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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业几人,就是江东地面的俊彦,哪怕考不中进士,回乡用心经营,也是一方豪强,中了更是一飞冲天,顾老不敢怠慢,依次见礼,恰到好处的点评两句。
轮到萧业,更是眼前一亮道:“早听闻解元公大名,惜乎无缘得见,甚以为憾,今见之,只有欣喜,我江东果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这话既捧了萧业,又不得罪陈子昂等人,可谓老练。
萧业施礼道:“顾老谬赞了,晚生不过是有些机运罢了,哪里敢与江东豪杰并论。”
“哈哈,好一个机运,几位贤侄路途劳苦,老夫就不打扰了,来人,带几位贤侄去后堂精舍!”
顾老哈哈一笑,招了招手。
几名仆役上前,把萧业等人引入后堂。
后堂是修理整齐的花园,一座座精舍坐落其中,萧业五人联在一起,诸女自然跟着住下,虽然同住一栋楼,但至少有单独房间了,用不着日夜受那美色煎熬。
会馆建在洛阳城外,既便洛阳城周一百余里,是大唐的第一大城,可是自高宗年间起,朝廷已经在事实上迁徙到了洛阳,几十年下来,天下财货人才云集,城内寸土寸金,占地数百亩的会馆根本不可能建在城内。
这还是建的早了,要是搁在最近几年,城外沿洛水两岸也是地价飞涨。
事实上因大唐有坊市宵禁制度,从日暮开始击鼓,鼓响八百,凡犯夜者笞二十,因此很多公卿权贵都在城外沿洛水置宅,城外的繁华,比之城内犹有过之。
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众人索性不入城,就在城外的街道逛了起来。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车马鳞次栉比,不时就有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与裹着名贵狐裘的贵妇经过,又有成群结队的小娘满大街奔走,行人唯恐避让不及。
“洛阳不愧是一国之都!”
殷殷不禁称赞,别人家修行,都是名山大川,唯有素心宗扎根于红尘,那浓郁的红尘气息,让她迷醉,修为都有了些许松动。
“诶?那不是史进么?他怎么敢出现在洛阳?”
突然张检现出见了鬼的神色。
史进正在街对面,和几个富贵郎君以及画着夸张妆容的小娘走在一起。
史进也看到了萧业等人,顿时眼里射出仇恨之色。
“史郎,怎么了?”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娘问道,明显是史进的倾慕者。
“哼!”
史进哼了声:“见着几个熟人,诸位可愿与我去打个招呼?”
“哦?自是可以!”
那几个富贵郎君留意到萧业身边诸女,眼神微眯,就与史进走了过来。
第一五零章 告状
“史进,你还敢出现在洛阳?就不怕官府抓了你?”
陆哼道。
“哈哈哈哈”
史进仰天长笑:“我史家本无罪,朝廷也恢复了我的功名,我为何不能出现在洛阳?老实告诉你们,我就是来赶考的,咱们考场上一决雌雄!”
“这”
陈子昂等人面面相觑,谋反大案都能翻过来?不过看史进这样子,也不像是假的,要说史进身负谋反大案,在老少边穷地区大摇大摆也就罢了,可这里是大唐的国都啊!
陆哼道:“就算你家被平反,但你父身亡,你还须丁忧二十五个月,就不怕我等去礼部参你一本?”
史进对这种震惊错愕的神色无比受用,不过他已今非昔比,受经过家破人亡的挫折与武承嗣的折辱,养气功夫见涨,心思也越发阴毒,因此只是淡淡道:“周国公器重于我,允我夺情,不服就去告我啊!”
“史郎,这几位是”
一名年轻人感觉气氛不对,不由问道。
“呵”
史进咬牙切齿,呵的一笑:“这位是我们江南道的解元萧业,这位是江南道经魁陈子昂,这位是江南道亚魁陆,此人名为蒋方,位列江南道举人榜最后一名,说起来,我家落到这般地步,还是拜解元公之赐呐!”
“哦?你可知我等是谁?看你堂堂读书人,心思怎如此阴毒?”
那年轻人面色一沉,喝问道。
洛阳是大唐国都,权贵云集,根本不用想,这几个年轻人的来头都不会小,如果得罪的话,哪怕不敢明着如何,背地里耍些小手段也足以让人防不胜防。
果然,其中一人得意洋洋道:“和你们说话的,正是凤阁侍郎宗秦客之子宗敬,我家也姓萧,我父上讳至忠,官居监察御史,我叫萧光,说起来,与解元是同宗呐!”
“我叫魏兴,我父魏元忠,乃平定李敬业之乱的功臣!”
“我叫李琳,我父吴国公李孝逸!”
听着几人自报家门,陈子昂等人均是面色一变。
萧业却是根本不理睬,转头道:“苏姑娘,伯玉兄,你们先回会馆,我进城一趟,去去就来!”
说着,就象有什么急事一样,匆匆而去。
“哈哈哈,此人该不是跑了吧?”
“肯定是怕了,哈哈哈哈”
顿时,一阵轰笑声响起。
那几个小娘,看着萧业的背影,也是面现鄙夷之色。
“哼,才不是呢,萧郎的能耐你们哪里清楚?”
殷殷不服气道。
“哟!”
萧光怪叫一声:“那小子有多少能耐咱们不清楚,但是我的能耐绝不会比他差,美人儿,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殷殷气的俏面铁青。
“莫要理他,我们先回去!”
苏月儿面色一沉,便道。
史进也认为萧业开溜了,心情十分舒畅,不禁嘿的一笑:“这不是身价两百万两银子的秦淮河头牌苏大家么,操着表子的活计,装什么三贞九烈!”
“放肆!”
众女见不得苏月儿受辱,齐声怒骂。
那几个富贵郎君看向苏月儿的眼神却变了。
苏月儿天生国色,又出身于素心宗,烟视媚行,一颦一笑无不完美,这等女子,哪怕在帝都洛阳都极为罕见,本以为是萧业的女眷,虽心里羡慕,但是夺一名举人的女眷需要从长计议,不是抢了就能走,如今听得只是个青楼女子,不禁动起了心思。
苏月儿哼道:“狗朝你吠,难道你还朝他吠?我们走,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看他敢不敢拦?”
“便让你嚣张一时!”
“朗朗乾坤,我就不信天下没有公理!”
众人都丢了个不善的目光过去,跟着苏月儿离去。
那几人跃跃欲试,可最终,还是没人敢拦,洛阳虽权贵遍地,可陆等人也不是平头百姓,而是上京赶考的举子,真论起身份和对朝廷的重要性,其实要高过大部分官宦子弟。
说句现实话,官宦子弟哪家没有,能考中功名者又有几人?
路遇萧业,又把萧业逼的苍皇逃窜,史进只觉心情大好,迫切要把这好消息与蔡先生和娘分享,于是辞了诸人,快步回家。
“哈哈哈哈”
刚一进门,史进便哈哈狂笑。
“进儿,何事如此开心?”
林枚问道。
史家家破人亡,她也没了别的想法,只能一心一意的侍奉蔡先生,并指着史进成才,再开枝散叶,从孙辈中择取良才修行。
“娘,孩儿今日碰到了萧业那狗贼”
史进得意洋洋的把萧业被自己吓跑的经过添油加醋道出。
“好,好,我儿,切勿得意,还是以功名为重,待你中得进士,有周国公帮衬,不出几年便可位列中枢,届时再报仇雪恨也不为迟!”
林枚连连叫好。
蔡先生却是凝眉不语。
“先生,怎么了?”
史进最想得的还是蔡先生的赞许,不由问道。
蔡先生沉吟道:“此子是江南道解元,萧家得了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散官,视同中书门下三品致仕,他便是宰相之孙,此子当初还是白身之时,便不曾与你退让,而你史家,虽已平反,家门却已破败,他怎会见你避着走?”
“这”
史进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蔡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
是的,萧业哪回怕过自己?最初在江都望楼,他只是一个破落户子弟,而自己是扬州首富之子,就敢与自己斗诗,又何况现在彼此间的家世已经颠倒过来?
至于那几个富贵子弟让萧业怕了,更不可能。
林枚不禁问道:“难道那小子又有什么鬼心眼?”
蔡先生负手来回走动,沉默不语。
林枚与史进感受到越来越凝重的气氛,心弦渐渐崩了起来。
“不好!”
蔡先生突然怪叫一声。
“何事不妙?”
林枚哆嗦了下。
蔡先生深吸了口气道:“若我所料不差,此子必是去洛阳尹衙门向令尹告状了。”
“他能告什么状?”
林枚不解道。
蔡先生眯着眼道:“自然是史家谋反一事。”
史进嚷嚷道:“国公爷不是给我们家平反了么?”
“你不懂!”
蔡先生摆了摆手:“你家确实平了反,但当初带人围剿你家者,以此子、李元芳与张柬之为首,作为直接当事人,又是江南道解元,致仕宰相之孙,他若提出异议,令尹必须受理,行大理寺,大理寺依律须复审,在此期间,官员须停职待勘,你虽不是官,却也须闭门禁足,而再有五日,便是会试!
国公爷贵为宰相,必会保你,那李元芳身在洛阳,问清便是,萧业也会当堂呈诉,可张柬之远在扬州,正常发八百里急报,尚须四日,倘若有意坏你功名,拖延数日,你如何赴考?”
“这小贼怎如此歹毒?”
林枚破口大骂。
史进也急了,忙道:“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蔡先生看向史进的眼里,隐现失望之色。
本来一切都打点的好好的,史进自己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谁料呈一时痛快,当街遇上萧业,不仅不避,还挑恤炫耀,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到底是根性浅薄,不堪大用!
第一五一章 程序正义
林枚见着蔡先生的神色,心里格登一下。
对这个师兄,她太了解了,当年山门破灭,师兄妹只身脱逃,看中了史家的万贯家财,又根基浅薄,易于控制,于是将史夫人害死,不顾自己怀胎尚不足月,安排嫁给了史龙。
不要看当年史龙只是区区盐枭,与世家大族不能比,但世家大族家大人多,各房之间相互掣肘,就算控制了家主也不能为所欲为,要想真正掌控一个大族,以蔡先生之能,没有几十年别想办到。
而史龙在史家一言九鼎,控制了史龙,就相当于掌握了史家诺大的家业。
事实也是如此,蔡先生隐在幕后,依靠林枚暗中输出钱财,购置灵丹妙药,渡了第四劫阴风灌顶,证得金丹真人,之后因史进年岁渐增,又巧妙安排,进了史府,逐渐获了史龙的信任。
甚至林枚都怀疑,以蔡先生的智慧,不可能预见不到史家的危机,却故意放任不管,分明是要借此斩断自己与史龙的夫妻情份,同时,史家因卷入李敬业谋反,凶吉难测,借刀除去才是上策。
她清楚蔡先生天性凉薄,史进是亲子又如何?
修士长生自在,对血脉并不看中,没有用处照样一脚踢开,再看蔡先生神色,分明生出了不满,虽心里悲哀,却还是道:“先生,进儿也是无心之失,可有补救之法?”
蔡先生暗凛,知道自己动怒让林枚看了出来,好歹史进是维系武承嗣的一把钥匙,弃之可惜,于是道:“罢了,但愿是我多想,进儿你在家呆着,莫再出门,我和你娘去堵令尹衙门,只望此子还未赶到!”
“有劳先生了!”
史进拱手施礼。
“嗯”
蔡先生点了点头,与林枚快步离去。
洛阳府尹!
令尹李景谌看着站在下面玉树临风的萧业,暗暗头疼。
史家谋反之事,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毕竟没有史家人跟着李敬业真刀实枪作战,因此武承嗣才能给史家翻案,但是萧业来检举史进又有不同。
江南道先受兵祸,再遭朝廷收割,民心已经浮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朝廷对江南道都将以怀柔放牧为主,静待下一期的收割。
萧业作为江南道解元,有资格代表江左大地上的年青学子,他递了状子,署了名,史家谋反一事,就必须再过一遍司法程序。
这一手,在当世看来惊世骇俗,可是在前世地球,屡见不鲜。
大公司大财团专门养着一批律师,就是用来打扯皮官司的,一个官司打下来,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寻常人哪有精力耗下去,就算占着理,也不得不妥协。
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