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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裴景诚欲起身去寿康宫瞧瞧苏姐姐,顺便消食一番,谁知一回头,却正巧瞧见了满面愁容的小吴子。
他便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都是要大婚的人了,还哭丧着脸做什么?”
小吴子冷不丁被裴景诚一吼,七魂六魄都吓得移了位,连忙跪地将荣录求见一事说了出来,只是到底不敢在裴景诚跟前说皇后娘娘的是非,便只说荣录的差事不好做。
裴景诚却讥讽地一笑,道:“朕不过是不去后宫罢了,敬事房反倒清闲不少,他的差事如何就不好做了?”
小吴子支支吾吾地仍是答不上来,倒让裴景诚心生了些厌烦,他便骂道:“藏着掖着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与朕说的?这荣录哪儿是怕差事做不怕,怕的是有人要卸了他主管太监的位子吧。”
说罢,裴景诚也有些好奇道:“往日里,朕瞧着你也不是个如此心善的人,难道这荣录还是你的亲戚不成?”
“陛下,昔年圣慈皇太后病重,是荣录借了奴才二十两银子,又托了太医院相熟之人,寻了不少药材而来,奴才欠了他不少恩情。”小吴子跪地答道。
圣慈皇太后便是裴景诚早死的生母。
裴景诚听了这话后,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他忆起温柔纯善的生母,一颗心如同被火烤般疼痛不已。
“这哪儿是你欠了他荣录的恩情,是朕欠了他才对。”裴景诚自嘲道,当年若不是荣正寻来的药材,生母早已病重离世。
小吴子忙称不敢。
杜婉仪本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她虽威逼荣录,却也没逾越皇后的本分,他虽有些不喜,却也说不出婉仪的错处来。
裴景诚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江南水旱方才好转一些,也是他挖空了一半的国库才补上了赈灾之款,心中对杜家的厌恶本就到了顶点。
他忆起自己新婚初时,与杜婉仪也称得上举案齐眉,虽因着忌惮杜家之事,未曾与杜婉仪有过夫妻之实,却也总与她说起朝政之事。
只是自己前夜里在凤藻宫说起的政事,第二日杜从便会上奏左右自己的决策。
自那时候起,他便不爱与杜婉仪多说话了。
如今杜家的势力越发庞大,连后宫之事都在他们的计算之中,这样饱受擎肘的日子,他已过的厌烦至极。
杀了杜从并不难,将杜家爵位收回也容易的很。
至于杜婉仪……
裴景诚心下愈发酸涩,自己总是亏欠她了的,若她能敛起乖张的脾性,他也会保她一世尊荣富贵。
他便吩咐小吴子道:“摆驾凤藻宫,叫那个荣录把心揣回去便是,他即对朕有恩,朕便不会任人对他喊打喊杀。”
小吴子连忙应了。
第29章
◎帝后争吵。◎
凤藻宫内。
杜婉仪怏怏不乐地斜靠于美人榻之上;双目涣散,神情萎靡,像一朵日渐枯萎的娇花。
身旁的心腹嬷嬷颇有些不忍;便出言劝慰道:“娘娘不必如此烦忧,陛下虽未往后宫里来;好在也没宠幸旁的妃子。”
这番劝解却丝毫没有减轻杜婉仪心里的悲伤;面对自己信任的心腹,她也卸下了往日里的刚强,只见她神色落寞地说道:“陛下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身边的心腹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皇后娘娘样样都好,唯独有一点落了下乘,便是太在意陛下的宠爱。
眼瞧着皇后娘娘郁结于心;那心腹嬷嬷便只得规劝道:“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婉仪意兴阑珊地瞧了那嬷嬷一眼;语气诚恳道:“嬷嬷从小看着本宫长大;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心腹嬷嬷踟蹰半晌;便硬着头皮说道:“娘娘;奴婢瞧着您日渐阴郁,心里便如火烧一般疼痛不已;娘娘是聪慧人;如何不明白陛下是九五之尊,是这天底下最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之人。”
杜婉仪听了这话后;颇有些怔愣;便喃喃出声道:“本宫知晓;只是本宫与那些妃子不一样;本宫与陛下是少年时就生的情谊;自是情比金坚。”
那嬷嬷叹息一声,知晓杜婉仪不听劝言,便只得隐去一些话语,只论起了后宫之权:“娘娘,您可觉得陛下近些日子待您大不如从前了?”
杜婉仪目露哀光,双眸里满是挣扎之意,可挣扎过后,她也不得不承认道:“本宫自然是察觉到了,自大选那一日起,陛下便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兴许是那些娇花般的新妃子迷了他的眼吧。”
那嬷嬷却摇了摇头,只道:“若真是如此,陛下很该宠幸那些妃子才是,可陛下却并未往其余妃子的宫殿里去。”
杜婉仪这时也坐直了身子,只神情真挚地问道:“嬷嬷此话是何意?陛下是为何才变了样?”
那嬷嬷瞥了杜婉仪一眼,随后便恭敬答道:“娘娘可还记得新婚之时与陛下无话不谈的时候?那时老太爷总寻了理由要娘娘在陛下跟前说些杜家的好话,那时陛下足足有半个月的工夫没往凤藻宫来。”
杜婉仪讷讷点了头,眉眼里满是后悔之意,“本宫当然记得,为着娘家的这些琐碎之事,本宫惹了陛下不快,如今这些年才醒转过来,再不肯为了娘家说一句好话。”
那嬷嬷瞧着杜婉仪这幅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中也有些疼惜,便道:“咱们杜家已是荣宠太过,陛下心中自会有些忌惮,大选之事,娘娘在宫里安插了不少自家的人手,只怕是惹了陛下不快。”
杜婉仪仔细思量了一番,而后便眼圈一红,为自己辩解道:“本宫安插人手不过是怕新来的妹妹乖张弄权,狐媚蛊惑了陛下去,本宫是皇后,手底下总要有些可用之人吧,难道这也是本宫的错?”
“娘娘是杜家女,不错也是错。”那嬷嬷心一狠,便如此说道。
杜婉仪平日里仗着与裴景诚的少年夫妻之情,从未细想过自己杜家之女的出身,她笃信自己以真心对待陛下,陛下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哪怕她出身于杜家,陛下总是格外优待她的,可这嬷嬷的一番话,却教她生了一股醍醐灌顶的惘然。
那嬷嬷眼见着杜婉仪发愣,心里又是一阵怜惜,可时至今日,若是娘娘在一味陷在情爱之中,只怕反而会落得一个无比凄惨的下场,她便道:“娘娘素来聪慧,只消细想一番陛下给杜幽兰赐下的位分为何是新入宫的妃子中最高的那一个,便知晓陛下的用意了。”
杜婉仪仍是怔愣不肯回神,嬷嬷的话的确在理,可她如何能接受陛下是为了杜家之势才待自己好的这一事实?不,如今为着自己出身杜家,陛下已连面子情都不愿顾了。
杜婉仪正要再说些话来反驳那嬷嬷之话时,忽而听得外间传来一阵通传之声。
“陛下驾到。”
往常的杜婉仪听了这话后,阖该喜悦地出去迎接裴景诚,可如今她却只是面色惨白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嬷嬷,随后才由宫女搀扶着出了凤藻宫。
裴景诚风尘仆仆地赶到凤藻宫后,眼瞧着杜婉仪有些面色惨白,神色也不似平常灵动喜悦,心下略有些疑惑,却也只是淡淡一笑道:“皇后辛苦了。”
杜婉仪被他冷不丁地夸赞了一句,却猛然瞧见裴景诚浮于表面的尴尬笑意,她浑身上下都出了不少冷汗,胸腔内的那颗心也在扑通乱跳。
裴景诚并未察觉出杜婉仪的异常,他只当杜婉仪在耍小性子,也不多言,只大跨步入了凤藻宫内。
杜婉仪前后脚跟着他进了凤藻宫,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上前替裴景诚脱了外袍,又问道:“陛下,怎么来了臣妾的凤藻宫?”
裴景诚却敛起了笑意,略带讥讽地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朕来吗?既不希望,又为何要难为奴才?”
这话里颇有些责怪之意,杜婉仪心跳漏了一拍,随后便觉胸腔内游荡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郁气,她便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景诚双眸里的笑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将杜婉仪手中的外袍接过,随意仍在了侧窗的炕上,冷声道:“这样的小事,便不劳烦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了。”
杜婉仪被这话激得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听出了裴景诚话里的嫌恶之意,嬷嬷的话仍回响在她耳边,她当下有些不敢置信,便忍着眼里的泪意道:“陛下,您待臣妾不如从前了。”
裴景诚剑眉微蹙,听见杜婉仪话中的哭腔,心中生起了一股厌烦之意,往日里不管自己与婉仪争吵成什么模样,她总会噙着泪对自己说上这么一句话,这话一出,他便会忆起当年在大国寺自己虚以为蛇、有心利用杜婉仪的卑劣行径。
裴景诚便只得长吁一声,道:“荣录这两年差事当的不错,你犯不着为了些许小事对他喊打喊杀的。”
其实裴景诚想说的原话是:宫里所有的地方都安插进了你的人手,敬事房已是最后一片净土,这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你杜家的后宫?
只是到底杜婉仪曾在微末之时助过自己一臂之力,裴景诚总是要给她几分薄面。
杜婉仪这才明白了裴景诚这番邪火是为何而来,上一个月,为着裴景诚不肯进后宫一事,杜婉仪便去寻了敬事房的主管太监,只责令他按时递上绿头牌,不可偷奸耍滑。
可这有什么错,她是皇后,难道连教训一个太监的能力都没有?
还是真如嬷嬷所说,自己出身于杜家,陛下便罔顾这些年的情分,对自己多有猜忌?
杜婉仪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便问道:“陛下是为了荣录一事来训诫婉仪,还是为了杜家一事来训诫婉仪?”
这话险些让裴景诚一股气提不上来,他自认待杜婉仪已仁至义尽,杜家在朝堂中一手遮天、狂妄任性,杜婉仪又在后宫中作威作福,培植势力,如今杜从更是胆大妄为到吞并赈灾银子。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这哪一样不是诛灭全族的死罪?可他惦记着亏欠杜婉仪的情分,一忍再忍,不仅原谅了杜婉仪为了“朝政之事”吹过的耳旁风,也接受了杜家送进宫来的杜幽兰,他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裴景诚气极反笑,当下也不顾着体面,只冷言讥讽了回去:“皇后娘娘这话是何意?莫非也觉得你们杜家着实猖狂了一些?皇后娘娘今日怎得不再央求朕为了你的族人寻个上好的差事了?”
杜婉仪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她从未想过裴景诚会用如此鄙夷的目光与自己争论起来。
是,新婚燕尔之时,自己的确是听了祖父的话,在陛下跟前为族人讨要了几个职位,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好,可知晓陛下不喜外戚干政后,自己便再没有在他跟前提过杜家一事。
杜婉仪的眼中氤氲起了泪雾,她望着眼前冷漠至极的裴景诚,心下愈发悲凉,只见她浑身略有些颤抖,虽不是大冬天,却全身上下冒出了不少寒气。
裴景诚话一出口,便瞧见了杜婉仪脸上的颓丧,他心里略有些后悔,可后悔过后也生了一些快意。
这些话他着实憋了太久了。
他从未喜欢过杜婉仪,当年为了皇位利用了她是自己的错。
可成婚三年,无数次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杜家的得寸进尺,他本想杀了杜从之后,便留给杜婉仪一个贵妃之位,也好让她在这后宫中颐养天年。
可如今想来,她是做惯了皇后的人,如何能忍的了屈居人下?
裴景诚便又道:“朕想着皇后一人住在这凤藻宫里,着实是冷清孤寂的很,不若让杜贵人从清音殿挪来凤藻宫,也好陪陪皇后说话。”
说罢,他也不去瞧杜婉仪惨白的脸色,只径直出了凤藻宫。
杜婉仪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第30章
◎中毒。◎
自那一日裴景诚出了凤藻宫后;杜婉仪便病了。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太医们望着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杜婉仪,心下都犯了难。
要说皇后娘娘的脉象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却不肯醒来,这可急坏了他们;想了许久的法子却仍未让杜婉仪转醒。
苏嘉沐听得这消息后;便从自己库房里捡了不少药材,又亲自去凤藻宫探望杜婉仪。
望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杜婉仪,苏嘉沐心中也是疼惜不已;她便板着脸审问凤藻宫内的宫女,只问道:“你们平日里是如何照料皇后娘娘的?怎得就突然得了这样大的病?”
那些宫女跪伏于地,小声啜泣着并不敢回答。
苏嘉沐也冷了脸;只招呼着要赐下一个侍奉不周的罪名;最后还是杜婉仪身边的心腹嬷嬷大着胆子说道:“皇后娘娘素来身子孱弱;却也无病无灾;只是初二那日陛下来了凤藻宫;又将杜贵人挪了进来;娘娘这才病倒了……”
苏嘉沐听了也是一惊;她历来不大参与后宫事宜,却没想到婉仪这场病与景诚有关;她心下一成算;便问道:“皇帝一走,你们娘娘就病倒了?”
那嬷嬷连忙摇头;回禀道:“是杜贵人住进了偏殿后;隔三差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