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晚间下楼吃饭时,熊清发现客栈清净了许多。楼下大堂里清一色坐着沈西楼的跟班,好像这里除了沈家就是他们五个人了。
沈西楼满头缠了白布,正在潦倒地喝闷酒。
他抬头瞧见熊清一行人,立刻拼命摇起折扇,好像脑袋顶上忽然冒出一簇火焰。
夏芸正眼也不看他,拉着熊清走到大堂角落一张桌边坐下。熊清只觉这顿饭吃得着实艰难,大堂里数十道仇恨的目光嗖嗖嗖扎在他背上。他总怀疑下一刻那群人就要冲过来把他们这桌拍成粉末。
但沈西楼一直按兵不动。
之后几天,他也没什么反应,每天大清早带着一群人叮铃哐啷出门,晚间才回来。
逍遥子和红鸾成天闷在屋里,谢良就几乎不着家了,连夏芸也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往外跑,还不让熊清跟。熊清只有在这间格外安静的客栈里整日练剑,颇为寂寞。
一日傍晚,谢良醉醺醺跑回来,坐在大堂里还吵着要和逍遥子喝酒。
逍遥子一边应付他一边打发熊清出去买瓜子。熊清买好瓜子,见小贩还提着一篮糖炒栗子,索性一起买下来。
回到客栈,逍遥子磕着瓜子下酒,他坐在一边剥栗子,越吃越停不下手。谢良被逍遥子摆在一张长凳上,没一会儿就翻下去,躺在地上没声了。
逍遥子没管他,吃了一会儿瓜子,问熊清:“那玩意儿好吃吗?”
熊清连连点头,剥开一个栗子递给他。逍遥子尝了尝,皱眉:“不咋样。”
熊清笑,自己吃得十分愉快。一柱香工夫后夏芸也回来了,坐在熊清身边,愁眉苦脸道:“我还是没打探到消息。”
熊清:“所以?”
夏芸唉呀一声,整个人趴到桌上:“还有三天就是武林大会,完了大家又要散了。”
谢良忽然坐起来,睡眼惺忪:“消息?”
夏芸抬起头,头发上还挂了一片栗子壳,熊清赶紧帮她拿下来。夏芸瞪了他一眼,回头对谢良道:“没你事。”
谢良斜着眼:“哟呵,没我事?你要什么消息?”
夏芸转转眼珠,不屑道:“反正你也打探不到。”
谢良这下精神了,爬起来坐到她身边,吊儿郎当跷着腿,哼道:“没什么消息寒蝉子打探不到。”
夏芸想了想,四周看了看,方才小声道:“我要知道鬼斧在什么地方造了密道。”
熊清悄悄瞥了一眼逍遥子,逍遥子不动声色地磕着瓜子。他又看向谢良,谢良翻着白眼,好像在盘算什么。半晌,他在桌子底下朝夏芸比了比:“这个价。”
夏芸顿时气馁:“我没这么多钱。”
谢良耸着肩膀,冷笑:“那免谈。”
熊清背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什么没钱?”
熊清一回头,见沈西楼潇潇洒洒走过来,高傲地斜睨夏芸:“这位姑娘缺钱?要买什么?”
夏芸气道:“你走开。”
沈西楼命人将一张桌子拖过来,强行并在他们旁边,而后施施然坐下,摇着扇子道:“我是这里的老板,要走也是你走。”
夏芸立刻站起身。沈西楼忙笑道:“喂,你道个歉,你要买什么?我帮你买。”
这回连熊清都想打他了。夏芸哗啦啦踢开凳子拂袖而去,熊清拉也拉不住,只有回头怒目而视。
沈西楼举起折扇挡住他的目光,转身问谢良:“这位兄台,她刚刚要买什么?”
谢良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嗅出同类的气息,伸手勾住沈西楼肩膀,鬼鬼祟祟笑道:“咱们这边说。”
沈西楼跟他勾肩搭背缩到一边窃窃私语,几乎须臾之间,谢良仰头大笑:“痛快!”
沈西楼挥手,一名白衣少年上前,呈上一叠银票。沈西楼笑道:“这是定金。货到之后,再付余款。”
谢良拍着他的背:“十天为期,此地交货。”
沈西楼扇子一收:“果然痛快!”
两人哈哈大笑,准备一起喝一杯。
就在此时,客栈外忽然传来一声炸响,像一个遥远的闷雷在小镇上空炸开。整个小镇死寂片刻,猛然间大地震动,喧闹震天!
仿佛所有人都从房屋里冲了出来汇聚到街上。熊清起身跑向门口,远远看见一大群人朝前奔去,有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熊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想必是镇上哪处房屋失火,大家着急赶去救火。他刚一回身,正正跟逍遥子撞在一起。
逍遥子伸手稳住他。熊清捂着鼻子痛叫:“师父你怎么——”一抬头,立时噤声。
逍遥子站在门口看向远处,目光发直,脸色惨白。
熊清惊讶道:“师父?”
逍遥子仿佛也惊呆,熊清连问了两声,他突然回过神,猛然拎起熊清冲进客栈,疯了一样跑上楼梯。谢良和沈西楼震惊地望着他,谢良怪叫:“不就着个火,你疯啦?”
逍遥子拖着熊清脚步未停,吼道:“快走!那不是火!”
熊清心里一跳,刹那间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刺进他脑海。
逍遥子已奔到二楼,一脚踹开屋门,大喝:“走!”屋里红鸾一愣,迅速起身。夏芸还茫然:“怎么了?”
红鸾一把拽过她,紧跟着逍遥子冲下楼。谢良在大堂里仰头大喊:“什么东西!你吃多啦!”
逍遥子冲到他面前,伸手扯住他衣襟往外拉,嘶声道:“是天焚!火神派的天焚!快走!”
冲出客栈大门的瞬间熊清已看到,远处一片青瓦房屋上腾起了一片黑烟。
………………………………
第四十八章 贪生
秋风裹挟黑烟迅速弥漫开,青城镇上空笼罩了一片妖异黑云,仿佛一张狰狞的鬼脸俯视人间。
熊清仰头看着黑烟缓缓向客栈方向飘来,深入骨髓的战栗瞬间炸开,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无数画面从脑中呼啸而过,阴暗的走廊和幽鬼一样的人群,整日整日沉沦在黑暗中的痛苦。有什么人在遥远的地方尖声惨叫,在他心里一遍遍回荡。
一股力量带着他往上一提,熊清惊叫一声,发觉自己被逍遥子扔到马背上。逍遥子随即上马,扯下长剑反手一抽,那匹马离弦箭一样冲出去,追上红鸾和夏芸。
熊清趴在马背上回头一看,客栈内外一片混乱,谢良正从白衣少年手中抢走另一匹马。
沈西楼冲出来大喊:“住手!那是我们的马!”
几名少年惨叫着飞出去,谢良跃上马背,一抖缰绳飞快追上来。
三匹马使足力气狂奔,一气跑到青城山脚。远远望去,那片黑烟还罩在小镇上方,诡异地飘来荡去。
逍遥子勒住缰绳,熊清连滚带爬下了马,扶着一棵大树吐得昏天暗地。再抬头时,才觉夏芸一直拍着他的后背,一脸忧色。
逍遥子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地同红鸾低声说着什么。谢良却不见踪影。
没过多久,他们来的路上陆陆续续涌来一大群人,似乎也是从青城镇上逃过来的。
清幽山脚立时人声鼎沸,黑压压一片人头挤在青城山紧闭的山门前,呼喊喝骂,咣当咣当砸门声不绝于耳,大有要强冲进去的架势。数个轻功上乘的江湖子弟早已攀着树木岩石,飞身直上,跃过山门往青城山上行去。
混乱中谢良灰头土脸钻到逍遥子身边,熊清忙跟着夏芸凑过去。
谢良呸呸几声吐掉嘴里灰尘,咬牙低声道:“他娘的火神派在镇上挨家挨户找你跟姓杨的,遇到青玉楼一帮娘儿们,干上了。”
他又呸了一声,讥诮道:“我早说莫青玉偏着姓杨的,你们不信。”
熊清听得一愣一愣的。逍遥子眉头紧锁:“莫青玉也到了镇上?”谢良斜着眼:“除了青玉楼主,青玉楼还有谁配得上天焚?”
逍遥子摸着下巴,忽然笑了笑:“原来我已跟青玉楼主齐名了。”
谢良跳脚叫道:“你不算!”
周围许多人的目光扫过来,谢良赶紧放轻声音:“我不跟你扯。我还听到一个消息,火神派这回来的是一分舵。火神爷亲自点的一分舵。”
熊清听了这话还没反应,他身边夏芸已忍不住惊叫一声。逍遥子和红鸾也是脸色一变。熊清莫名其妙:“一分舵又怎么了?”
四个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逍遥子开口道:“火神派三个分舵——”熊清忙道:“我知道。三分舵制毒药。二分舵——”
逍遥子接着道:“双刀。”
熊清一个激灵,想起当时围攻杨孝行的黑衣人。那个几乎天衣无缝的刀阵摆出来,气势着实惊人。只可惜同杨孝行力量悬殊,没有发挥出全部威力。
“那一分舵专管……”熊清缓缓道。
逍遥子道:“火器。”
熊清抱着手臂,忽然觉得有点冷。
旁边谢良哼道:“这种劳什子比武大会我原以为他会带二分舵。虽然王远没了,二分舵还有些好手。”
红鸾叹道:“杨孝行要来,火神派敢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谢良嘿嘿笑道:“火神派要同时对上杨孝行和莫青玉吗。莫青玉当初灭了玉楼春逼得杨孝行远走关外,如今又要拉拢他,有的热闹看。”
逍遥子断然道:“随他们热闹,跟我们无关。”
正说着,青城山门终于吱吱嘎嘎打开,人群轰然涌进去,漫山遍野响起喧哗笑闹,好像一进青城山,青城镇上的麻烦同他们再无瓜葛。
山门前人潮刚刚消退一些,门里走出一个虬髯大汉,带着一队青灰衣服的人鱼贯而出,匆匆向青城镇方向赶去。
熊清一直望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树林里。背后谢良哂笑:“龙霆终于派人去灭火了?”逍遥子挥手驱赶他:“上山,上山。”
一行人踏上石阶,缓步上山。沿路有青城派子弟来往接应,将众人引去临时修建的住所。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早谢良又跑来没影,逍遥子同红鸾在房中商议,把熊清和夏芸赶了出来。
夏芸拉着熊清往山上爬。熊清举目四望,满目都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间弥漫着草木幽香。曲曲折折的石阶上人来人往,望去全是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的少年。一些小贩也混上山,提篮背筐,在路边吆喝叫卖。
一直走到半山腰,熊清跳脚望见前面人头攒动,推推搡搡挤在一处。夏芸三下两下爬上树,低头对熊清道:“前面有片湖,青城派的人守在湖边不让过去。”
熊清好奇心起:“走,去看看。”
两个人在人海中奋力往前挤,直挤到青城派弟子筑成的人墙前。熊清探头探脑,看见湖中央建起一座石台,孤岛一样立在绿幽幽的水中。湖边绿树环绕,蓬松的树枝横在水面,枝桠间白雾飘渺,石台更显肃穆。
熊清看了半天,颇觉兴奋:“他们是不是要在这上面比武?”
夏芸敷衍地点点头,左顾右盼,似乎在听周围的纷纷议论。熊清随着她到处张望,无意间听见左后方一群人提到逍遥子的名字。
熊清心里一跳,慢慢往那群人靠去;嘈杂声中一些只言片语刀子一样刺进耳中。
“上一回我去武当山,那才叫一个热闹,比这还热闹。比武大会前一天晚上他们抓到一个杀手——”
“我早听说了,暗河的逍遥子,杀手榜上第十名的杀手。天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去暗杀武当掌门,哈哈哈!”
“后来不是失手被抓住了吗?张真人宽宏大量说不要杀,但其他掌门可不答应,最后将他绑在比武场边示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暗河的杀手——”
“哈哈哈哈,真绝了。武林大会开了六天,他就在那棵树上挂了六天。”
“据说从那以后,暗河声名扫地,生意一落千丈。他们最拿得出手的人,居然——”
“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谈什么声名扫地。”
“我见过我见过,谁都可以走到他面前,做什么没人管。我也去扇了他一耳光,嘿嘿!还算轻的。最后他连——”
“那时他一直醒着没晕过去,熬了六天,也算有本事了。”
“我只是奇怪,他竟然还好意思活着,最后还溜了。要是我,情愿自尽也不受这折辱。”
“没错,本来就是杀手,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他后来不也死的难看,听说是被割了脑袋……”
熊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人群的。
他恍惚间甚至觉得奇怪,这满山青翠晨雾朦胧,这么悦目的山色湖光,他怎么会听到这样一件事。这事好像不应该发生在这么幽静清雅的地方,太突兀,太格格不入。
夏芸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僻静些的山道上。
熊清这才觉得五脏六腑在不停抽紧,一直紧到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