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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之叫住他,“去哪儿?”
“不是说先去前山查探?”肩宽背挺的男人回过头,“逆子,还不快走。”
“……”
·
两人留下道神识以防万一,便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穿过玉花宗,朝着前山封壑楼和藏书阁的方向而去。
江荇之吹着习习冷风,脑子又恢复了清明,“你去封壑楼,我去藏书阁,有事联系。”
“一定要分开?”钟酩问。
江荇之数落他,“你要学会自己长大。”
钟酩侧了他一眼,深觉此人依旧很爱在自己的底线上大鹏展翅。
“好。”
并行的两道身影兵分两路,化作流光没入了封壑楼和藏书阁。
江荇之穿过半开的雕窗落入阁楼中。
目光所及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架。此时阁中已无他人,藏书不落纤尘,分门别类地陈列在书架之间。
他正打量着,神识忽而一动,侧头正看见一撮毛从书架之间冒出个头。
细细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藏书阁!”
那撮毛从书架空隙间挤了出来,背后还缀了本厚重的记录册,“咚”地撞歪了几册书。
江荇之这才看清那是支狼毫毛笔,笔身不过一道虚影,而身后的记录册上详细记载着每本书册的借用、归还情况。
他兴趣盎然,“器灵?”
一些古老的物件常年受灵气滋养,会渐渐生出器灵,眼前这支毛笔显然是一只罕见的笔灵。只不过它还未化作实体,品级应该在玄阶以下。
江荇之看它的眼神相当亲切:不就是古物化灵,这套流程本灯最熟。
小毛笔飘过来,“你还没说你是何人,当心我告诉掌门!”
江荇之慈爱道,“我是你祖宗。”
尾毛一下炸了,“你骂人!”
江荇之安抚,“看你敏感的。本尊是琉璃灯内的上古遗灵,乃天阶器灵,世人皆奉本尊为神灯。”
小毛笔将信将疑,“你也是器灵?比我更古老的那种?”
江荇之用行动代替语言,抬手摸出脖子上的那枚月衔珠,撤开掩在上方的神识。一瞬间,神圣的凤凰血之力直冲向那支脆弱的毛笔!
轰——来自上古的威压扑面而来,相当上头。
小毛笔又炸了,惊声尖叫,“我信了!我信了,老祖宗!”
江荇之悠悠收回凤凰血的神力,面上不改慈爱之色。
远古之力显然对面前这只新生的器灵造成了冲击,它瑟瑟发抖地靠过来,“那……那祖宗来这里做什么?”
江荇之微微一笑,“本尊问你点事。”
…
一刻钟后,江荇之同钟酩发去了传讯,“柏慕,先来藏书阁。”
那根小毛笔已经栽到了江荇之的肩头,在雕窗前迎风而立。它一开始还觉得老祖宗可怕,没想到如此和蔼,不但用淳厚的灵力滋养它,还叫它认祖归宗,取名为“江狼嚎”。
多有气魄的名字啊,多适合它!嗷~!
江狼嚎依恋地蹭了蹭江荇之的肩。正蹭着,眼前倏地落下一道身影,陌生的玄衣男人裹着一身清寒的夜风骤然现身,吓得江狼嚎又是一声尖叫,“谁呀!”
钟酩皱眉看着江荇之肩头矗立的那撮狼毫,“这是什么?”
江荇之安抚下炸毛的江狼嚎,对钟酩道,“刚添的丁。”
“……”钟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才和自己分开一刻钟,这人居然转头就添了个丁。
江荇之问,“你那头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封壑楼就是玉花宗的藏宝阁,存放了不少法器和术书。”
“藏书阁里也没有,大长老都没有来过这里。”
“你连这知道?”
江荇之示意他看自己肩头新添的丁。
江狼嚎骄傲地挺了挺笔杆,作为这里土生土长的器灵兼藏书阁管理员,有什么是它不知道的!
软软的笔尾毛几乎杵在了江荇之脖子上,贴得紧紧。
钟酩一眼扫过去。碍眼,想拍掉。
他叫上江荇之,“我们先回去,禁地的事明天再问问那几个小子。”
“好。”江荇之应下,又叫江狼嚎先从自己肩头下来,“今晚的事,是我们祖孙间的小秘密。”
江狼嚎,“嗯!”
它“嗯”完看自己的祖宗要跟着刚出现的陌生男人离开,不由抖着毛撒娇,“祖宗~他是谁,也是器灵?”
江荇之看了眼钟酩的脸色,想到后者似乎不太热衷于“灯座”的戏码,便道,“不是,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江狼嚎立马嘚瑟起来,“哦~我们的徒子徒孙!”
江荇之,“……”
钟酩看它的眼神相当森冷。
·
暂且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江狼嚎从生存危机下解救出来,江荇之和钟酩飞回岚霭阁。
头顶是漆黑的夜幕,下方是寂静的山门。
江荇之正飞着,就听钟酩哼笑,“怎么不说我是灯座了?”
江荇之揣测,“我以为你更想当个人。”
钟酩问,“在叩月宗和清风阁的时候就没想让我当人?”
江荇之腼腆,“那不是本灯正缺一个托儿么。”
钟酩,“……”
他还真是个托儿,各种意义上的。
两人速度极快,几句话间便回到了岚霭阁。
外面的护院丝毫没被惊动,江荇之关上雕窗,转头正看钟酩背对着自己褪下玄色外衫。
紧身的底衣将对方身形包裹得很紧,肌肉线条全部透出来,一看就知道蕴藏着凶猛的爆发力。
正看着,钟酩回过头,一手搭在腰带上。两人目光相对,后者道,“你要看多久?”
江荇之收回目光,蜷上床榻,“怎么想到换身衣裳?”
“明天要去禁地,换身方便行动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江荇之背对着他,“那我要不要也换一身?”
“不用。”
“为什么?”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江荇之回头见对方已换好一身束袖长衫,干练又萧飒,几步就走到了床榻前。
钟酩低头看了他一眼,“你穿这身好看。”
江荇之,“……”什么???
不等他追问,钟酩又说,“子时了,还睡不睡?”
江荇之注意力立马被拉扯过去,往被窝里一缩,“睡。”他窝好位置看钟酩转头离开,良心发现地问了一句,“你呢?”
“打坐。”后者在桌边坐下,“不然呢,找个浴桶躺着?”
“……”江荇之闭眼,“夜安,柏慕。”
这一觉睡到翌日大天亮,明晃晃的日光透过紧闭的雕窗泻入了几缕,在地面投下几丝亮线。
江荇之睁眼时,那道高大的身影还坐在桌旁。
他正撑起身,就听对方开口,“终于醒了?”
一个“终于”透露出他不短的睡眠时间。江荇之“嗯”了一声,将睡乱的衣衫理了理,“玉花宗有来找过我们吗?”
“半个时辰前来过一次。”
江荇之惊讶,“我怎么没察觉?”
他睡觉时从来不会放松对外界的警惕,这次竟然睡得这么踏实?还是说他宝刀已老?
他暂且不作深想,转而问,“来的人说什么了?”
钟酩,“没说什么,我说你还在睡觉。”
江荇之自怜自艾,“给人留下倦怠的印象,这多不好。”
“不会有人这么想。”话中似有深意。
“也是。”江荇之泰然,“我身娇体弱,多睡一会儿怎么了?”
“……”
这会儿已临近晌午,他们也该出门干正事。江荇之出门前还是换了身衣裳,上身是短衫,下身的裤腿扎进长靴中,一双腿显得又直又长。
他和钟酩一道走出阁楼,晌午的日光跃入眼帘,江荇之眯着眼问后者,“这身怎么样?”
钟酩对上他眯起的双眼,金色的阳光下像只懒洋洋的猫,“嗯,这身也好看。”
江荇之被夸得心满意足,“你真是个有眼光的人。”
对方低笑了一声。
新的一天在欢声笑语中开启,两人刚出院门十来步,就迎面遇上乾护法。
乾护法停在他们跟前,“真巧遇到,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江荇之坦然道,“找那几位朋友说说话。”
“在下带二位过去。”
三人并排走在路上,乾护法看了眼江荇之两人干练的衣着,“二位这一身,看着很是方便行动。”
话落,钟酩一手搭在江荇之的腰上,“情侣装。”
后者昨日穿着宽大的外衫,两人的肢体接触还有所遮掩。今日衣衫一紧,那截腰身便显露出来,明晃晃地被握在男人的掌心,还往怀里收了收。
看得乾护法嘴角一抽:光天化日,秀什么秀。
江荇之感觉那掌心的热度都透在了侧腰上,差点条件反射地一抖。
他趁着乾护法别开头,向钟酩传音,“你搂太紧了。虚虚地搂一下,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钟酩斜了他一眼提议,“干脆借位得了。”
“……”
两人一路搂着到了凭澜住的院舍。
进门看见林阔、斐音也在院中,围着小石桌坐一块儿。他们见到江荇之二人先是一喜,在瞄到一旁的乾护法时,神色又陡然僵住。
江荇之自然地打了个招呼,“我来找你们聊天。”
“江仙——”斐音脑袋上铃铛一抖,话到嘴边差点咬掉舌头,“…先生。”
乾护法站在旁边没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几人。
钟酩没管前者,只揽着江荇之的腰走过去,“打扰了。”
斐音忙说,“不会不会。”
凭澜看两人动作间毫不掩饰亲昵,比当初在幽魄湖边大胆许多,不由感叹,“我之前只当二位是情侣,没想到已经结为道侣了。”
江荇之差点被口水呛到:大长老一派就算了,这小子难道没看出来他们是在演戏?
还有“情侣”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误解!
乾护法还在一旁杵着没走,江荇之吸了口气,矜持一笑,“我们爱得低调。”
钟酩低笑了一声,两人身体紧贴着,胸腔的震动传到他的肩头。
乾护法旁观了这么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反倒被秀了一脸。他受不了地开口辞别,“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那道身影转瞬出了院门,只留下院中五人。
监视的人离开,斐音三人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凭澜挪出位置请他们坐下,“仙君请坐。”
江荇之坐下后感觉腰上有股拉力,低头才反应过来对方还搂着自己。他拍拍钟酩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示意后者可以了。
那只手便顺从地撤下来。
斐音看江荇之眉眼舒展,精准的直觉再次发动,“仙君看着心情不错。”
江荇之看了钟酩一眼,“嗯,昨晚睡得好。”柏慕没和他抢床。
钟酩撑着脑袋,朝他弯弯嘴角。
对面三人:……靠。
凭澜转头热了壶茶,递给两人,“仙君喝茶吧。”聊点清心寡欲的话题。
“多谢。”江荇之接过凭澜递来的茶水,滚热的温度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四肢百骸仿佛都熨帖了一般。
他舒服得呼出一口气,自从重生过后体质偏凉,他就越发喜欢靠近热源,像是身体的一种本能。
有了一杯茶过渡,话题回归正轨。
江荇之问几人,“你们三人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待在一块儿?”
凭澜说,“我们不敢单独待着,怕遭遇什么不测。但若对方真要动手,我们恐怕也是不敌。”
江荇之说,“放心,在没弄清我们的目的前,他们不会轻易对你们下手。”
“那你们——”
“不用担心我们。比起我们,你们更该担心自己的掌门师尊。”
“师尊怎么了!”三人齐声。
江荇之捧着茶杯,拿倒拐肘捅了捅一旁的钟酩,示意他来。这种骇人听闻的推论,更适合由后者开口。
果然,待钟酩用一贯冷锐的语气说出昨日的对话和猜测后,对面三人面色都白了,仿佛他们的掌门师尊已经遇害。
“那师尊果真是被师叔……”
江荇之说,“这只是最坏的猜测。想要知道大长老手里的底牌,唯一的生机恐怕还在禁地。”
上古遗留下来的记载,要么攥于书卷,要么刻于石壁。他要找关于幽魄湖的记载,而凭澜三人需要掌握大长老的动机。
双方目的相合,若凭澜愿带他们去禁地,他也不介意帮人解决眼下的危难。
凭澜面上露出几分纠结。禁地乃历代掌门才能去的地方,他作为掌门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