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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啸川略一踟蹰,终是伸手与叶行歌相握。结实的手掌上传来独属于亲父的温度,饶是岳啸川性情冷峻,但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险些虎目落泪。
叶行歌留意到岳啸川神情有异,可也并未多想,只是和声道:“少侠相助之恩,本座永志不忘。”
岳啸川喉头如堵,低咳一声道:“教主言重了,属下分所当为。”
叶行歌微一颔首,随后环顾四周,满场教众被他的气势所慑,纷纷停下厮斗,只有汪藏玄等反叛势力的首脑走投无路,仍在拼死搏杀。
叶行歌神情庄肃,最后觑定断九州,语声清冷的道:“十一,连你也反我?”
断九州微微一顿,跟着干巴巴的道:“我没有反教主,只是想请你顺从民意。”
叶行歌无心再争论何为民意,当下一扬眉道:“当初你生具畸形,惨遭无良之辈羞辱,是本座将你救出火坑,又寻来驭傀之术让你修练,这些你都忘了吗?”
断九州仍是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教主对我恩同再造,我自然没有忘记,所以才不想让你行差踏错,葬送神教的基业。”
叶行歌摇了摇头,难掩萧索的道:“那你方才持刀逼向本座,又是什么缘故?”
断九州讷讷的道:“我说过,此生只为教主驱策,决不会将刀锋指向教主,所以方才是为了清君侧,请教主切莫误会。”
叶行歌听断九州满口诡辩,竟毫无悔过之意,终于为之震怒。于是只见他脸色一沉,森然冷哂道:“好,你既然承诺此生为本座驱策,那本座命你在此自戕谢罪,你肯是不肯?”
断九州腰杆一挺,闷声回答道:“教主见谅,我无罪,不自戕。”
话说到了这份上,叶行歌也知道无须再多费唇舌,心下喟然一叹,马槊直指向断九州,义正词严的道:“来吧,便让本座看看,你究竟修练到了何种程度?”
叶行歌平日惯用方天画戟,但今日因为参加庆典,他自忖无须动武,所以并未将兵刃带下残风之巅。
所幸马槊与方天画戟差相仿佛,而叶行歌早已达到宗师之境,无论使用何种兵刃,都足以克敌制胜。
断九州面临平生最凶险的一战,本能的提聚起全副心神,大关刀当胸一横,一派渊渟岳滞之象。
净宇教的两大创教魔王,决定叛乱最终走势的一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静待天雷勾动地火。
蓦地只闻一声清叱,叶行歌跨步挺身直进,马槊对着断九州胸前轰然殛落。
招式并不见半分花巧,却深得返璞归真的神髓,勇往无前的一击,正是当者披靡。
断九州根本无从闪避,喉中猛的发出一声狂喝,蓄力已久的一刀带动周身死煞之气,破天劈地般纵贯而下,决意将叶行歌剖成两半,至于那“决不会将刀锋指向教主”的誓言,自然是抛诸九霄云外了。
然而叶行歌是何等逆天修为,觑准时机左臂一抬,生生架住这力逾千斤的绝杀一斩。而他手中的马槊更不容情,噗的一声穿透坚逾金铁的魔躯,无比强大的劲道将断九州冲得离地而起,仰身飞跌出去。
断九州一向以怪力惊人闻名,如今却在叶行歌面前不堪一击,无论攻守都尽落下风。
众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岳啸川更是心潮澎湃,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眼前只是一场幻梦,随时都会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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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歌顺手放开马槊,然后倒转夺下来的大关刀,刀锋指向断九州道:“十一,只要你肯认罪,本座便饶你一命。”
断九州伸手拔出马槊,紧接着弹身而起。众人都以为叶行歌网开一面,这位绝灭魔王多半会听命认罪。
孰料断九州却是恼羞成怒,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伴着一声震天虎吼,猛然斩向叶行歌颈间。
………………………………
第0112章 金丹鸩魔
断九州执迷不悟,即便自知不敌,却仍是对叶行歌扬起宝剑。
叶行歌失望透顶,忽然间戾气上涌,大关刀自下而上猛的一撩,当场将断九州执剑的右手斩落。
断九州全无抵挡之能,反而被大关刀上的余劲带得一个趔趄,此时倏见叶行歌欺身直进,一刀搠向断九州腹部。
断九州本能的伸出左臂,欲图尽力一阻刀势。不想叶行歌却是虚晃一刀,脚下暗踩迷踪幻步,闪身绕到断九州身后,接着只见他双掌齐出,一同贯入先前岳啸川用琢玉魔刀在断九州后腰斩出的那道伤口。
断九州始料未及,还想故技重施,借力窜出叶行歌的掌握。
但叶行歌毕竟不是岳啸川,既然已经出手,岂会让断九州逃脱?于是只见他双掌上下一扳,无上神力过处,竟然生生将断九州齐腰撕作两截!
断九州身为愧尸,体内早已没有血液流淌,可即便不见鲜血飞洒,这等惨厉场面依旧震人心魄,几乎所有反叛势力都神为之夺。
汪藏玄首先撤身抽退,缩在高台一角呼呼直喘,目光中尽显绝望和不甘。齐泽霖和蒲静静夫妇也骇得双脚发软,同样退到高台边缘。
扈旌权和时媚烟正好抢上前去,将秦傲天等人挡在身后,防备汪藏玄狗急跳墙,再拿他们做文章。
至于步淮征、柯士达、曹樾钟、卜溪源等反叛悍将,这时也都明白大势已去,虽然个个跳出战团,却还不肯束手就擒,兀自严阵以待。
邓海蛟等护驾功勋胜券在握,便也不去逼战,以免对方困兽犹斗。
叶行歌生裂断九州的躯体,一口戾气泄尽,反而微觉愧疚,低头喃喃自语道:“十一,本座知道你的本体未死,这次权当给你个教训。若是你愿意迷途知返,本座承诺既往不咎,仍旧许你神王之职。”
无头将军的躯体彻底毁灭,自然不会有任何回应,叶行歌叹了口气,这才迈步走向高台。
沿途参与反叛的教众纷纷屈膝跪落,身体抖如筛糠一般,参与护驾的教众则扬眉吐气,已经在憧憬即来的奖赏。
叶行歌登上高台,直视着策划这场反叛的汪藏玄,语声沉凝的道:“老四,你是否承认反我,还是依旧抱定冠冕堂皇的理由,拿所谓的‘民意’做挡箭牌?”
汪藏玄经过这阵调息,已经稍稍稳定情绪,闻言微一苦笑,缓缓摇头道:“山人一心为神教着想,教主的意志与神教的利益抵触,山人只能请教主暂时下野,这理由教主能否接受?”
叶行歌哂然道:“好个‘暂时下野’,你从始至终都打算取本座的性命,以为本座毫无觉察吗?”
汪藏玄轻叹道:“教主多心了,倘若山人真想取你性命,何不直接使用致命毒物?”
叶行歌一扬眉道:“因为你太贪心,不仅要谋夺大位,还妄想名正言顺,所谓得陇望蜀,最后反而落得弄巧成拙。”
汪藏玄暗自一滞,讷讷间又听叶行歌道:“你与老三同为智者,本座都倚为股肱之臣,但老三行事更加专注和务实,不像你这般多谋无度,这便是你最不如他的地方,也是你落到这步田地的主因。”
汪藏玄闻言愈发黯然,片刻方幽幽的道:“教主所言不错,山人排名在石兄之后,的确并非教主偏私。但既然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了,只是不知教主打算如何处置山人?”
叶行歌一正色道:“犯上作乱,不仅论罪当诛,还应夷灭九族。但念在你孑然一身,本座不为己甚,你便自戕谢罪吧。”
汪藏玄并未意外,欠身深施一礼道:“多谢教主宽仁,不过此次违逆教主,众人并非出于私心,而是为神教的未来着想。所以其余部众还请教主从轻发落,让他们戴罪立功,为神教冲锋陷阵。”
叶行歌见汪藏玄死到临头还不忘收买人心,厌恶之余不动声色的道:“是否从轻发落,本座自有判断,无须你再费心。”
汪藏玄微微一顿,皱起眉头道:“那不知教主此后有何打算,是否顺应民意?”
叶行歌挥了挥手,显见不耐的道:“这同样与你无关,还是你依旧心怀异志,妄图煽动其余教众作乱?”
汪藏玄的用心被当场拆穿,不免有些尴尬,目光扫过跟随他起事的众人,却并无哪个上前说情。
甚至汪藏玄最看重的樊飞,此刻也分明面现漠然,好像之前出谋划策、一手推动叛乱的不是这年轻人似的。
汪藏玄自知众叛亲离,继续挣扎徒留笑柄,当下自嘲的一笑,缓缓举起右掌,便要自盖天灵。
岳啸川早已跟着叶行歌登上高台,和鲜于曼聚在一处,两人劫后重逢,正是说不尽的庆幸。
此时眼见汪藏玄穷途末路,鲜于曼忍不住叹息道:“沉迷权欲,至死方休,这又是何必?”
岳啸川深有同感,缓缓点头道:“妄窥神意,反骨背主,合该有此一报。”
两人这厢各自唏嘘,汪藏玄却忽然一顿,看向叶行歌道:“教主容山人最后一问,你究竟是如何解除毒患,甚至更增威能?”
叶行歌淡淡的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四你忘了老六精心炼制的广灵金丹吗?此丹不仅能够疗伤,更有驱毒之功,本座方才连服三颗,毒患尽消自不必说,气力也更胜以往。”
汪藏玄恍然一悟,却已经悔之晚矣。岳啸川心中早有一丝模糊的不安,闻言禁不住面色倏变,失声轻呼道:“广灵金丹?!教主你……方才果真连服三颗?”
叶行歌有些莫名其妙,面现诧异的道:“不错,难道有何不妥?”
他虽然是跟岳啸川说话,目光却转向鲜于曼,鲜于曼见状赶紧施礼道:“教主尽管放心,连续服用并无不妥,只是稍稍浪费了药力。”
叶行歌释然道:“如此无妨,毕竟先以定乱为要,紫冥神王此番再立奇功,本座必定重重有赏。”
鲜于曼俏脸泛红,低头道声不敢。岳啸川却满心担忧,毕竟那金丹蕴含剧毒,连续服用后果殊难预料。
似乎是为了印证岳啸川的担忧,叶行歌蓦地神色一紧,双拳紧握间厉声道:“不对!这丹药……”
话音未落,他双耳和鼻孔中忽然渗出鲜血,血色呈现紫黑,显然身中剧毒。
鲜于曼看得大骇于心,慌忙抢前一步,语声发颤的道:“教主怎么了?快些让我帮你诊治!”
叶行歌退后一步,面色狰狞的道:“退下!你……这广灵金丹为何内藏毒物?”
鲜于曼不明就里,兀自双眼大睁的道:“内藏毒物?这不可能啊!广灵金丹是师父亲手炼制的疗伤圣药,孩儿自己也服用过两颗,倘若当真内藏毒物,孩儿怎会毫无所觉?”
叶行歌还待质问,但金丹中的剧毒是药侠和天蚕夫人联手所下,既然要诛灭这名绝世魔君,毒性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即便叶行歌修为超凡,但他方才全力一战,毒性早已蔓延四肢百骇,再难加以压制。
场中只有岳啸川知晓原委,可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却是迟了。
不及转念间叶行歌的眼角和唇边也都渗出了黑血,正是毒至七窍、药石惘效,性命只在顷刻。
鲜于曼吓得魂不附体,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想帮助叶行歌疏解毒患。
孰料叶行歌意外中毒,对鲜于曼再无半点信任,霎那间戾气发作,竟是一掌当胸打来。
鲜于曼猝不及防,眼看便要重伤在叶行歌掌下,这时陡见岳啸川冲上前去,奋力一掌对上叶行歌。
父子两人双掌交击,岳啸川毕竟能为不及,当场被打得鲜血狂喷,蹬蹬蹬连退三步,才被鲜于曼抱住。
………………………………
第0113章 魔君之殇
鲜于曼眼见叶行歌中毒,岳啸川又伤在他掌下,满心惶恐间好似陷身噩梦,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醒来。
这时只见叶行歌身躯剧颤,戟指呵斥道:“你!……曼儿你也反我?为什么?!”
鲜于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的道:“孩儿的确并未下毒,求教主明鉴!”
叶行歌眼前已经模糊,喘着粗气道:“不是你下毒,那难道是老六要害我?老六为什么要害我?!”
鲜于曼大吃一惊,慌忙辩解道:“家师绝无戕害教主之意,教主请先让孩儿诊治,看能否延缓毒性发作。”
她说罢便欲起身上前,无奈叶行歌毒已入脑,神志昏昧不清,蓦地嘶吼道:“站住!你要反我,老六要反我,老四要反我,十一也要反我,你们……你们都是叛贼,统统死有余辜!”
鲜于曼听得又是惊怕又是委屈,此时倏见叶行歌提起右掌,猛击向她头顶。
岳啸川正在一旁调息,见状岂能坐视不理,便要不顾一切的拦挡上去。
孰料叶行歌一招未尽,毒质早已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