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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儒门之人也不能一直龟缩在帝京城中,因为大阵阻拦不住滚滚大军,他们必须御敌于城外。
这就导致了道门对儒门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此时只能猜测。
儒门也好不到哪里去,自从紫燕山人死后,他们就如大魏官军一般,彻底失去了城外野战的本钱,只能据城而守。
霍四时已经从城头上退下,来到城内一处高塔上,仍旧可以通过“千里望”眺望城外大概情形,这位朝廷重臣眼神晦暗复杂,谁也没想到,辽东与朝廷的和谈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不到,燕王只是“还价”一次,谈判就已经破裂,秦清直接开始攻城。
那么也就意味着,辽东根本没有寄希望于和谈,若是城破,这满城公卿权贵的性命,只怕是……
看来自己的确要早做决断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理学一派
李玄都不再客气,抬起一掌,从他掌心跃出一个如同米粒大小的黑点,然后这个黑点急速放大,转眼间已经有鸡子大小,仿佛一个漩涡,深不见其底,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明。
李玄都吸取上次教训,避免没有任何间隙地连续两次使用“太易法诀”,直接用出第一重“太易法诀”。
儒门中人见此情景,无不变色。
李玄都将手中的黑球向上一丢,就见这颗黑球直接炸裂开来,将天幕染成了纯粹的黑色,不见碧空霞光,浊气上升,清气下降,天在下,地在上,天翻地覆,阴阳倒错,强行改变天时。
这种变化实在太过明显,让人立时察觉出不同,许多境界修为不高之人,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骤然一冷,似是突然从夏日来到了深秋,而上三境之人却可以清晰感知到,此时此刻,天地元气隔绝,地气阴气上升,有大阵守护的宫城也就罢了,整座外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
这一幕,无疑让人想起当年地师攻打大真人府时的景象。
如今的李玄都,较之当年还未渡过一次天劫的地师徐无鬼,已经不遑多让,若是算上各种外物助力,甚至犹有胜之。
不必龙老人吩咐,包括三位隐士在内,众多儒门之人纷纷退后散开,只剩下龙老人独自站在原地。
李玄都横臂伸手,从虚空中一寸一寸地抽出“叩天门”,剑身上生出种种天象变化,日月东升西落,山河沧海桑田,草木枯荣变化。
就在此时,天生异象。
漆黑的天空中绽放出无数炫目的雪白光亮,光与暗相互交织,构建出一幕支离破碎的斑驳景象。
李玄都抬头望向天空,视野中除了光暗交织的黑白画面,还多出了九轮曜日。
以帝京城为中心,九轮曜日围成一个圆,整齐排列。
片刻后,“太易法诀”的气息和白光一同消散退去,天地重新恢复清明,只剩下九轮曜日仍旧悬于当空。
李玄都有些明悟,这也许就是龙老人用以对付秦清的手段了,也是儒门最后的后手。
龙老人上身微微前倾:“恭迎诸位先贤。”
在危急存亡之际,儒门以彻底毁去一件仙物的代价,恭请圣人显圣,诸位先贤随同圣人降世。虽然并非本尊现身,只是一缕神念所化,没有长生境的修为,但气势也极为骇人。
九轮曜日的光芒缓缓散去,显化出九道身影,有高冠博带的严肃儒士,也有披头散发的狂士。
其中一人开口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屈指算来,我儒门为天下订立规矩已有一千七百余年,此乃人心所向。”
另一个披头散发的狂士笑道:“尔等今日要改一改天下的规矩,可曾问过我等?”
李玄都以手中剑指向说话之人,平静道:“今日我不与你们说太上道祖,也不与你们说南华道君,儒门荀卿有句名言,你们应该知道,那就是‘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盛衰兴亡,乃是天地循环之理,难道儒门也要如祖龙那般,妄想千秋万代吗?”
九人中的高冠博带老者气势最为雄浑,堂堂皇皇,
仿若是坐镇天地之间,镇压一切旁门左道,想来此人尚且在人世时,定然是一位名震天下的人物,纵然比不得几位封圣之人,也是一时之人杰。
或者说,在场九人,哪个不是一时之人杰。
高冠博带的老人缓缓开口,声音若洪钟大吕,响彻天地之间:“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荀卿全是法家,只一句‘性恶’,大本已失。”
李玄都脸色一肃,恍然道:“原来是理学一派。”
儒门作为天下之主,其内部流派比道门更为繁杂,从祖龙时的子学,到白帝时的经学,再到后来的玄学佛学三教并行,终至今日的理学心学。其中影响最大的四派正对应了儒门的四大圣人。
至圣先师只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由此分出了亚圣的性善论和荀卿的性恶论,有些类似于南华道君和杨朱的分歧。
起初时候,亚圣和荀卿倒是不分高下,直到理学兴起,开始大肆批判荀卿,由此导致荀卿在儒门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亚圣成为至圣先师的正统传人,也是儒门公认的第二代教主,位列四大圣人的第二位。正如从来都是南华道君与太上道祖并列为老庄,而不闻杨朱之名。
这些话正是理学一派批判荀卿之言,尤其是最后一句,直接出自理学圣人之口。
那么此人便是出自理学一派了。
李玄都有些惊讶,此番来人竟然不是心学一派之人,而是理学一派之人,虽然心学与理学有一定的传承关系,但也有对立之处。没想到在此等儒门危急存亡之际,心学和理学能够彻底摒弃前嫌。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所谓的为天下订立规矩,理学一派可谓是居功至伟。虽说早就有罢黜百家而独尊儒术的说法,但在此后儒门也面临过佛道两家的挑战,慕容氏的大燕时期,佛门提出佛为正,三教归佛。随后的李氏皇族自称道祖后人,尊崇太上道祖为太上玄元皇帝,明空女帝尊奉佛门,又有了数百年的三教并行。
直到大晋年间,理学一派开始复兴儒门,打击佛道。理学为了与佛道两家的漫天神佛抗衡,提出了“天理”的说法,又将天理神话之,成为道德神学,儒门由此彻底成为道门佛门一般的教派,也就是三教中的儒教。至此,儒门才压制佛道,又重得天下。
故而理学圣人虽然不像前两位圣人那般堪称完人,但凭借再造儒门的功劳得以成为仅次于至圣先师和亚圣的第三位儒门圣人,可谓是儒门的中兴之主,也唯有身负滔天之功的理学圣人才能将曾经与亚圣并列齐名的荀卿赶出文庙。
理学圣人和心学圣人的关系就像至圣先师和亚圣的关系。随着世道发展,理学一派过于禁锢人心,遭到反噬,心血一派修补了理学一派的不足,稳固了摇摇欲坠的儒门,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再加上心学圣人的品行,得以成为第四位圣人。
简单来说,理学主张只有一个答案,所有人只能遵从这个答案,也就是“天理”。心学主张没有答案,只有自己去寻找,在这个过程中认识自己,也就是知行合一。
心学相较于理
学,无疑是更进了一步,更为符合至圣先师的儒学正统,这也使得儒门涌现出了许多英才,比如张肃卿等人,都是心学中人,只是心学只能在儒门上层流行,普通百姓还是更为信奉理学一派订立的规矩,天理就是老天爷,不遵守规矩就要被千夫所指,天打雷劈,故而理学一派在儒门中仍旧拥有极大的势力。
换而言之,李玄都要打破的规矩正是理学一派的根基所在,他们也不得不拼命了。
平心而论,心学受佛门影响较大,理学受道门影响较大,可它们的根本都还是儒学,注定不会退让半步。
高冠博带的老者沉声道:“天理既是规矩,尔等竟然妄图颠覆天理,祸乱天下,其罪当诛。”
李玄都道:“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若是儒门的规矩不再适合这个世道,那便算不得规矩。”
“大胆!”
“放肆!”
“混账!”
数声怒喝同时响起。
可惜都是些神念化身,李玄都只当是清风拂面,充耳不闻。
直到此时,真正能够威胁到李玄都的,还是龙老人。
诸位先贤固然气势骇人,对于真正的长生之人而言,却算不上太大的麻烦。
李玄都横剑于身前,不再多言。
披头散发的狂士微微摇头,脸上流露出淡淡怜悯神色:“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狂士身旁的儒衫之人冷笑道:“既然你要自寻死路,我们便成全你。”
一人伸手指向李玄都:“你已落天网,悔之晚矣。”
李玄都对于这些言语不为所动,一步踏出。
下一刻,李玄都直接踏足城头,与不动如山的龙老人相距不过两丈。
九道身影同时下落于城头之上,将李玄都团团围住。
李玄都手中“叩天门”剑气大盛,较之上次,大有不同。
李玄都已经成功突破至元婴妙境,“叩天门”的威力随剑主境界修为而变化,如今的“叩天门”与当初在李道虚手中时一般无二。
李道虚曾以“叩天门”摧破合道鬼国洞天的藏老人的金身,也曾重创陆吾神。
李玄都说道:“九位联手破了我的‘太易法诀’,那就再接我的一剑,如何?”
话音方落,就见李玄都松开手中的“叩天门”,在御剑术的催动下,“叩天门”以一化九,同时刺向九位儒门先贤的化身。
其中八把“叩天门”本是剑气所化,并无实体,然而这些儒门先贤同样没有实体,任凭其本尊如何厉害,此时根本无法稍稍阻挡仙剑的去势。
一瞬间,八名儒门先贤与剑气一起化作点点流华消散。
“叩天门”的本体则是直奔那名高冠博带的老者而去。
这位老者不愧是九人中修为最高之人,竟是勉强挡住了“叩天门”,不过仍旧是遭受重创,身形飘忽不定。
他何尝不明白一个道理,时过境迁,这个天下已经不是他们在人间时的天下了。
他在彻底回归天上之前,沉声道:“恭请圣人显圣。”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月印万川
高冠博带的老者终究是抵不住“叩天门”的锋芒,被一剑透体而过,烟消云散。
“叩天门”重新回到李玄都的手中。
从始至终,龙老人没有任何动作,坐视这些儒门先贤化身烟消云散。
传说中,佛祖讲法时,总有伽蓝、飞天、八部众随行,这些先贤其实是随着圣人降世而显化人间,不过是些“添头”,无关紧要。
就算李玄都不出手,没有实体的他们也很难长久存在于人间,所以龙老人不曾出手。
李玄都持剑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年轻儒士正沿着台阶不紧不慢地登上城头上,负手而立,望向李玄都。
随着这名年轻儒士现身,其他儒门之人开始再次后撤,竟是无人敢与这位年轻儒士并肩而立。
于是在这处城头之上,瞬间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年轻儒士身上没有什么异象,开口道:“你就是李玄都?”
李玄都认得这个年轻儒士,反问道:“谢月印?”
年轻儒士道:“姑且算是。”
李玄都凝视谢月印片刻,脸色渐渐凝重,缓缓说道:“原来是这么个月印万川。”
谢月印的名字出自理学圣人的一个典故:月印万川,一个月亮高挂夜空,人间的江河湖泊中却可以看到无数个月亮,无数的月亮最终归于一个月亮,意思是天理是万物本原。
谢月印道:“物物有一太极,人人有一太极,事事有一太极,时时有一太极,似月印万川,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洒在江湖,随处可见。”
便在这时,秦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城头上,望向谢月印,沉声道:“我曾听闻,‘月印万川’乃是理学圣人的神通,天上一轮月,世间无数月,天上一位圣人,世间无数圣人。此人被取名为‘谢月印’,果真是巧合吗?”
到了此时,秦清也不得不现身了。
“谢月印”淡淡一笑,坦然道:“不是巧合。”
“朱环”是天心学宫的仙物,传承自理学圣人一脉,由王南霆负责掌管。
谢月印是王南霆的弟子,天赋异禀,出身于苏南世家谢氏,大祭酒谢恒的长房长孙,家学渊源,三岁启蒙,五岁作诗,其文理皆有可观者。后来拜入天心学宫,改名月印。
天心学宫同样与理学圣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心是“心学”,“天”则是“天理”。
如此种种,怎么会是巧合?
当然不是巧合。
这是儒门有意安排。
只是这些隐秘随着王南霆意外身死,就连其他儒门之人都未能知晓。
到了此时,李玄都哪里还不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