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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第7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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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祁钰走下了车驾,走进了奉天殿内,而后四个宦官将宝座抬出,放在了月台之上。
  净鞭三声响,朝臣们如同排成队的大雁一样入朝,大明二月的第一次朝会正式开始。
  李宾言、陈宗卿、唐兴等人仍在京师,这次朝会之后,就会出发,重回松江府。
  朱祁钰本来打算留三人到春闱揭榜之后,奈何松江府事多且杂,府尹巡抚皆在京师,松江府事就会搁置。
  而襄王殿下、崇王、稽王以及太子,也很罕见的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工见礼。
  朱祁钰伸出手说道:“平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兴安一甩拂尘,阴阳顿挫的说道。
  “启禀陛下,臣有本启奏。”襄王出列,拿着笏板恭敬行礼。
  “讲。”朱祁钰知道襄王要说什么,宗室上朝,那都是宗人府报备过的。
  “臣督办萧晅案已复皇命,一应案犯移交刑部,卷宗移送大理寺,上赐永乐剑,今日事毕,特请陛下收回。”襄王并未佩剑上朝,永乐剑在入殿之前,已经交给了大汉将军。
  襄王上朝,是来申请结案的。
  陛下斩了萧晅之后,从犯追缴已经两月,现在是时候给这个案子画上一个句号了。
  除了萧晅这个正二品大员斩首之外,那个在红袖招被抓的钱溥,也是被萧晅案所牵连。
  户部右侍郎萧镃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子钱溥案发,并没有牵扯到他的身上。
  萧镃也明白了当日陛下的告诫,这收弟子看似桃李满天下,可是这朝堂之上,牵一发动全身,被连累是迟早的事。
  过去别人都收,大家都是门生故吏遍天下,你不收不合适。
  现在都不收,你要是再收,便是不合适了。
  “准。”朱祁钰朱批了朱瞻墡呈上来的奏疏,结束了长达近一年有余的萧晅大案,这也为大明军北伐奠定了后方稳健的基础,不至于前方将士们卖命,后方卖将士们的命。
  一只手抓着笏板的贺章出列,面色严肃的说道:“陛下,臣弹劾户部右侍郎萧镃!”
  “萧镃御下无方结党营私,孤负任使德行有亏,臣劾其结党之罪。”
  萧镃打了个哆嗦,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陛下放过了他,可是这都察院的眼睛盯着他,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他?
  都察院弹劾是有规矩的,大抵都御史亲自出面弹劾,那就是至死方休,一劾到底,若是要试探陛下的圣意,就是个佥都御史或者监察御史出面。
  比如当年李宾言弹劾驸马都尉赵辉,就是试探。
  显然,都察院并不打算放过萧镃。
  萧镃颤颤巍巍的出列,跪在地上,叹息的说道:“臣知罪。”
  他没有狡辩,因为是事实,那钱溥还在牢里关着,惊扰圣驾、在陛下面前谎话连篇的欺君之罪,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是钱溥犯的是国法,铁证如山。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萧镃,而是用半商量的口气对着贺章说道:“左都御史,朕倒是以为这户部右侍郎萧镃和钱溥虽名为师徒,不过是过去陋习,户部右侍郎萧镃素无差错,办事得体,又无贪腐,勤勉有加。”
  “陛下!”贺章大声的说道:“现今贡院锁门,天下士子们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天下知,若是如此结党之风盛行于朝堂之上不加惩戒,岂非让天下士子寒心?”
  朱祁钰的目光看向了礼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现在是姚夔,还有那跃跃欲试的刘吉。
  往常这种时候,胡濙都会站出来念叨几句礼法岂是不便之物,该变通就变通,再引经据典,考究一番祖宗之法。
  刘吉看到了陛下,立刻站了出来对着贺章说道:“贺章,陛下宽严有度,自有圣意,京官任免,岂容你来置喙?”
  “我都察院就是干这个的!你要是不乐意,你来做?”贺章嗤之以鼻,反唇相讥。
  朱祁钰一眼就看出来了,现在的刘吉还是太嫩了些,压根就不是贺章的对手。
  贺章奇功牌在手,又在这奉天殿上,自然不怕刘吉的无耻。
  贺章到底是受了不少磨砺,更是到了塞外丢了右臂,贺章不是胡濙的对手,可不是说贺章就是个软柿子。
  刘吉又要说话,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刘吉归列。
  “贺总宪,朕给萧镃求个私情,宽宥这一次。”朱祁钰的语气非常温和的说道:“这反腐厅查了许久,萧镃并无贪腐,朕以为尚可一用,至于这结党风气,日后若是再有这师徒名分之类的乱事,都察院再劾,朕必不宽宥如何?”
  “写到这《宪纲事类九十六条》之中,这以后弹劾也有法可依,不知道贺总宪以为如何?”
  过去没有不许朝中官员被请为师父的规定,打今天起,有了。
  贺章似乎仍然有些不满意,但终究是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那便好,归列归列。”朱祁钰笑着说道:“爱卿这一手左手写的字,越来越好,这台阁体,已经不输当年了。”
  “陛下谬赞,臣惶恐。”贺章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镃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保了他。
  “萧镃,今日你也看到了,朕也是和贺总宪好说好商量,日后,可不要让朕再为难了,好了,起身吧,朕素来知你德行,与那钱溥不同。”
  “起来吧。”朱祁钰的语气也很温和。
  萧镃三拜五叩行了大礼,大声的喊道:“臣叩谢天恩。”
  于谦则是稳坐钓鱼台,眼观鼻鼻观心,跟睡着了一样,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该配合陛下演戏的时候,不要视而不见。
  于谦心里跟明镜一样,贺章这番弹劾,若是没有跟陛下通过气,他于谦这名字倒过来写。
  这就是一出商量好的红白脸的戏,贺章扮那个恶人,陛下做那个好人。
  君臣二人,不过是就这萧镃的事儿,把这遏制同师结党明文写到《宪纲》之中。
  能看明白这一点的除了于谦,还有这六部明公,大家都不说话,其实多少猜到了陛下暗度陈仓的意图,等到朝臣们回过味儿来,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贺章握着笏板的手都出了汗,跟陛下大声说话,即便是提前商量好的,那也需要很大的勇气,陛下要是发火还好,陛下说话越温和,他就越怕。
  幸好,事情办妥了。
  日后这朝中再有同师之谊,那便可以请《纲宪》了。
  “俞尚书,这在朝官吏不得为士子师,可写到《纲宪》之中?”朱祁钰又看向了俞士悦。
  俞士悦出列长揖说道:“并无不可,臣以为善。”
  俞士悦作为景泰年从未换过人的六部尚书,他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陛下要办的从来不是萧镃。
  “诸位明公以为如何?”朱祁钰再看向了其他人问道。
  “陛下圣明。”于谦睁开了眼,带头俯首说道。
  “陛下圣明。”众臣跟着喊的时候,终于回过味儿来。
  但是这个时候再反对,那得罪的就是都察院、陛下还有那个带头喊圣明的于谦了。
  “陛下,臣仍有请,臣请宗室,凡无子者,方许请继室,生子至八岁方许请名,女至十五岁者方许请封,著为定例。”朱瞻墡一直没有归列,一直等陛下自导自演的这出戏演完整之后,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这条看似简单的定例,却是不折不扣的削藩。
  襄王的意思是宗室之内,无子者方可准许请继室,也就是说大明律中,关于四十岁无子方可纳妾的法律条文,将从民间普遍适用于大明宗室。
  在此之前,诸多王府妻妾成群,豢养伶人成千上万,就连襄王在襄王府的时候,也养了不少的伶人。
  大明律对宗室、勋贵、官吏们有约束效果,比如大明朝禁奴,这些宗室、勋贵、官吏们只能以家人名义,弄一些仆从。
  这一绕,看似兜了个圈子避开了律法,但是也同样家眷承继,又有更多的圈子要绕,这绕来绕去,一不下心就把自己个绕进去的不在少数。
  继室子八岁才能请名,女到了成丁才能请封。
  这都是降袭制的延伸。
  襄王忙于公务,他养不了伶人,自然别的宗室也养不得!
  当然襄王这个想法,也是和朱祁钰沟通过的,其实最主要的目的是限制妾室、继室、子嗣的数量,来限制宗室的数量。
  这大明一窝窝的猪,太能生了,生太多,大明都要被吃穷了,以前宗室就藩吃的是地方,现在吃的是朝廷。
  朝廷叫苦连天,内帑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降袭制都搞出来了,限制宗室企纳妾,也是锦上添花了。
  若是这宗室违命纳妾,这妾身子便没有身份,更没有宗碟,那朝廷自然不会供养。
  这就等同于说,日后这王府里,那些数量庞大的妾生子,想要再要名分,便是妄想了。
  户部尚书沈翼额头青筋抖了两抖,他这个沈不漏都没敢这么提议,这叔侄俩儿,合计出这么个阴损的招数来,实在是让沈翼汗颜。
  论节俭,还得看陛下。
  沈翼为沐阳伯金濂佐贰的时候,金濂就老师念叨着,大明有两个户部尚书,一个在户部,一个在宝座之上。
  阴损吗?其实也不算阴损。
  当宗室齐聚京师时候,大明从上到下才清楚的、具体的看到了繁衍生息的宗室庞大的数量。
  子生孙,孙又生子,无穷尽也,那是不折不扣的人山人海。


第八百五十八章 两难自解,你看如何?
  “大抵这朝政都是如此,向来呢,问题到了眼前了,依旧是不慌不忙,今天商议每天讨论,这商议来,讨论去,慢慢变成了一个朝堂争斗的把柄,争胜成了关键,这问题,反而是不了了之。”
  “总指望着左手打右手,那得指望到什么时候?”朱祁钰的语气带着几分训斥。
  大明宗室问题是第一天出现在朝堂上吗?
  显然不是,其实从洪武年间朱元璋让诸王就藩的时候,就有朝臣担忧这个问题,而后自洪武到景泰初,都有地方官员叫苦连天,供养宗室,实在是力有未逮。
  但是朝廷总是能拖就拖。
  南衙僭朝的叛乱是景泰三年闹起来的,襄王带头跑会京师,这供养宗室的问题,才摆在了朝廷的眼跟前。
  先是朱祁钰夺了驸马都尉的爵,变成了五品官,不再是超品位伯爵之上,而后就是襄王三番五次的削藩,削到和自己的哥哥反目成仇,最终郑王朱瞻埈因为心怀怨怼被小人利用,丢了性命。
  这一次,仍然是襄王带的头,这么一番言论,等同于将王府内所有的妾身子打入了永不翻身之地。
  这一直左手打右手,右手疼左手也疼,宗室问题难道要靠宗室自己解决不成?
  朱祁钰这些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这些事朝臣们要做,不能总让襄王殿下带头冲锋。
  “陛下所言党锢乃是两宋之风,非我大明之风,这宗室乃是陛下家事,臣等不好置喙。”于谦出列俯首说道。
  他当然不是当面顶撞皇帝,而是就于谦看来,大明的党争有,不过远没有到党锢的局面,陛下的训诫当然有理,但是作为百官之首,于谦当然也要维持大明的脸面。
  维持大明的脸面,那是在维持陛下的脸面。
  于谦这个时候说话,其实是提醒陛下,大明宗室的问题,只有陛下能解决,朝臣们不用指望了,就连他于谦也不要指望。
  “有理。”朱祁钰细细想来,大明朝堂的党争和大宋比起来,的确有点像过家家。
  再说这宗室的事儿,的确不好由朝臣们牵头去做。
  毕竟有黄子澄、齐泰之流,鼓噪建文君削藩,最后削出了靖难之战,闹得天下丢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在,你让朝中大臣怎么解决宗室之事?
  这朝中大臣们对削藩二字始终忌讳莫深,不敢多谈。
  这朝臣们不敢说,得皇帝带头去做,可是皇帝带头去做,就毁了这亲亲之谊的头等大事,这宗室的病,慢慢就深入骨髓,变成了不治之症。
  这天底下本就没什么两全、两难自解之法,要想解决问题,必然触动一方利益,不拿起刀子来,想把问题给解决了,略显幼稚。
  再说了,就户部尚书沈翼那个想象力,哪成想襄王陛下这叔侄俩儿一合计,合计出这么阴损的招数来?
  妾身子打今儿起,就不是你老朱家的人了?
  你皇帝还是庶出,这么做,不怕宗室们戳你脊梁骨吗?
  “皇叔啊。”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咱的好皇叔啊,你真的是给咱出了一道好大的难题哟。”
  朱瞻墡这再请之事,的确没有提前沟通过,但是降袭制珠玉在前,这点事儿,也不算大事。
  “臣在。”朱瞻墡俯首说道:“让陛下为难了。”
  “这样,皇叔,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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