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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忽而想再听他说说我的名字。
烛火昏黄,我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细笋丝,我撑着下巴对他说:“师父,再给我讲讲我的名字吧。”
我亲自下厨为他做了这一桌子的菜,还取了一壶酒。我想我不该再在房间躺平了,我从前也是很贤惠的妻子。
我师父再次为我念起了这句诗。
……离离舒云散,湫湫系如风……
从前他收我为徒的时候便是这样用轻柔的嗓音念起了这句诗,他将手贴在我的额头。
他唇角是极浅的弧度,眼中是淡淡的柔和,他说:“离离舒云散,湫湫系如风,盼你此后道途坦荡,再无灾痛。”
他指尖灵光一点,在我额心结印,我二人的命途便自此有了交隔。
原是这样念的。
这句诗原是讲云阔天清、清风徐徐的开阔之景。
他知道我过往如何不堪,离湫离湫便是他盼望我从此一生亦能顺遂坦荡,再无坎坷。
真好呀……
我轻轻念了几遍不自觉微笑了起来。
真想、真想也试试做他诗中的那个‘离湫’啊……
师父却止住了我自酌自饮的手,将我好容易拼凑起来的美梦都打碎了。
我抬起双眸看他,只见他额心翠钿在烛火下凝着细闪,精妙又冰冷。
第12章
我或许永远也做不成他想要的那个离湫。
他指尖在不久前曾沾染过妖魔的鲜血,虽然已经洗净但那股极淡的血腥气却还是被我的鼻尖敏锐地捕捉到了。
在不久前,他或许才杀死过至少五只以上的妖魔,否则这血腥气不会依旧残留。
而在更久之前,死在他手下的妖魔不胜其数。
小叶子说,我师父是妖魔的煞神。
他慈悲为怀只对他守护着的人类,妖魔是他不会仁慈对待的敌人。
我乐滋滋地想,但我不是别人啊。
我和师父到底有着许多层不同的关系,他定然是对我不同的。
我撒娇想要求师父让我多喝一点,但是师父却依旧十分冷酷地拒绝了我。
他这样让我简直伤心。
师父拿过了我手中的杯子,那血腥气在我鼻尖一闪而过。
我下意识泛起恶心感。
这大概是一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我想,也可能今天我实在有些疲惫了,所以我如此抗拒这点血腥气。
夹杂着妖魔气的血腥气似乎总能叫人蔓延到一些不好的联想上。
我师父就算修为尚未恢复,他要杀妖魔,也自然有千万种方法。
天生圣体仙魄,仙界圣君从来是叫妖魔恐惧的存在。
但我大概喝得有点多,现在脑子显然不太清醒。
我看着面前师父映着烛火的这张清俊非常的脸,我竟伸手举止轻佻地抬起了他的下巴。
似是什么浪荡子。
我师父真好看啊。
那翠色在他眉心,宛如在清冷画卷点上的一抹艳色,顿叫人觉得他淡漠的眉眼都缱绻生动了起来。
钿晶微光细闪,他长睫轻颤了一下,烛火在他眼底融成了微漾的湖光。
我痴痴望着他,借着酒意,我那颗心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跳到他面前。
但那句喜欢却被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恐慌卡在了喉咙,我动了几次唇竟都无法吐出。
我师父竟也就真的这样任我挑起了下巴。
烛火发出细索的噼啪声,我二人对视,一时无言。
我恍惚中想起成婚以来,只觉这些年我好似在演一场漫长而枯燥的悲喜剧,但这场戏只会叫人尴尬,没人会为真的它哭泣。
因而太过深情只会显得难堪。
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也只从嗓子里哑着声音道出一句夸赞:“……师父真好看啊。”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相貌不过外相幻影,唯有本心是真,无甚好在意的。
但这次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昏黄的烛火似将他清冷的眉眼也晕染开来。
我轻捏他下巴的手一动。
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我抬起头后,师父下唇微湿,但依旧神色沉静,并无太多反应。
只是用略有些疑问的眼神望向我。
就好像,他只是被猫猫狗狗舔了一口。
连好奇都只有一点。
他依旧庄严无比,我的吻仿若是对这冰冷神像不可饶恕的亵渎。
我当即倾身,彻底将他半压在桌上,低头彻底吻上了他。
他这才稍稍一顿。
在我不依不饶的纠缠中,他见我横冲直撞莽撞地厉害,最后只得慢慢被迫回应了我。
这回应亦是轻柔沉缓的。
我能感到这其中并无什么旖旎,更似是安抚。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略微气急,不知怎样才能让他为我真的牵动情绪。
他用手不缓不急地轻拍着我的脊背。
我师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平和温柔的,任凭你如何他都只是平静沉稳的模样。
我恨自己没用,愤愤起身。
他那双极美的眼睛在亲吻后仿佛被揉碎了的月光,他问我:“离湫,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回应他。
我甚至感到了一丝别样的难堪。
从始至终动情不过我一人,不过一个吻,我已满面红晕,浑身发烫,心跳不已,但他却依旧冷冷清清,双眸清澈,他从未沉溺。
我无法将他拉进我的世界。
什么亵渎,其实他从始至终都还在神座上,我从未真的将他拉下云端。
这个事实让我喉头滞涩了一瞬。
但我甚至无力斥责他,因为他甚至没有拒绝我。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师父也俯下了身子。
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脸,让我只能看向他。
他那双剔透的浅色眼眸细细盯了我一会儿,观察着我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似乎在我面上分辨着些什么。
被他这样注视,总叫人生出一股被看透的冰冷悚然感。
半晌后,他为我擦了擦唇上的水渍。
他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在轻轻擦拭什么器具。
不带什么情意的,他轻轻吻上了我。
我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是这样吗?”
他略显青涩的动作却几乎让我浑身都窜起了一阵战栗。
我师父显然是个很好的学生,他做什么都这样聪明。
他很快便能熟练掌握。
片刻后我便战栗到连指尖都微微麻痹。
我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分明是我软在了他怀里,我却也偏要死死将他束在我的臂弯间,好似这样我就真的能够拥有他。
我紧紧搂着他。
稍稍安静后。
“为什么?”我问他。
我师父轻声说:“这样会让你开心。”
他唇上泛起水光,他这般静静凝视我,总会叫我生出一些别的错觉。
我二人对视。
“你喜欢我么,离湫?”他忽而道。
他平静地看着我。
我呼吸骤然一紧,搂着他的手臂一僵。
空气几乎停滞。
这一刻,我死死盯着他。
他注视着我。
阴影落在他垂下的眼中,叫他眸色稍显暗沉。
叫人错觉仿佛他对这一问亦有些偏执似的。
我无法从他眼中窥探出丝毫情绪。
这问题出来的一瞬间,便好像有什么在试探着戳破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某些心照不宣。
但我知道,这些年从来坦荡的是他。
不是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对他生出了一丝恨。
这恨夹杂着浓烈的爱,我再次拉着他衣襟,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师父也暂时被我震住。
我吮吸他口中的伤,我吞掉他的鲜血,我死死搂着他的脖子。
我恨不能将他揉进我的血肉里,让他从此同我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儿,在师父微微蹙眉阻止我之前,我分开了他被我狠狠蹂…躏的唇瓣。
我总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生理性的薄红。
我替他捋了捋被我弄乱的发丝。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月亮。我知道他的好。
我望着他,心尖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钝痛。
好似有人在我心尖一点点用钝刀慢慢磨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微微笑了下。
“不喜欢。”
这一刻,比我预想中更加强烈的悲伤几乎瞬间向我袭来,那疼痛如有实质几乎让我浑身痛得发抖。
但我努力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
我强忍眼中酸涩,只一字一句对他微笑着说:“……我从没喜欢过你。”
云珎,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
第13章
我也不知道师父是否相信。
师父只看了一会儿我便没再问了。
我回房后,等来了红一。
红一告诉我北冥八十一位魔将,有三十二位愿意听从我的号令。
我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红一又问我芙灵的事情怎么处理。
她已经被我关在山洞有些时日了。
时媚鬼们性子天真,虽然我早已尽可能将这替身做的完善,但那叫他们扮演芙灵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总有错漏的一天。
只我最近实在疲于应对她,只让红一和其他时媚鬼暂且扮演着芙灵,看守好山洞,待过些时日我再去处理。
*
再过六日就是我和师父成婚十年的日子。
我虽总说我和师父成婚十年了,但其实真正的十年距今还尚有六日。
我和师父于十年前的这一日当众合契结为夫妻。
虽然我那时就知道这是权宜之策,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我曾经却依旧将那当作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如今想来此前我人生中的快乐和幸福大多都同师父有关。
在这之后,极致的痛苦和毁灭却也都同他相关。
这个特殊的日子,我早已有了决定。
还有最后的两日,我想尽可能让自己这十年的一场大戏看上去完美。
我再度拿起了女红的针线手艺,这是我这十年间慢慢学会的,如今已经十分娴熟,且技艺精巧。
我为师父的本命剑又新打了一个剑穗,我比来比去,最后用那日小叶子消失后留下的羽毛新编了一个。青鸾那一身翠色的羽毛确实极美。
我为师父的本命剑系上,它死活不愿挂。
从前这把太一剑就十分孤傲,寻常弟子碰不得它,也就只我总为它擦拭剑身,替它寻来上好的剑架送它,它才肯渐渐让我碰碰。
但这几年它对我愈发使小性了,又常常不让我碰了。
我知道它大概厌我是妖魔,而它的剑上不知曾沾染过多少妖魔的血。
我一手摁着它,一手强行将剑穗给它挂了上去。
青鸾虽是妖,但确实生的美丽,属于十分符合仙家审美的那一类,那粼粼的羽毛便是一开始被我强迫的太一剑,此刻见了这样的青羽剑穗也都半推半就任我挂上了。
然后我又在准许的活动范围内,挖了几棵竹笋,细细切丝,我师父从前最爱吃我做的腌笋。我一口气挖了好几棵,又腌了许多存在罐子里。
累的我够呛。
师父的那些衣裳鞋子也都被我重新拿出来,缝缝补补,添上了几处新的纹饰。
这些事叫我忙活了两日,我算着日子,第三日时媚鬼新为我送来了几枝月下白。
我再次拿起了那件我做了半年的那件新衣裳。
我用月下白为它做最后的浆染。
再做这件衣裳,我心境又同以往不同。
我没有不安,亦不再哀怨,我只哼着小曲,很安静地完成了这件衣裳。
我靠着窗边,月色在其上流荡,这衣裳洁白无暇,看着华美无双,实则薄似蝉翼。
它那样美丽,就和我想象的一样。
只有这样的衣裳才堪配师父。
夜里我做衣裳的时候没点蜡烛,我不愿叫师父发现。
这衣裳,我仍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本想将它在六日后亲手送给他。那是我们成婚的整整第十年。
但我最终我还是决定明日一早便送给他。
若是太晚,我只恐来不及。
等不到十年圆满的那一日总归是叫我有些遗憾。
我轻轻抚了抚衣裳,心口那处有一处略微坚硬的地方,这里我曾将自己的护心鳞炼制了上去。
此刻我摸索了片刻,而后拿起针线在鳞片底下细细地绣上了我的名字——极小的“离湫”二字。
藏在衣裳里面,似生怕叫人发现。
或许他也永远不会发现。
曾几何时,他握着年幼的我的手,亲手教我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这两个字。
如今,我再度将这个名字写在这里。
我知道,此后我再也做不成离湫了。
但我总盼着他能记着我也永远还是离湫。
我知道我从不在他的心上,我只能小心将名字偷偷绣在他衣裳的里面,这样便好似他穿着这件衣裳的时候,他心上便也有了我的名字。就好像我也能真的在他心上短暂停留一般。
绣好最后一笔,我将衣服叠好,放在自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