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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崔夫人心中万分苦涩。
当初为儿子与漪漪定下亲事之时,她何曾料到过会有今日?本想等两人此次回来便令二人尽快完婚,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漪漪,你呢,你可愿意嫁给他?”崔桓玉忽而问。
沈漪漪本无话可说,只静静地坐在他身旁。魏玹都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可此刻她看向魏玹,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心中竟有懊悔不甘涌上心头。
她真的,愿意吗?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再无转圜余地,多想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这一生,始终被旁人推着往前走。
魏玹的大手紧了紧,沈漪漪骤然清醒,魏玹神色已冷了下来,她赶紧移开目光,看向崔桓玉与崔夫人道:“表哥,姨母,我愿意。”
……
魏玹请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大夫为崔夫人看眼睛。
大夫暂且在崔府上住了下来,斟酌许久过后敲定方子。崔夫人的眼睛视物不清已有五六年,想要恢复如初只怕要费些时日,再加上崔家在镇上也经营了两三间铺子,一时无法脱身与沈漪漪离开。
故此崔桓玉便留了下来,一边照顾崔夫人,一边等着两人的婚期,等婚事定下,两人再动身前往长安参加婚礼也不迟。
沈固过世之后沈家的家产便被继母钱氏一家侵占,不久钱氏就将沈漪漪彻底赶出家门,连沈固留给女儿的家产也尽数霸占。
幸好沈固早先有先见之明,将家产又留出一部分当做嫁妆私底下转给了崔夫人,这才保全少数的家业。
当地的官府收受贿赂与钱氏一家勾连,崔夫人不是没有去官府状告过钱家,然那时漪漪年纪尚幼,崔家没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家被钱家吞并挥霍。
老人们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恶人自有而恶人磨,果然最后钱氏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沈固过世不到半年她就带着儿子改嫁给了苏州有名的一户富商做填房,据说两人在沈固过世前后就有勾连私通。
哪知她那新丈夫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两人不事生产,整日只知吃喝玩乐,没过多久便将家产败光,那男人甚至连妻子的嫁妆也不放过,一并夺来挥霍一空,钱氏整日以泪洗面,小儿子也因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耽于救治过早夭折。
再见到昔日的继女之时,钱氏圆胖的脸早已瘦成了一把骨头,颧骨高高的挂着,瞪大一双呆滞空洞的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浑身上下皆是金玉绫罗的妙龄少女。
沈漪漪第一次,狠狠打了人一巴掌。
她恨死了钱氏,如果不是因为她,阿娘不会那么早就郁郁而终,养父苦苦盼望来的儿子也不会夭折,家产被败光,沈家就是毁在了钱氏的手中!
第一次萌生了一种想要将人千刀万剐的恶毒念头。
还有那些贪官污吏!当初她与姨母在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薄的夹衣站在县衙门口哭着哀求着他们能给沈家一个公道,这群狗官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案子却是一拖就是三年,直到三年之后阿弟病死了,沈漪漪才彻底死心。
继母钱氏不是个好东西,但孩子是无辜的。
没有权势,没有金钱地位,普通百姓的悲苦挣扎根本不值一提,没人会在意。
现在她坐在刺史府中,脚下的县令、县丞、刺史一干人等对她毕恭毕敬,就差把脸贴在她的脚底求她宽恕给他们这群蠹虫一条生路。
“闭嘴!”沈漪漪嫌恶地泼了那县令一脸热茶。
纪乾见状便低喝一声,吓得几人连连后退,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如丧考妣。
曾经沈漪漪无比怨恨魏玹以权势胁迫她委曲求全,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权势用在道貌岸然的权贵手中,便是将金枷玉锁套于头颈,终将会沦为这群权贵们满足一己私欲的手段工具,只有用在清正廉洁之人手中,才是一把斩杀魍魉魑魅的利刃。
沈漪漪本以为看着这几人在自己面前哀嚎求饶心中会有报复的快意,但此刻她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上来气,逝去的人,终究是不能死而复生。
“世子,将他们都带下去吧,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魏玹见她面色不好,蹙眉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探了探沈漪漪的额头,又摸摸她的小手,十分冰凉,低声道:“可要回去?”
沈漪漪心神俱疲,点了点头。
魏玹便抱起沈漪漪大步离开刺史府。
最后这群官员通通被革职查办,槛送长安,在吏部的新调令下来之前,暂且由府衙内其他官员辖管。
沈固只有一个亲妹妹,性子却颇为软弱,沈家败落之后沈氏也想不出法子帮扶娘家、惩治钱氏与那奸夫,只能任由沈家剩下一个空架子无可奈何。
魏玹出钱将钱氏卖出的铺子全部收回,又让吉祥去到那沈氏家中与她的夫君交涉,从沈氏所生的孩子中物色了一个还算有几分天资的青年过继到了沈固名下,并将沈家原先那些忠心耿耿的管事再重金聘回来帮忙打理沈家产业,由此沈家也算后继有人。
至于钱氏,钱氏原先就有些神志不清,见了沈漪漪的当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彻底疯了,魏玹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囚于亲生儿子惨死的暗室中不见天日,一直关押到死。
*
本想在家中多盘桓些时日,但每日家中暗流涌动的氛围沈漪漪受不了,尤其是表哥与魏玹同处一室之时。
为了摆脱这种苦恼,她不得不将离开的时日提前,想着等以后姨母治好了眼睛搬来长安,她再去探望奉养,好过这般每日与表哥对视一眼都跟令人尴尬的处境。
在邻家与过路人艳羡的目光中,车队浩浩荡荡地自崔府大门前驶离。
偶有不怀好意的邻居凑过来问一句“你家大郎与六娘可有完婚否”,崔夫人闻言手中的拐杖就重重地扔了过去,破口大骂道:“滚!我家大郎与六娘情同兄妹,岂容你在此处大放厥词!”
在母子二人凌厉的眼神中,邻居灰溜溜地钻入了自家门中。
崔夫人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崔桓玉的手背,崔桓玉对母亲微微一笑,搀扶着崔夫人,母子二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
东宫。
听闻魏玹回了长安,太子在书房里绕来绕去,神色凝重。
太子妃与婢女拎着茶水与膳食过来,见状不由问道:“殿下何故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太子近来收敛秉性,不仅政务办得井井有条,不再惹是生非,还变得愈发洁身自好,后院那十几位妖妖调调的姬妾望眼欲穿,每每等到的却是太子宿在太子妃宫中的消息,如此勤勉,圣人十分欣慰,对太子委以重任。
而太子妃自以为太子转了性,近些时日夫妻二人关系十分融洽,太子妃笑着握了太子的手,柔声道:“妾愿为殿下分忧。”
太子拧眉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去去去,别在这儿碍着孤的眼。”
太子妃嘟哝道:“妾身听说昨日齐王世子回了长安,傍晚圣人便将他召进了蓬莱殿中,两人对弈对到半夜才放他离开,殿下莫非是吃味了?”
太子脸色微沉。
太子妃话糙理不糙,但她不懂此“吃味”却非彼“吃味”。
太子至今犹记得宁王临死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于他而言,从小到大他这储君之位在旁人看来是固若金汤,但在经历了景王、宁王谋反之后,尤其是就连平素一向闲云野鹤、恬淡度日的皇叔竟也对那龙椅上的位置虎视眈眈,甚至不惜父子兄弟反目成仇。
这两人的前车之鉴,令太子心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景王宫变之夜,亦是他第一次离死亡那般的近若咫尺。
他不是吃味,而是妒忌。
要知道圣人对于魏玹的喜爱,比起景王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
莫看魏玹现在将兵权职务尽数上交,谁又知道他这是不是在韬光养晦,迷惑他与父皇的伎俩?
太子,实在太怕再多一个如同景王一般的对手了。
“妾身记得,世子现在还未娶妻?”太子妃在身旁问。
“你问这些作甚?”
太子妃说道:“妾身是想着,家中表妹尚且待字闺中,殿下若实在不放心齐王世子,不如就将表妹嫁过去,一来表示拉拢亲近,二则么,有人帮着监视,夫妻日夜共枕,若齐王世子有什么动向,殿下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太子越想越觉得此举可行,朝太子妃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
夜里太子依旧宿在太子妃宫中,夫妻二人商议细节,良久方歇。
翌日太子便以接风为借口邀请魏玹入东宫赴宴。
待到宴席酒酣耳热之时,太子命人上前斟酒,有一女子打起珠帘身着石榴裙款款而入。
这女子苗条纤细,柳眉杏眼,样貌十分清秀可人,替魏玹斟酒时,身子有意无意向前倾倒,羞答答地抬眸看了魏玹一眼,才捧着酒盏退出去。
太子趁机提出联姻的想法,“此女乃是晋国公膝下爱女,名唤十四娘,孤记得堂兄至今仍未婚配,十四娘美貌温婉,若堂兄与杨家结成秦晋之好,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魏玹怎会不知太子心中成算,直接拒绝道:“昨夜入宫,已与陛下商议后定下亲事,婚事便在两个月之后,多谢殿下为我谋划,此事便不劳动殿下再费心了。”
太子震惊的同时,谨慎地问道:“不知与堂兄定下亲事的是长安哪位贵女?”
若是武将之女,他必定要心生忌惮。
魏玹不想搭理太子,吉祥就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是燕州刺史陈嗣的侄女,今年十七,才貌双全,圣上听了也很喜欢。”
太子俊朗的面容顿时有几分扭曲,不甘心道:“十四娘,可以做侧室……”
“不必了,”魏玹起身冷声道:“殿下错爱,国公爱女,怎可为我妾室,今日之事,还请殿下日后不必再提。”
竟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太子暗恨,魏玹离开之后,挥落一地的家具物什,咬牙切齿。
在书房中枯坐至深夜,忽听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心腹内侍行色匆匆,掩好门方才入内,“出什么事了?”太子不耐烦道。
内侍方才从怀中将一封密封的信件交上来,低声说道:“殿下,这信不知是谁人送来,车夫在您平日里常坐的车架中发现的。”
……
沈漪漪与魏玹的亲事,经过与陈家、姨母商议过后定在了两个月后的十月初八。
成婚之前,沈漪漪依旧住在齐王府,等邻近成婚的日子时,陈家与崔夫人来到长安,再将漪漪接入魏玹早就安排好的宅子里,只等着风光出嫁便好。
魏玹辞了职务后日益闲暇,两人相处时候增多,时常情难自禁。
缠。绵之时一响贪欢,魏玹也能察觉到她的情动与投入,比起那种得不到回应的云。雨。之。欢,各中滋味当真是噬。魂。销。骨,难以言说。
不过她始终记得,定不能在婚前有了身孕,第二日一早会乖乖地喝避子汤,却因为对床。笫知识的匮乏,总是弄不清男人用枕头垫高她的腰肢与不知节制的频繁索要究竟是何用意。
昨夜两人又折腾到很晚,起床时漪漪神色懒懒,浑身疲惫,早膳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燕窝粥。
魏玹一早便入宫面圣去了,婚期将近,他在城西的仁善坊中给漪漪买了座宅子,命工匠重新缮造廊院,修筑山池种植花草。
在府中闷着总觉得心里不自在,沈漪漪便借口想出门散心,魏玹准了,让春杏丹云并纪乾一干人等贴身跟着,另有暗卫在暗中保护,才允许她出门。
因前些时日魏玹刚教会她骑马,沈漪漪便换了一身女子胡服,带着幂篱上了街。
在西市路过一处绢行,见店中衣裙华美,便走进去略坐会儿。
店家娘子不厌其烦地夸赞着她的容貌身段,将店里最好看的一条石榴裙拿出来让她试一试。
沈漪漪动了心,魏玹喜爱素服,府里给她做的衣衫便大多为玉兰色或淡绿色,极少有这般靓丽的颜色。
她拿着衣裙到里间去试,里间中有个用软帘搭起来的小隔间,丹云和春杏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看着自家姑娘撩开软帘进去,小隔间中空无一人。
可直过了好一会儿,小隔间中似乎都没有传来什么响动,春杏立刻问:“姑娘,你在里面么?”
沈漪漪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眼抵在她咽喉间锋利的刀刃,口中道:“我……我在里面,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在里头坐着歇会儿。”
黑衣人蒙着面,大掌扼住沈漪漪的咽喉,令她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另一只手在隔间身后的墙壁上摩挲了会儿,许是按到一处机关,十分轻微地“啪嗒”一声,墙壁竟被推开。
那人掐着漪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