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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孩子进屋关上门,自己却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看了看刚被他碰过的手。
运气吗?
看了一会儿,楼画似是嫌自己变得跟小孩一样幼稚,于是笑着摇摇头,回了秦东意的房间。
那边,常楹回屋后伸了个懒腰,简单洗漱后便准备睡觉了。
但他换衣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常楹楞楞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半天才想起来,是师尊给他的银铃不见了。
师尊之前嘱咐过,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那串铃铛离身,因为只有戴上它,他遇到危险时师尊才能赶来救他。
除了常楹把银铃取下来给楼画那一次,他一直都有按着师尊的吩咐好好戴着的,以前这银铃也从来没有弄掉过,怎么今天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呢。
常楹摸摸自己的手腕,没怎么犹豫便披上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山内没什么人。常楹用照明法器慢慢按着自己跟楼画来时的路又一寸一寸找回去,但一直没看到那铃铛的影子。
他弯着腰,扒拉两下树边的草丛,找着找着就有点困,于是张口打了个哈欠。
他已经做好了明天跟师尊主动认错的准备,结果抬眼时,他却突然被眼前多出来的银铃吓了一跳。
常楹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男人一头金色长发扎成小辫子垂在肩上,脸上带了片面具,只能看见他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的金色眼瞳。
常楹知道拥有这种外貌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有点害怕,又往后退了半步。
那男人却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他双手抱臂靠着身后的大树,晃了晃手上的银铃,似乎是对着常楹笑了一下,问:
“你的啊?”
常楹见他这副模样,自己胆子也大了一些。
他点点头,说:
“这是我的东西,你可以还给我吗?”
“可以啊。”
话是这样说,但那男人却手一晃,将银铃收了回去。
他半蹲下身,看着常楹问:
“你是疏月君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常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乖乖答了:
“常楹。”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略显苦恼地说:“你丢了铃铛还能找回来,我却是丢了个人。小孩,你跟我认识的那个人好像,我很想他。”
常楹愣了一下,他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于是下意识摇摇头:
“你一定是认错了,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清阳山,从来没见过你。”
听见这话,那男人却是笑了一下:
“我也没说你是他,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我怕你误会……”常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想走了,于是看着男人,问:
“好晚了,我困了,你可以把银铃还给我吗?那对我很重要。”
“当然可以。”男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把银铃递给常楹,但在走前,他又问:
“我可不可以碰碰你?”
“啊?”常楹有点懵,随后,他就看那男人缓缓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的要求不算过分,常楹想,他大概是太过想念那个与自己很像的人了。
在短暂的思考后,常楹没有躲开男人的手。而男人也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再什么事都没做。
但常楹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那一瞬间,随着男人的触碰,他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消散。
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向男人,但对面的人只是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一瞬,人便消失不见了。
—
疏桐院。
楼画进屋时,秦东意还没回来。
他点了盏灯,在房间里散步似的绕了一圈又一圈,最终他抬眼,看向了墙边那一排书架。
他走过去,手指划过那一排书脊,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本上,这便用力将它抽了出来。
秦东意喜欢看书。
但他看的书和楼画不太一样,楼画总喜欢看神话之类的东西,但秦东意的书却都是说教型,通篇晦涩难懂的文字,唯一有图画的书还是清阳山的剑谱图解。
实话说,秦东意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无聊的人。
楼画翻看着手里的书,他看着那些难懂的字符,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正在那时,疏桐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秦东意带着一身风尘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楼画的错觉,在对上秦东意视线的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这人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些许。
楼画不喜欢跟旁人走得太近或者有肢体上的碰触,但他很喜欢跟秦东意黏在一起。
正如此时,他将书本合上,抬起手臂绕住了秦东意的脖颈。
秦东意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刚和小孩一起回来的,你徒弟非要缠着我讲故事。”
楼画埋在秦东意颈窝嗅了一下,闻见了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
随后他就听秦东意问:
“讲什么故事?”
“他想听我在清阳山的故事,没什么好讲的,我就跟他讲了你。”
楼画轻轻笑了一声。
今天他被小孩带着被迫回忆了一下往事,那些记忆撕扯着他,让楼画有些难受。
在这种时候,他很喜欢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向秦东意表明心意,这也能给他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他抱紧秦东意,说:
“我好爱你啊。”
秦东意愣了一下。
他以前问过楼画一个问题,问他问什么喜欢他。
当时他不理解,但在他认识了小哑巴之后,再回忆起那些过往的细节才发现,可能当时自己觉得是举手之劳的事,对于楼画来说却非同一般。
秦东意垂下眸子,没说什么,只轻轻吻了一下楼画的头发。
楼画却是目光微沉,神情有一瞬落寞。
但他很快便将那丝异样掩去了,他松开了秦东意,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上:
“这些书我三百年前就看过了,怎么还是这些。”
秦东意的视线一直跟着他,闻言,他问:
“不喜欢?”
“有点无聊。”楼画实话实说。
听了这话,秦东意只点点头。
随后,他抬步走去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叠着些大箱子,秦东意在那些箱子中翻找着什么,最后,他弯腰从角落里抬出一个沉重的木箱来,摆在楼画身前。
那木箱子看样子有些年岁了,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
“给我的?”楼画有些奇怪。
“你的。”秦东意只说。
楼画就坐在那箱子面前,他抬眸看了眼秦东意,这就低头吹了口气。
箱子上面的灰尘随着他这一下顿时扬了满天灰,他把自己呛到了,咳了半天,才拨开了箱子上的铜扣。
他掀开盖子,入目的是满满一箱画本。
那些书楼画再眼熟不过,他眼睛都亮了。
他又看了眼秦东意,这次他从那人眼里看到了些微笑意。
楼画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本,翻翻看,果然是他曾经收集的那些画本。
秦东意知道他喜欢看画本,所以每次下山做任务都会给他带一些。这满满一箱,都是楼画在清阳山那十年中慢慢攒起来的。
那些是秦东意送给他的东西,楼画一本都没丢。原本他以为,这些书都跟那座小木屋一起消失了,但没想到现如今竟好端端地摆在他眼前。
楼画喜欢得不行,他一本一本翻看着,每一本都是他熟悉的故事。
翻着翻着,书箱中露出一角格外陈旧的封皮。
楼画目光一顿,他把那本书抽了出来,翻开一页,果然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鸢尾花的故事。
楼画目光微敛,他用手抚平书页翘起的边角。
这本书是他八岁那年在后山的杂草中捡到的,他看过很多很多遍,怎么看都看不够。
楼画眼里映着烛火温柔的暖光。
秦东意看着他的模样,也无意识微微弯唇笑了一下。
他低头,随手也从书箱中拿起一本画本,翻开看了一眼。
但他的动作却有一瞬的僵硬,下一瞬,他默默把书合上了。
秦东意把书又放回了箱子里,还拿旁边两本把它盖住。
其实做这些的时候,秦东意的动作已经够自然了,但那丝异样还是落入了楼画眼中。
他微微挑眉,问:
“怎么?”
随后,他看着秦东意,手伸向了他刚刚翻过的那本书。
秦东意想阻止他,但楼画在他抓住自己手腕前便将那本书抽了过来。
楼画只看了一眼,翻都没翻就知道了秦东意的异样从何而来。
因为那本书的封皮上就写着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双修图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没写完,只有一更(顶锅盖)
第064章 拨雪
楼画看着那四个字; 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随后他便听秦东意问:
“这……也是你的?”
楼画耸耸肩,抬眼望着秦东意,故意说:
“是啊; 也是师兄你给我的,当年第一眼看见还把我吓了一跳呢。”
“?”秦东意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他买书前习惯会大致翻看一下,像这种图册是断不可能买给楼画的,怎么……
他耳尖有些微发热; 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骗你的。”
看他这样子,楼画笑弯了眼睛。
他拿着那本书在手里转着玩; 垂眸看了一眼那封皮,说:
“这是戚还给我的; 他那天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 非要给我普及双修知识; 讲完落我这了,我随手收起来的。”
楼画随手翻了两页,里面都是些交缠的小人。
里面的人有男有女,什么搭配都有。那是他第一次知道; 两个男人也可以做那种事。
他眸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把那本书扔回了箱子里。
他合上箱子; 手撑在木箱上,探过身去。
他靠得离秦东意很近,视线从他眉眼一直下落到唇角; 最终他微一挑眉,尾音微微上挑; 像是一个笑:
“你能不能吻我?”
秦东意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似乎被拉了无限长; 秦东意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有多犹豫; 只抬手; 托住了楼画的下巴,吻了上去。
室内的烛火摇摇晃晃,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楼画接吻时一向很乖,他闭着眼任秦东意撬开他的牙关,过了一会儿,那人的手托住他的腰,稍一用力,便将他从木箱那边捞了过来。
楼画没了支撑点,整个人都倒在了秦东意怀里。
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安静的室内一时只剩了亲吻时暧昧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楼画轻轻推了推秦东意,似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问:
“你那小徒弟可不是人,天祭剑舞时要怎么办才好?当心露了馅,那炸毛老头子又跳脚。”
听他这样说,秦东意倒没多意外,他只答:
“阿楹身上有封印,不会受剑舞影响。”
楼画微微扬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随后他又听秦东意问:
“那个小姑娘呢?”
楼画认识的小姑娘可不多,想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弯起眼睛:
“我自然不会让她被发现。”
秦东意弯唇笑了一下。
随后,♂疯推文他一手揽过楼画,一手托着他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他把人放去了床榻上。
楼画像小时候一样,乖乖躺到靠墙的那一边,占小小的一点位置。
等秦东意熄了灯躺上来,他又试探着靠过去(香啊香)环住他的腰。
楼画安静了一会儿,许久,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小声说:
“你是鸢尾花仙吗?”
“嗯?”
那个故事秦东意只看过一遍,还是三百年前的事,他早就记不清了,此时听楼画这么一问,还有点不明所以。
楼画没说什么,只轻轻摇了摇头。
年少时,娄娄许过一个愿望,他想跟神仙永远在一起。
这个愿望,楼画大概算是替他完成了,只是用的手段不太光彩。
他经常想,秦东意大概会恨他的。
他本来有光明的前程,会有很爱他的人,但这些都被自己毁了。
楼画能和周边所有鸟类共享五感,他也经常这样做,以随时监控周边可能发生的危险。
有一次他好巧不巧听见了戊炎和玄松的对话,玄松说,让疯子祸害一个,总比祸害一群强。
而这大概也是戊炎能如此容忍他的原因。
秦东意,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他那样的人,总会牺牲自己来帮助别人。曾经他不惜舍弃性命都要救下娄娄,现在,是不是也在尽力配合他,用自己来换其他人的安宁?
楼画忍不住不去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