
  离离,你那么柔弱,可是还是像大海一样,
  连天地卷起了我所有的爱。放一根火柴,就烧着了我。滴一滴水,就湮成了大海。
  人的生存何其凉薄。可是走得再远,你也是我心里的血痂。 顾伤城
  离离撑着桌子站起来,她的眼前乌蒙蒙一片,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信纸上,墨水很快就化成一团。
  她就知道,他一定是给他写过信的,他是爱她的。
  这时候,沈渐推门进来。离离死死地看着他。“为什么?”她心里像被浇上了一瓢滚烫的
  水,烫得她的心皮开肉绽。沈渐看见散落一地的信,他静静站着。“为什么?”木离离愤怒地冲上去揪住沈渐
  的衬衣领口。沈渐不回答。“我问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把顾伤城给我写
  的信藏起来?”就像是一个火山口,离离听见炽
  烈的岩浆从自己心里喷涌出来。沈渐还是不说话。离离放开他,冷冷地退后几步,一幕幕细节
  在她心里电光火石般掠过。
  她的声音像被一把刀捅进:“老师。一定是你让他不再爱我了。
  “他是来找过我的,对不对?
  “他给我写过信,可你把这些信都藏起来了。
  “你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说张老师找我,事实上根本没有张老师找我,是他来找我了。是吗?
  “我总觉得不对,有好几次我路过巷口的时候那个老板娘匆忙地挂上电话,一定是你告诉她不要告诉我,有我的电话。
  “对不对?对不对?”离离的声音高起来,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地的信封中,哭得五官皱起,像个小孩子。
  沈渐心疼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你放开我!放开!”离离叫着挣脱。
  沈渐不放。
  离离用力地一个一个地掰开他的手指。他合上,她又使劲掰开,沈渐终于不忍心,放开了她的手,他眼里已经有隐隐的泪。

第三章 有些人,走得再远也是心里的血痂(4)
离离觉得面前的男人就像一只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黑猫,躲在屋檐后面,目露寒光,龇牙咧嘴。
  她愤怒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你是一个虚伪的人!伪君子!你假装一直在我旁边安慰我,假装帮助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分离我们?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爱上了我,因为你的破坏,所以他不再爱我了。
  “一定是你,是你害了我,是你磨蚀了他所有的耐心!他四处找我,找不到我,他就只能爱上别人,装作不认识我了!”离离的双肩不停地抽搐。
  天色像是渣滓沉淀下来,窗外飘起了雨丝。
  半晌,沈渐颤巍巍地开口。忧伤通直地穿刺过他的声线。
  “对。是我藏起了他的信。他每周周一准时来信。
  “你姥姥下葬的那一天,灵车驶过,你走在前面,巷口商店的老板让你接电话,你像是没听见,直直地往前走,于是我跑过去替你接了。我告诉他,你和姥姥已经搬到了外地生活。他问我搬到哪儿,我说可能是你妈妈那里。也许,他还去那儿找过你。
  “他后来还来学校找过你,所以我把你叫到了教研室里。
  “你回到教室以后,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去了你家门口,坐了很久很久。”
  离离抱紧自己单薄的肩膀,冷得浑身直打颤。
  沈渐重重地吸了口气,抬眼看着木离离,泪水从他眼角慢慢渗出。
  “离离,不是我磨蚀了他的耐心,而是他不能再爱你了。这是命定的。”
  离离恐惧地看着沈渐,他的嘴唇翕动着,就像马上要从那儿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话来。
  这些天来,她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不知道为什么它依然像自来水龙头一样能够顺畅流出,悲伤延至水天,永无止境。
  “在你考上大学走后,信还是一直不断写来,直到有一天,信忽然断了。”
  沈渐眉眼融在了瘫下去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像是刚从土里被挖出来,从喉咙里深深地发出。
  “十多天后,来了最后一封信。是他家人写来的,说他失忆了。失忆前他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告诉木离离。别再等我。’他的家人翻遍了他住的房间,找到了这个地址,他们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
  离离嘴唇青紫地哆嗦着,摇摇欲坠,她用手蒙住了耳朵,不敢再听,沈渐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地灌了进来:“难以置信对不对?但离离,这是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失忆了?”“为什么?”“怎么会失忆呢?”
  木离离几乎是喊叫起来。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故,她怎么肯相信?
  沈渐摇头:“不知道。”
  失忆了,失忆了,失忆了。就像有人用喇叭不断在她耳边吼出这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耳膜出了血,震裂在空气中,嗡嗡地响。接下来是她的手脚、身体、大脑,全都震得支离破碎,一肝一脏地瓦解,散架。她的眼前是不断震动的刷白屏幕。
  离离脚步轻缓地移动着,每一脚都是像踏空在绵软的积云上。
  她一封封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些信,然后转身离开。她永远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她推开门走的那一刹那,阴天的光线漏了一角进屋来。离离站在这间黑暗屋子的光亮处,听见沈渐有些哽咽的声音:“离离,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更久以前,就已经爱上了你。”
  屋外天空烟灰,像是长长的香烟燃起来,不掸掉。
  屋子里的黑暗像是刚从陈旧的厚箱子里拖出来,一阴一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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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潮淡起,月牙窸窣(1)
Memento
  沈渐,流年,春潮一个成年男人对一个女孩的爱,微暗的火,熊熊大火
  1。
  我的前半生,一直都是病怏怏的。
  都说我命好。生在自然灾害过后,青黄刚刚接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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