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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这样……”
巨汉又大口吞咽了一大块血肉,宛如铜铃的双眼里血色越发浓郁,“要不干脆扔了这寨子,这山贼头子虽是快活,可吃个人还扭扭捏捏,太不爽利……”
“可别……”叫乌二的枯瘦男子连连摆手,“还得再等等……”
“依你依你,怕的是你,要留的也是你,反正我是个蠢笨的,你脑子警醒,你想便是。”
第46章 总旗
杭家集。
酒肆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哈哈,今日真地是个痛快啊!”
已好几杯黄汤下肚的赖纤头举着酒杯站在人群中,神情激动地冲着周遭的食客青壮们,大声嚷嚷着,“我老赖活了三十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着落荒而逃的贼人。”
“都说牛头山的贼人厉害,这不也被我们杭家集的人给吓破了胆!”
“那些贼人跑得倒是快!”
“我看啊,定是被狄五斗那厮吓着了。”
“往日里就常听说五斗饭量大,不想今日见着了,这力气,啧,这力气,一匹马儿也被掀翻了!”
“饮胜,饮胜!!”
闹闹穣穣的呼喝声不时响起。
酒家内众人宛如过节一般,大口喝着酒,笑声连连。
自大牛头山的贼人出现以来,杭家集就被这伙贼人接二连三的敲诈勒索。
平日里众人畏之如虎,不想今日去摇旗呐喊,赢了一阵。
这中间虽有些小波折,但到底还是打退了山贼们,这可是够众人吹嘘上好长一段时间的事情。
“五斗,五斗呢?”
又有人喝了几杯酒,面红耳赤地站起身,忽然在酒肆内找寻起来。
“哈哈,五斗那厮今日得了便宜,被九娘请进庄子里去了。唉哟,大家伙说说,这蠢汉,该不会被九娘看上了吧。”
“往日里不知五斗本事,你说这话我只当是放屁。可几百人当面,五斗都敢冲出去,这话可就不好说了。”有人哄笑起来。
酒肆之内,平素其实能看得起狄五斗的没几个,狄五斗虽然身量长得大,但成日里病恹恹的。
可今日众人却是大概看出来,这位大肚汉除了饭量大外,还有一身好气力。
众目睽睽之下,将牛头山的三当家掀翻下马,后来又将杭九娘从马下救下,这等风头,在场诸人都恨不得那就是自己。
靠内的桌前,陈素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大概也搞清楚了一些情况,这会看着正在吃东西的裴楚,不由上前,冲着裴楚眨了眨眼:“哥哥,人家没请你去吗?”
“你是来奚落我呢?”裴楚哑然失笑。
“没有没有。”陈素摇着小脑袋,很是认真地看着裴楚道,“我和哥哥呆的久了,自然知道哥哥厉害。只是哥哥,你这么厉害了,那个……那个作业能不能不做了?”
“想什么呢?”裴楚拍了拍陈素的脑袋,“我编点教材可不容易,嗯,至于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请我,我又没做点什么,只是去充数捧个人场。”
“哦。”小姑娘脸色微微垮了下去。
原本裴楚教她认一些字,被些古里古怪的东西,还是蛮有乐趣的。
可前几日在船上,裴楚看她无聊,又弄出了个什么作业,那就很讨厌了。
又要认字又要背书,偶尔还要被抽查,真不知道哥哥梦里遇到的到底是什么鬼神仙。
裴楚没再理会碎碎念的陈素,只是默默回想着白日这场和牛头山贼人的争斗。
他还真是没什么表现特异的地方,赶到狄五斗身边的时候,山贼就被呼喝着后退了。
再回到周五的酒家,同行的杭家集老少汉子们,也没太多人在意到他,讨论的重点都落在了出了一把风头,被杭家请去的狄五斗身上。
“不过……”
裴楚又微微蹙下眉头,那些逃遁山贼中他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心下大概能够猜到,这些贼人退去或许和他有些关系。
那个呼喊着逃跑的山贼,他看得分明,就是那一夜用飞刀偷袭,结果被他的“避箭符”躲过,后来一刀砍过去,化作夜鸦飞遁而走的斜眼枯瘦男子。
只是不想对方不是松抚山的山贼,而是牛头山这伙贼人里的。
当时的场面混乱,那个枯瘦男子吆喝的几声,他虽然没听清楚,但也听见了松抚山、道士之类的字眼。
其实离得近的一些人,似乎也听到了那似乎是山贼头领的枯瘦男子的呼喊声,只是一来心情紧张听不分明,二来倒也没有人就往裴楚身上联想。
“还是要去牛头山走一遭看看。”
裴楚看着酒肆内热闹的场景,心中浮现的全然是那个见着他就跑的枯瘦男子的身影。
……
夜色渐深。
荒野古道依旧有夜行人。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在略有几分月色的夜幕中,能隐约见到那是一匹枣红马在驰骋狂奔。
枣红马似乎不比普通马匹,十分神骏,夜路难行,但这匹马儿却丝毫不受阻碍。
不论荒草勾连,还是坑沟遍地,枣红马都轻易越过,速度不受半点迟滞。
仅仅是小片刻的时间,枣红马就来到了一处看上去荒废已久的宅院前。
院墙已然坍塌,四处荒草丛生。
只是这么一个破败所在,又是夜深人静,周遭半点没有虫鸣蛙叫之声。
噗地一声闷响。
枣红马上一个人影跳了下来,头戴斗笠,身披斗篷,在下马的一刻能够清晰看到对方腰上配着的环首直刀。
这个人影下马之后,解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的是一张带着风尘的男子面容,差不多三十许的年纪,额头有很深的皱纹,颌下留着微须,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他将斗笠挂在了马鞍上,警惕地扫了一眼周遭,随手拍了拍马屁股,枣红马登时仿佛如同灵性一般,轻嘶一声,兀自转头退到了其他地方去。
在白马离开之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了四张符纸一样的物件,插在了双腿外侧的口袋里,这才抽出了腰间的环首直刀,朝着坍了半扇的大门走去。
院子里,草木深深,在碎裂的砖瓦遮掩下,越发显得晦暗不清。
只是这样的光线,对于这名夜间来客,似乎并无太大的影响。
当啷——
脚下忽然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声响。
他猛地一低头,硬朗的面容上陡然掠过了一丝怒意。
地上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锁链尾端有锋锐的倒勾,倒勾上还有几许血迹。
这本应该是穿破贼人琵琶骨的物件,只是现在就扔在了地上。
他将倒钩链捡起缠在了腰间,快步朝着院落内冲了进去。
只是,刚一冲进内院,他的脚步骤然就顿在了那里。
院落中间树立着两根粗大的木桩,木桩上面左右挂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影。
他几步冲上前去,将两人解下。
伸手一碰,就发现自己的手指仿佛抓着的是两具枯树皮。
其中一个已经全然没有了声息,只有另外一个面容枯槁的,骤然回光返照一般瞪着双眼,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总……总旗,属下办事不……”
干涩的声音仿佛砂纸摩擦,可惜未说完,那苍老的面容睁眼张嘴,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啊——”
他怀抱着仿佛干草般轻飘的身体,猛然一抬头,双目似有血水冒出,发出了狼嚎般的呼喊。
第47章 目知鬼神
夜色渐浓。
酒肆内,三三两两的食客已然散去。
周五收拾了一番残羹冷炙,碗碟桌椅,又看到了坐在角落侧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满脸堆笑地走了过去。
“裴兄弟,后院我浑家已将两间客房收拾妥帖了,厨房也烧了热水。”
“辛苦周五哥了。”裴楚笑着站起身,拱手行礼。
“哪里当得起辛苦,裴兄弟今日能够为我杭家集的人掠阵,大仁大义,我周五感激不尽。”
其他人或许没有留意,但周五看得分明,今日裴楚从他手中抢过刀,毅然决然从出去要与山贼厮斗的胆气,他是无比佩服的。
他不过是一个开酒肆的店家,往日里店内即便有人酒后闹事之类的,也就一些小事。
唯独今天那阵仗,着实吓得他两股战战,站立不稳。
因此对于裴楚挺身而出的印象,却比后来看到狄五斗发威还要深刻。
说着又带着些许歉意道,“我这酒肆虽然卖些吃食,但不常住店,屋舍简陋,还请裴兄弟将就一二,莫要嫌弃。”
“周五哥说哪里的话,我们师兄弟是风餐露宿惯了的,能有处安身就求之不得了。”
裴楚连忙摇头,又轻拍了拍桌子,看着趴在木桌上,正假装拿着个小本子画画写写的陈素,“听到了,今天就到这吧。”
“哦。”
陈素看似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毛笔,眼角偷偷抬起瞥了眼裴楚,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裴楚看破不说破,这小伎俩都是曾经玩剩下的,只是道:“收拾好东西,然后去洗澡睡觉。”
“嘻嘻──”陈素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却再绷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快速收拾好东西,朝着后面跑去。
看着陈素掉头进了后院,裴楚无声地吐了口气。
带着陈素离开杨浦县,他内心偶尔也会有几分悔意。一来辛苦,二来危险,又有诸多不便。
只是经历过虎媪和杨浦县的疫鬼之乱,他已然明白这世间,不论是乡村城镇,恐怕都没有乐土。
既然如此,便也就这样吧。
“那不知裴兄弟离了杭家集外,又要去哪里?”
周五起了几分谈兴,先前一直照顾着酒肆内的生意,插不上话,这会歇了下来,对裴楚有大有好感,继续攀谈起来。
说起这个,裴楚微微露出几丝惘然,顿了顿,才接着道,“一路走走看看,行万里路。周五哥也知,我是有度牒的道士,家师常说,世道不靖,我辈修道人也难独善其身。”
裴楚这么一说,周五倒没觉得太意外,是一下就明白了。道人打扮,行走江湖,自然不外乎是抓妖除魔之类的事情。
点点头道:“这世道确实一日坏过一日,我在这店中也常听些离奇怪异事,就需有高人们看看。”
裴楚笑了笑,倒没继续说自身有什么能耐。
离了杨浦县,他心里的念头其实也是简单,既然得了无字书的道术传承,总不能负了这番际遇。
做不来蝇营狗苟独善其身,那就仗剑高歌,扫荡世间不平。
“店家,店家……”
正在两人说话间,忽然门外不知何时走进来了一个穿着甲胄的男子,相貌粗鲁,恶行恶相。
一进门就大吼不停:“店家,有好酒好肉都给我端上来。”
“这是哪里来的军汉?”
裴楚一看这人走进门,心头升起了一丝疑问。
这杭家集其实就是一处大庄子,乡民都围绕着此地大户杭家讨生活,有枪棒的家丁护院,但军汉之流至少也要是在县府才会出现。
正在裴楚疑惑间,一旁的周五已经迎了上去,小心翼翼道:“客人,我这店业已打烊,若要吃饭烦请你去别家看看。”
这军汉找了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坐下,不耐烦道:“老爷走了好几条街,都关了门,只有你这店还开着。”
“换做往常,我这店也关门了,只是今日客人们高兴,才耽误许久。”周五解释了一句。
“休要再嗦,你这店家还怕老爷不给你银钱不成?”
军汉似乎动了几分怒意,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雪花银,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周五看着眼睛顿时一亮,他为人虽然良善,但到底还是个做生意的,见了这么一块银子,还是动了心。当下又道:“白日客人多,只怕是厨下没剩余什么东西,怠慢了客人。”
军汉摆了摆手,将那块银子抓起直接扔到了周五怀里,不耐烦道:“老爷命苦,吃完了还要赶路,有什么吃食,不论荤素都给我上一些。若有好酒,再打上几角。”
“是是是。”周五得了那锭银两,喜上眉梢,转身就要去厨下准备。
又听那军汉说道:“你这破店,忒地节俭,老爷眼神不好,再弄些香烛来点上。”
裴楚在旁边看着古怪,走到桌前拱手与这军汉攀谈,“不知这位军大哥从哪里来?”
这军汉淡淡瞥了眼裴楚,轻哼一声,“老爷的事与你何干?”
“裴兄弟,还先请去后院歇息。”
周五刚要转身离去,听着军汉口气不佳,急忙上前扯住裴楚,怕起了冲突。
裴楚笑了笑,倒没把军汉的话放在心上,见对方虽神色冷淡,也不像是闹事的,转身冲着周五点点头,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是左右两进的小院,左侧是周五自家住着,右侧则偶尔充作客房。
裴楚到了右侧的院子,看到大黑马正拴在院中,马槽上有干草伴着些许黄豆之类的作料还未吃净,看得出周五将大黑马照料得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