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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看着远方腾空的焰火,拨开瓶塞,小小抿一口酒。
这酒不知是什么酿的,甘冽清甜,初入口有些冲,入腹后又觉回味无穷,恨不得痛饮上十壶。
宫明月向来不喜她饮酒,管得也比较严,她上回拿真言酒混葡萄酒,想骗他的真心话,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反套出身世不说,完了后,他还叫傀儡人去她屋里搜了一遍,愣是一滴酒都没给她剩下。
今晚吃饭时,这酒烫过后,一人倒了一杯,重樱贪杯,趁着他没注意,给自己多倒了一杯,一口还没抿下去,就被他眼尖的发现,连杯子带酒一起没收了。还好酒席结束后,她借师兄师姐们的身影遮挡,揣了一壶藏在袖中。
重樱一连饮了好几口,酒入肚后,在胃里发热,她浑身透着股热气,迎面拂来的寒风,反而带着几分解燥的凉意。
两名小厮抱着铁锹和笤帚,上观景台来清理积雪。观景台依山而建,虽说头顶有片琉璃屋顶,四周都无门窗,又是刮风,又是下雪,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积了一层冰雪。
宫明月偶尔会上观景台,胡管家不敢怠慢,吃过饭后,就打发人上来了。
高处不胜寒,观景台四面都是风,比府里的各处要冷得多,小厮们搓着手,蹦蹦跳跳,一边铲雪,一边聊天。
“宫里真热闹,这烟花爆竹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各地灾荒四起,路上到处都是冻死的人,他们倒好,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只知享乐。”
“嘘,少说点,别叫有心人听了去。”
“怕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个。我跟你说,咱们这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啦。”
“怎么说?”
“我不是有个表哥嘛,在叶将军的手底下混得不错,前几天他托人给家里传了口信,说要早做打算,昭仁太子的旧部快打过来了。”
“昭仁太子?你说的是皇上那位英年早逝的长兄?”
重樱品着“昭仁太子”四字,只觉有些耳熟,片刻后,她陡然想起,她在凌云书院的藏书阁里找《猎妖手札》时,翻到过这位昭仁太子的资料。
太子有谥号,通常代表着命短,被封了太子,没等到登基那天就嗝屁了。昭仁太子是现在这位大魏皇帝的长兄,要不是昭仁太子短命,皇帝之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萧祁来坐。
萧祁就是当今皇帝的名字。
萧祁与昭仁太子是一母同胞,昭仁太子为长兄,自幼天资出众,年少时就已名动天都城,深得老皇帝的喜爱。十三岁时,昭仁太子领兵击退邻国突袭,立下赫赫战功,老皇帝龙心大悦,当即下了圣旨,封他做太子。
可惜这位昭仁太子后来得了一种古怪的病,不仅容貌尽毁,一夜白头,更是疯疯癫癫,连老皇帝都认不出了,不管是宫中御医,还是民间的神医,都束手无策。
没过多久,昭仁太子抵不住怪病的折磨,在太子殿内悬梁自尽,老皇帝痛失爱子,身体受不住打击,也大病一场。为稳住民心,他只好忍住悲痛,立萧祁为太子。
萧祁继位后,用各种借口,清理了昭仁太子的朝中旧部,久而久之,宫内就有流言传出,说那昭仁太子是枉死,有人想谋得皇位,不顾手足之情,害了他的性命。
萧祁听闻,龙颜大怒,将谣言传播者全部斩首,自此无人再敢提起。这桩事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封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皇权之下,白骨累累,谁是谁非,如何说得清。到底萧祁有没有谋害自己的长兄,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两名小厮续道:“论起才能,咱们这位,终究比不上他的长兄。真是可惜了昭仁太子,若他还在,百姓的日子定会好过上许多。”
“昭仁太子的旧部是怎么回事?”
“当年昭仁太子旧部相继遭到谋害,连昭仁太子刚出生的小皇子都差点遭到毒手,幸而有位太监总管,念着昭仁太子的旧情,偷偷将这位小皇子送出宫去,后来太子旧部找到这位小皇子,以替昭仁太子雪恨的名义在各地起义,这场仗打了好几年,咱们这位皇帝昏庸无能,民心尽失是早晚的事。”
“可别胡说,灵女已经现身大魏,皇上终究是天命所归。”
“那要看灵女效忠的是谁。”
“你的意思是……”
“如今天下大乱,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灵女的心向着谁,谁就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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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起杀心
两名小厮聊了几句; 忽然听到脚步声,同时闭上了嘴巴。胡管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对着他们就是一通咆哮; 内容无非就是他们两个不干活,成天闲话,祸从口出,哪天连人带骨头被吞了都不知道。
重樱见过笑眯眯的胡管家,还没有见过这样中气十足的胡管家。
两名小厮被骂的愣是大气不敢喘; 清理完积雪,抱着笤帚; 垂头丧气地下楼了。
重樱喝完一壶酒,也下了观景台。
庭院里的积雪薄薄的一层,是晚饭时新覆上的,踩上去; 脚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颇为得趣。
重樱垂下脑袋; 借着头顶灯笼的光芒,一脚一个脚印地踩着。
“去哪儿了?”夜风送来宫明月的嗓音。
重樱抬头; 瞧见他一袭红衣几乎与身旁矗立的红漆木柱融为一体,昏黄色的烛火; 映出他冷白的面颊。
“随便走了走; 师父怎么没回屋里去?”这么冷的天; 她以为他吃过饭后就回屋了。
“你喝酒了?”他不答反问。
真就奇怪了; 蛇的嗅觉并非靠鼻子,他做人后,鼻子反而比狗还灵。
重樱哪能就这样承认了。
她偷偷藏起来喝酒,便是不想让他知道。
她立时反驳; 哈出几口热气:“哪有。定是方才席间身上沾了几分酒气,我去把衣服换了。”
她从他身边经过时,被他拽住了袖子,抵在柱子与他的胸膛之间。风将灯笼吹得摇摇晃晃,站在灯影里的宫明月,桃花眼里柔波漫开,令重樱产生了头晕目眩的错觉。
宫明月垂下脑袋,与她鼻尖相抵,轻轻嗅了嗅。
重樱被他嗅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踮起脚尖,出其不意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眸中微露俏皮:“真的没有,不信你尝。”
宫明月神色蓦然冷厉,扬袖推出一道掌风,似击中了什么,雪地里传来一道低低的惊呼声。
重樱连忙推开宫明月,与他拉开距离。她循着声音走去,绕过一丛堆着积雪的梅树。
春儿跌坐在地上,口角滴着血,从手中脱落的灯笼和狐裘,掉进了雪里,灯笼已经熄了,狐裘上沾满雪粒。
她听说重樱饭后往观景台的方向去了,担心她着凉,抱着狐裘出来寻她,却意外撞上重樱与宫明月师徒二人的秘密。
“春儿。”重樱惊道,上前将她扶起,“你怎么样?”
“奴婢没事。”春儿摇摇头,惊慌地抬起眸子。
顺着春儿的视线,重樱看见宫明月一身阴森森地站在雪中。
大雪簌簌飘落,眨眼间,他乌黑的发间披了一层霜白,比雪更冷的,是他看春儿的眼神,漆黑的眸中,凌厉得几乎能飞出刀子。
春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瑟瑟发抖地垂首道:“大人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有意窥探大人和十姑娘的秘密……”
春儿胆战心惊地求饶着。方才那一幕,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宫明月偏宠重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是他的小徒弟,自古以来,最小的总是更为招人怜惜些,他们有师徒的名义在,年岁差距大,谁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他宠爱她,是师父疼爱弟子,就像父亲疼爱女儿。
重樱是国师的弟子,又生就一副好相貌,求娶者多得快要踩烂国师府的门槛,偏偏宫明月谁也瞧不上,春儿一直以为,他是相中了府里那几位公子之一,打算来个师兄妹亲上加亲,这样重樱便可继续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用去婆家受气,哪知宫明月打的居然是兔子吃窝边草的主意。
春儿又惊又惧,跪在雪中,心跟着膝盖骨,凉了半截。
“你看见了什么?”宫明月漠然地问。
春儿一个激灵,连忙改口:“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奴婢今夜没有来过此处!奴婢保证,一定会闭紧自己这张嘴,不会往外乱说。”
宫明月冷笑一声,浑身杀意弥漫:“只有死人才不会胡说八道。”
重樱道:“师父,春儿是我的人,不如交给我管教。”
当务之急,是保住春儿的性命。
宫明月不说话,与她们隔着飘飞的白雪,烛火笼在他眉间,形成的阴翳透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重樱将手背到身后,望着地上春儿给自己送来的那件狐裘,若宫明月执意要取春儿的性命,她也就只能……
春儿自知宫明月要她死,她不得不死,她咬了咬牙,并起双指,往自己的眼中戳去:“大人不信,奴婢愿自剜双眼,以证决心。”
重樱急忙阻止:“春儿,不可。”
宫明月比她更快地挥出一道灵力凝出的气劲,击中春儿的手腕,春儿的指甲与眼珠子擦过,叫她惊出一身冷汗。
春儿劫后余生,一脸难以置信,眼底绽出光彩,以额磕地:“多谢大人手下留情。”
宫明月走后,重樱将春儿从地上扶起,捡起那件狐裘,裹在她身上,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没事了,春儿。”
春儿将狐裘反裹回重樱身上:“外面冷,十姑娘别冻着了。”
重樱怔了怔,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指尖。
国师府没有守岁的传统,重樱不喜欢熬夜,回去后,早早地就睡下了。春儿替她将屋门合起,撑起一把伞,走进雪里。
走了几步,她身影一顿,微微抬高伞面。石子铺出来的小径尽头,宫明月立在风雪里,不知站了多久,衣摆上从哪沾了水,在寒风的吹拂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春儿手中的伞“啪”地砸落在脚边。
宫明月翩然一闪,到了她的跟前,五指拢起,箍住她纤细的脖子,力道收紧的瞬间,春儿的面上覆着片片飘零的雪花,一阵青,一阵白:“大、大人。”
宫明月眼睫上沾了雪花,化作水汽,衬得那对黑曜石的眸子雾蒙蒙的,似含了几分慈悲。
春儿眼前越来越黑。黑暗如同一只巨兽,吞噬着她的灵魂。
意识将要消失时,她听得耳畔传来一声低若蚊呐的呢喃:“不可以这样做,她会不高兴的。”
锁住她脖子的那只手,骤然松了力道。
从而天降的白光,恍如一把利剑,劈开黑暗,宫明月身后雕花灯笼透出来的光,倏然映入春儿的眼底。
春儿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雪上,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急急地喘了口气,温热的呼吸,遇到冰冷的寒风,变成一团摇曳的白汽。
春儿惊魂未定,举起自己的双手:“我、我还活着。”
宫明月面色阴寒,半张面颊隐在树影里,挂在梅树枝头的灯笼,散发出暖黄的光芒,却驱不散他满身的寒意。
春儿起身,挪动着双膝,在他面前跪好:“奴婢知错。”
宫明月垂眸,淡声问:“你何错之有?”
“奴婢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没有自戕以保全十姑娘的名声。”春儿吸了口凉风,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师徒□□,这样惊世骇俗的恋情,一旦被曝光出去,他们二人定会遭到千夫所指,尤其是重樱身为女子,更在此事上吃亏。
宫明月想杀了春儿灭口,是杜绝此事传出去的可能性。
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杀了春儿,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宫明月在动杀心的瞬间,犹豫了。他的目光停在春儿的发心,轻声说:“你死了,她会伤心。”
春儿明白,宫明月口中的“她”指的是重樱。
“只剩下这个办法了。”
话音刚落,宫明月垂下手臂,手掌覆在了春儿的天灵盖上。
春儿只觉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感,就好像有什么被剜走了,空落落的。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视野里映出宫明月那截红色的衣摆,在他的身后,被雪覆盖着的红梅大朵大朵地开着,却无一朵及得上他眉目间流转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