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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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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极小心地退了下去,打落帘子掩好室内之景。
“你今日可是要亲身入战场?”靖知拧眉看着打量阵图之人,吊儿郎当地撇嘴:“可小心点,别把脑袋给丢咯!”
“滚。”墨发高束一身暗红戎装的女子头也未回,极不耐烦吐出一字。
靖知自然晓得这个父主的亲女儿是如何性子,倒也不恼,只颠颠儿地围上去:“长姐可知晓那妖族十二狐主之一的姬音?”
苍则回眼,眉梢眼角尽是凌厉的刀锋,语气都结了一层冰碴:“你要作甚?”
心虚地扭头避开她的视线,他脸上显露出一种讨好来:“咳,据说那姬音狐主生的甚是好看……当然当然比不得姐姐你貌美!”
靖知笑嘻嘻理了理她的衣角,眉眼好看的人连无赖都是可以忍受的:“我只是想着,姐姐今日对战时可否带我去观望观望?”
苍则冷笑一声,暗红的眼尾透出一种难耐的嘲讽:“吾堂堂天族之义子竟对敌人心生爱慕,说来你倒也不怕父主怪罪。”
靖知是个脸皮厚的,自然不怕她明讽暗刺,只挤眉弄眼道:“只要帝姬不说,父主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我却偏不。”苍则拒绝的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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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雪狼篇(四)

靖知被她噎地瞪眼,有些口不择言:“为何不?”顿了顿,他目光古怪打量她一眼:“据说姬音明恋妖族主将已久,你如此厌恶她……难道外界所传你对妖族主将暗生情愫是真的不成?!”
妖族主将?苍则少见地露出一点茫然来,半晌才反应过来。
那人与她交手百十剑招后依旧不落下风,苍则惜才,于最后一手收剑之时留了情。可这情却留得明显,下场之时连那主将琚奕本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一分复杂。
可苍则自诩爱恨分明,倒也不怕外人如何传她,只是却未料到会生出此等谣言来。不过她姻缘签一向浅的不可见,此番大抵也是细细无波。   
靖知抬眼看她懵懵懂懂的表情,心道自己大约真的是猜准了。
一时神情有些复杂打量着面前之人,他这个姐姐生的倒也不是不好看。反而她的样貌莫说是整个天界,就是在三山四界中也是数得上名的。只是这美太过锋利冷艳,让人不可直视,只能掩藏在那高束的发尾之中不可得见。 
竟更显得如今一副小女儿情态美不胜收。
靖知自知是个爱美人的,当下脸一红,待意识到时赶紧驱散了这一感觉。
心里却痒痒的,像是羽毛在湖面撩了一波继而被风掠走,只剩下颤颤不已的水纹。
苍则到底是没同意他的请求,且毫不留情赶了他出去,翌日便率军直往阵前。
靖知气的牙痒却也不能如何,待于城门见那暗红的发带在风中飘摇时,摇着折扇茫然了半晌,竟神使鬼差地匿身跟了过去。
此番一战,妖族主将携十二狐主一同来应。两方人马鼎对而视,头顶有过路仙妖乘着彩云浩浩汤汤团团掠过,生怕惊扰了战事。
靖知倒未体会到如何紧张,只暗搓搓地在人堆里拿眼刀子刮了刮那主将琚奕,啧了一声暗道也不过如此。
打眼又兴致冲冲去看那狐主姬音,却见其一双美目也全然缠在琚奕身上,撇撇嘴,霎时便对那妖艳容貌丧失了兴趣。
这场持续了十多年之久的宿海一战最终以妖族主将葬身海底不见踪迹为结束。
捻起剑尖最后挑起来的一缕残布,苍则擦了擦溅在脸颊上的鲜血,有点茫然,有点无聊。
而此情此景落在别人眼里,那长发高束的英姿飒爽,面上染血,眉眼空洞,盯着宿敌下坠的海面,就成了爱而不得的眷恋悔恨。
起码靖知是这样想的。
且依他自己成年以来的经验,大约苍则对这个谁,琚奕,是很有感情的。小心的抿了抿下拉的嘴角,瞅了眼大惊失措的妖军,颇感无趣。
这边且说,苍则其实并非没有发现他藏身军营十多载。更别提他讨嫌似的天天去她眼前转悠,一会儿化身谎报个军情,一会儿隐匿身形作弄与她。
她也不是从未发火,只是懒得理会而已。待两军之战告一段落,禀往帝前时,她便毫不留情地将他告了一状。
听面前这人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罪状,靖知愕然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气怒憋屈,瞪着她面无表情张合的口无话可说。
连父主都没能忍住,求救地望向一旁但笑不语的仙君们,暗示着快来救场。
到底是雨泽仙君无奈拦住即将爆发的靖知,笑的温和:“殿下且消消气,苍则帝姬所言确无何错。未经允许擅入军营确实有罪,”见他剑眉一挑就要反驳,这才又向苍则求情道:“不过殿下也未闯错失事,帝姬念在同族份上且好说好言。”
苍则对这位地位崇高的前辈确甚为尊重,拱手道:“仙君不知,靖知前往军营不为何,竟只为一睹那妖狐姬音芳容。如此成事,实难为我族人。若是来日也因此儿女私情坏了大事,苍则定是不愿见到。”
“儿女私情?!”靖知没忍住转头上下打量她,怪声怪气:“怕日后会因此坏事的不是我,而是你苍则帝姬罢!”
“殿下此话又怎讲?”雨泽也颇为头疼。
“说我阵前只顾观望狐主姬音,”靖知盯着她,冷嘲热讽:“帝姬对那妖族主将又是何意?”
天君咳了咳,一边是疼爱的义子,一边是统帅大军的亲女,愈发难以决断,想要插话将此事揭过。却又见他那厉害极了的大女儿苍则一愣,直直道:“我与琚奕?有何意?”
靖知冷笑:“帝姬两人于阵前用情至深惺惺相惜,面于生死甚不忍心下手,若不是最后那琚奕术力不至自坠入海,这场战事怕是还未完结罢?”
“用情至深?”苍则好笑:“惺惺相惜?”她走近他,突然一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眯眼盯进他的眼睛迫使他直视自己:“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哎呦,苍则你这是做什么!”天君见势不对,瞪眼道:“且说你俩是姐弟,如此针锋相对又是何作态?”
“确实,帝姬且息怒。”雨泽失笑劝道:“大殿上如此实不应该。”
靖知冷冷挥开她的手,别开眼垂下目光。
天君挣扎了一会儿,思衬道:“你二人言各有礼,本君也无可论你两人如何对错……”
见他眼光转过来,雨泽仙君只得无奈接过话来,笑道:“既如此,吾倒有一法。”
“如何?”
“下人界各历劫一场罢。”雨泽笑吟吟地看向两人:“以作小惩。”
“这倒可行。”旁边捻着胡须并未出声的云海仙君皱眉慢声道:“先前月老曾为帝姬作过一卦,言其姻缘若隐若现却极难生实。下界一场倒无不妥。而殿下性情未定,历劫到也可磨练一番。”
事成再无可改。
谁成想,他和她各自的惩戒,竟纠缠成了一整个情劫。
不知月老那小老儿知晓后会是如何做想,会不会屁滚尿流到父主面前求罪。
苍则竟恍惚失笑。
他的精魄记忆怕是已经回了靖知元身,而她……暂且不提罢。
“帝姬为何在此?”青画心里其实大约有了个答案。
她挑眉,斜飞的眉角英气艳丽,一缕发丝掠至眼睫掩住神色:“历劫而已。你们二人来此,是为了……雪狼妖的事情?”
青画与顾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谨慎,只得道:“确实。受人之托,前来探看。不知此事帝姬可有何知晓?”
“……当然。”她点点头,看向怀里的人叹息。低垂着的目光不明:“我就是那个,镇长家的小女儿啊。”
“臭哑巴!滚开!”
“离我们远点!真讨厌!”
“她好脏呀……”
玉锦不安地抿嘴,白玉样胖乎乎的小手掖了掖打了补丁的袖角,低垂的眉眼稚嫩却无措。言语上的缺陷却使得她另两感极为灵敏,不远处下人们的嘀嘀咕咕无一落下,听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出来了?真晦气!”
“这大喜的日子,一点都不懂得事。”
“老爷不是说了不准她出院……啊!”
“嘘!快别说了!”
“姑娘?”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灵矢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提醒:“再不快些走我们就要迟了。”
玉锦抬眼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眉眼是很少见的英气,却冶艳明丽。她吃力地比划着:父亲真的允许我过去了吗?
灵矢愣了愣,居高临下地摸一摸她细细软软的发顶,抬起的广袖挡住了她望过来的干净的目光:“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
青画虽置身幻境,神识却不甘寂寞,闭着眼啧一声,分心道没料想这九重天的苍则帝姬竟有一天也会沦落到此等腹背皆受敌的境况。
一边的顾景长睫垂落面无表情,眉间一点红明明灭灭。
她当然骗了她。
父亲大怒,只因她未经允许私自在寿堂上入宴,着一身拮据粗布麻衣瘦瘦小小。害他失了面子,也让人人都忆起了这位一生光明磊落受人爱戴的镇长,原来竟还有一个哑巴女儿。
对于信奉神鬼的人界来说,这是上天的惩戒,是诅咒,是屈辱,更是一生的污点。
后来玉锦终于明白,为何父亲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恶心的垃圾。
生而失声,不哭不闹,额间自有一朵金火至满月且散。
让他终于想起,他最珍爱的这个女人原来究竟是什么身份。原先老来得子满心的欢喜仅剩惊恐,满腔爱意也仅余恶心。所幸生母难产未能撑得下去,或许也省的他处理一番。
玉锦低着头跪在祠堂前的青石板阶上,有细雨如毛沾衣湿透,丝水在地面汇成道道痕迹。她茫然地盯住生在石缝里挣扎的一株翠绿,心口钝钝的,不解又困惑。
“姑娘?”灵矢陪着她跪在石阶上,抬袖掩了掩雨丝,又整了自己的鬓发道:“可还好?”她叹口气:“谁成想竟又有人来戏作咱们两个,如此可好,老爷定不会轻饶了我们。”
戏作?玉锦抬眼看她,细软的发下是一双雾蒙蒙懵懂的双眼。难道,你掏了银钱给门房让他们不要告诉父亲,也是在戏作我吗?
灵矢心口一顿,她其实怕极了这双眼,那里偶而透露出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让人恐慌。她仓皇别开眼,拧了拧衣袖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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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雪狼篇(五)

“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提你可也得记着,”二姐姐抖了抖手里新进的孔雀蓝手帕,笑吟吟地:“你跟你母亲一样,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今儿个把你送到后山府里头,也算是咱们家对你最后一点恩德。你可别忘了才好。”
玉锦心想,我怎么可能忘了呢。她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住高坐在软塌上的人们,膝盖生痛,估摸着已是青紫一片了。
主母何氏慈悲地哀叹口气:“当初我与你母亲还是手帕交,谁可知……唉,往事不可提。”
“母亲,”二姐姐轻拍她的手,巧笑嫣兮:“表姑姑她,定是极为感谢母亲照看妹妹的。”
玉锦浑身一颤,猛然抬头死死盯住坐在她上方的少女嫣红粉嫩的双唇,生怕这张嘴里再吐露出何等言辞。喉间有火焰灼烧地生疼,玉锦慢慢将目光挪移到她脸上。
少女精致的笑颜终于扭曲着剥落,错身猛然躲往何氏身后,颤声尖叫:“你……你做什么!”
玉锦在几多道厌恶视线的焦距里张了张嘴,腥锈的气味自嘴角溢出来,催人作呕。
虽说何氏母女并未带何好心,可在后山府的日子远离了镇子,倒确实比先前好过了许多。
安安稳稳懵懵懂懂地长到十多岁,家里也没有任何要接她回去的打算,玉锦倒也乐得自在。本以为就这样半梦半醒间过完一生,谁成想人不戏人却天意弄人。
他懒洋洋地半躺在窗前那棵老槐树的树荫里,阳光镀成的斑驳铺洒在地面却不见人影。
月炽撑着脑袋,一条腿斜斜耷拉下来,同蓬松雪白的尾巴一起漫不经心地晃荡着:“喂,今儿个怎么还没有去吃饭?”
玉锦瞪他一眼,啪一声敲落了支窗的木条,结结实实地遮掩了他的视线。
“姑娘?”灵矢掩了掩袖口,惊异着看她气愤难耐地摔下窗柩:“可是那外面日头太刺眼?”
玉锦摇头,指了指干干净净的桌面,抬头看她。
“……姑娘,我也实在无法。”灵矢抿嘴,别开眼去:“本家的那起子人不给我们银钱食粮,我也无处使力呀!”
玉锦撑起净白的脸打量她,目光微妙而讥嘲。灵矢自然知晓她骗不过她,却也知她拿她无法,便捏了捏袖口的银两袋子,僵着脸告退。
待门合上,玉锦才收回目光,为自己添一杯茶水。灵矢此人近年实在越发过分,若不是怕弄死了她,那边再送来个更麻烦点的……玉锦抬手按住袖角,掩住杀气。还是留着这个知根知底的更为方便。
再抬眼,却见先前还在树枝上晃荡的人竟突然坐在她面前,脸上笑嘻嘻的,眉眼带着兽类特有的戾气,却不掩五官的精致好看。他敲她脑袋,笑的不怀好意:“哎,用不用我帮你,把外面那个吃掉?”他故意露出尖尖的獠牙,森森泛着冷光。
相识多年,她自不会被他吓到。玉锦只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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