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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文库房丢失的那几层定然也是存放的与此相关的卷宗记录,果不其然,翰林院送来的目录证实我看到的没有错。”
“而其中被损毁最多的记录是豫州与洛阳来往的记录。”
“豫州?这是不是有些巧了?”女孩子轻哂,“苏巡按生前办的最后一件大案就是将豫州的几个贪污官员查办了。”
“而贪污案到如今仍未结案,毁的又是豫州的卷宗,我便猜刘大人或许同贪污案有些关系。”
“难怪如此。”赵大人听的一阵激动,“所以刘大人连官都不要做了,要假死逃生。”
“逃生在金陵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他不逃,偏偏跑到你洛阳来逃不成?”甄仕远皱了皱眉,忽地出声,道,“怕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吧!”
刘继泽这才开口道:“是啊,我借着自己代天巡视的身份,同身边那些人说是一直在查贪污案,实则是在防备身边的同僚,扰乱他们的方向罢了。”
正是因为查案的人之中就有贪污案的主使之一,所以才愈发不好查。
“至于为什么要逃,”刘继泽说道,“我确实是扰乱了我身边同僚的查案方向却忘了防备一个人。”
“谁?”甄仕远忙开口问道。
“死去的苏城。”说着刘继泽也是顿了一顿,忽地笑了,“他真死了却摆了我等一道,我假死却仍被你们找到了,难怪啊,他能后来居上,高我一头。”
“他死之前给陛下留了个口训说是等镖,我等便以为他是在金陵附近的镖行找人押了一趟镖进了京,里头藏了贪污案的线索,但其中到底有多少线索我等也不知道。”
刘继泽说着看向赵大人:“你的文库房里有一本前不久从豫州传过来的易货记录,就是苏城所为,这是我等在金陵查了几个月才查到的一点点关于他那句等镖的线索。”
“然后,我便趁机而返,在秦仵作的帮忙下夜探你的文库房。”
“如此说来,你不是已经找到了?那只消将卷宗毁了不就可以了?何必要用金蝉脱壳这一招?”赵大人觉得奇怪。
“或许是因为就算找到了线索,苏城托的‘镖’还是会送进长安,根本来不及截获了。”乔苒说道,“我想若苏巡按生前运的真是镖的话定然一早就被找到了,他所谓的‘等镖’或许同镖局押镖根本没有关系。”
刘继泽点了点头,向她看来:“是啊,那些金陵附近的镖局压的镖我等都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如今我刘继泽活到这个年岁了,可不想再冒进了,于是便生出了收手的想法,假死脱身。”顿了顿,他又道,“你怎知我只是幕后主使之一?”
女孩子方才说的是“之一”,而不是他本人。
“这个本官能回答你。”甄仕远说着看了眼船舱的方向,“其实真要假死脱身,寻找一个人总比寻上三十二个人要难得多,刘大人如此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要带家人脱身,可见你在怕。”
“你那些家人只是寻常的普通人,官府再如何查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可你还是要如此兵行险着,可见怕的不是官府,是同党,怕同党灭口,所以带家人一同脱身。”甄仕远道,“你有同党这不难猜。”
刘继泽笑了笑,点头:“甄仕远,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眼下,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以让你的罪不至于牵连家人,”甄仕远道,“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继泽却摊了摊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惜,我并不知道。”
甄仕远脸色顿变:“怎么会……”
“因为我刘继泽也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之一,”刘继泽苦笑了一声,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江面上,“我年少时,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能出头,做官,去长安,可真正十年寒窗出头之后,才发现如我等这等平民子弟要在长安久住,真是不容易。”
长安居大不易。尤其他还有一家上下三十一口人要养着,真靠俸禄,过的委实太过清贫,可偏偏同僚之中,还多的是权贵名门子弟,久而久之便被迷了眼,走上了“贪”这一道。
“是有人找到的我,同我接头的只是寻常的护卫,对方很小心,每一回接头的护卫都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刘继泽说着摇了摇头,“我也想将功赎罪,可人身为棋子,又怎斗得过执棋人,更何况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乔小姐,”他说着忽地向她看来,而后笑了,“你往后或许也会明白的。”
看着这个女孩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长安居大不易,而她也是一颗棋子,从出生起或许就是一颗棋子了。
乔苒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他:“苏巡按留下的线索是不是让大家不用管,不用接头,那‘镖’定然会出现在陛下面前?”
所以才会让刘继泽吃惊害怕惶恐,唯恐截不住镖,假死遁走。
刘继泽听的一愣:“你怎会知道?”
“我想,”乔苒说道,“我大概知道苏巡按送的是镖是什么了?”
第197章 是贡品
当钟楼的第一声钟声敲响,长安城的大门也在钟声中缓缓开启,外头早排了长队准备进城的早市商贩、行人也开始验了身份入城。
长安城外的十里亭驿站门外停满了各地来京的马车,陛下生辰将至,各地送往长安的贡品也赶在这段时日陆续到达长安城了。
驿站内外的小吏忙的不可开交,门口站着的小吏正拿着入住登记的文册在大声喊着。
“洛阳的,洛阳的往左边一些,留些位子给金陵的队伍,还有永州的,等洛阳的一走,便可开始准备了。”
纵使十里亭驿站规模已是大楚数一数二的驿站,可乍逢这么多人同时到达,还是让驿站的小吏有些头疼。
但路上的行程是不可控的,有时纵使早走了一步,遇上风晴雨雪或者有什么意外,耽搁几日便耽搁到一块儿去了。
昨日便是如此。洛阳、金陵以及永州三地恭贺陛下生辰的贡品队伍就同时到达长安,人是勉强塞下了,更麻烦的是那些运送贡品的马车,几乎已经挤得缩成一团了。
驿站的小吏一边拭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催促着:“都看好了,不要磨蹭,待再过一会儿,出入城门的人会更多,更不好走了。”
跟随贡品进京队伍中的人来过长安城的并不多,眼下见前头长龙似的队伍,人头攒动,不禁感慨:“果真是繁华京都,送贡品的队伍想要进城还要赶早。”
“没见识。”一个男子途径这人身边轻哼了一声,神情倨傲。
“你谁啊?”感慨一声便被人骂了句“没见识”,没有谁是好惹的,感慨的人当即便开口怒怼了起来,同时也仔细打量起了那个男子。
样貌也不过寻常的周正,看穿戴身带的美玉的成色水头估摸着价值不菲,多半是随行的商户了。
这些跟随贡品队伍进京的商户多半是一地有名有姓的人物,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自然没有忍的道理。
“金陵乔正元。”那哼声的男人道了一句,“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我乔正元的名号。”
原来是金陵首富乔家的当家人。被呛了一句的男人脸色讪讪,比起这个在各地商号中都有名号的人物,他也不过是永州当地一家丝绸庄的大管事罢了。一家丝绸庄自然比不得乔正元的势力,这一回能进京,也不过是沾了老绣娘的光,绣了一副妙图罢了,就连掌柜的自己都没有进京,只派了他随行。
这乔正元当然不是他能惹的,得了一个没趣,男人转头就走。
洛阳入京的贡品队伍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点齐离开了驿站,驿站小吏松了一口气,忙奔走着喊道:“永州的,永州的可以出去了。”
金陵的还差最后一些货物未钦点完成,估摸着也快点完了,送走这两拨人,今日就差不多了。
看金陵随行商户仔细钦点的样子,驿站小吏摇了摇头,拿出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这天怪热的,偏这些商户还点的那么仔细。
“这些可都是贡品,谁敢乱动?那可是要杀头的。”小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在十里亭驿站已经呆了十年了,有时候并不是越是好的东西越容易被偷的,丢失的多半是那等看起来不起眼,又值钱的事物罢了。如贡品这等事物,十年了,也未听说送贡品的队伍能出什么事的。
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吏就要将帕子重新塞回袖子里。
一道尖叫声就在此时响了起来,他手一抖,帕子便落了地。
落地的帕子上很快便沾上了不少脚印,自永州而来的商户齐齐从驿站里奔了出来,向其中一辆马车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
“什么东西出问题了?”
……
焦急的询问声不绝于耳。
小吏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登记的文册:不好,贡品出事情了。
“那张双面锦绣的天官赐福图不见了!”一个男人大声说道,“那可是陛下钦点入了名册的。”
永州锦绣庄只是永州境内一个寻常的绸缎庄罢了,按理说,入选贡品这等好事是万万落不到他们头上的,这一点,且看随行的商户都是永州当地名贾便知道了。
锦绣庄这一次之所以能够进京便是因为锦绣庄已故的老绣娘那一副双面锦绣的天官赐福图,据说是陛下特地钦点之物,没想到却在此时突然不见了踪影。
“会不会是忘记放到别处去了?”驿站的驿臣闻讯也赶了过来,脸色苍白的问道。
“不可能。”开口说话的男人气的满脸通红,愤怒道,“我锦绣庄这一回只带了这一样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忘?这可是掌柜特意嘱咐我的,让我锦绣庄闻名天下的一个好机会,你说我怎么会忘?”
贡品遭窃啊!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几个永州商户神情严峻,若是其他东西兴许还要好些,可丢失的是陛下钦点之物,而且锦绣庄那位老绣娘已身故,一身手艺更是失传了,这到哪里再去寻第二幅双面锦绣的天官赐福图?
“昨日入驿站,这东西还好好的在着。”几个永州商户说着,看向那驿站的驿臣,“你驿站自己登记入册之物,不会不认吧?”
毕竟是贡品,驿站自然不敢马虎,尤其是贡品中那些“独一无二”的事物,更是重中之重,譬如永州那副世上再不可能有第二幅的双面锦绣天官赐福图。
真是要出事了!驿站的驿臣头疼的扶了扶额头,转头吩咐小吏:“趁着洛阳的队伍还未进城,快去将人拦下来吧,金陵的也不能走了,我驿站只是留人的地方,却不懂查案,此事唯有进城禀报大理寺,求大理寺出面了。”
贡品遭窃,若是找不出来,他们这些人都会受到牵连。
……
……
“我大概知道苏巡按送的是镖是什么了。”
女孩子的声音落下,众人听的一惊,刘继泽更是忍不住忙问她:“是什么?”
他便是猜不透这苏城送的到底是什么镖,这才铤而走险,参了几个月都参不透的东西,她却知道了?
刘继泽是不信的。
“有一样东西,从金陵运往长安,堂而皇之,众目睽睽,而且等闲之人皆不敢觊觎。”女孩子说道,“而且一定会进京,出现在陛下眼前。”
“是贡品。”甄仕远闻言顿时惊呼了一声,“恭贺陛下生辰的贡品。”
第198章 咱们也进京
“我想来想去,这是最有可能的。而且苏巡按说过不用管,什么镖不用管便能安全送入长安?”乔苒摇了摇头,“如此最有可能的便是恭贺陛下生辰的贡品。”
因为这些东西,在陛下生辰之前一定会送到长安。
她此前还未曾听说过有人敢打贡品的主意,毕竟这不是寻常事物,送给陛下的东西,谁敢动?那可是要杀头的。
“藏东西不一定要藏的细致,有时候兴许放到人面前更不容易发现。”女孩子说道。
灯下黑还是有些道理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未经证实。”顿了顿,乔苒又道,“若是刘大人的同党并未想到这一层,贡品迟早会进京,这不消我等来操心,若是也想到了这一点,那么兴许便有人会想办法拦截金陵运送的贡品队伍了。”
眼见面前众人沉默,女孩子忙道:“当然,我的猜测也未必对,或许苏巡按还有别的方法也说不定……”
“不,一定是。”没想到最先开口肯定她的竟然是刘继泽,他摇着头,忽地痴痴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想到呢?”
“大概是天赋吧!”有人嘀咕了一句。
众人看向出声之人:洛阳府尹赵大人。
见众人望着自己,赵大人倒是坦然,一摊手,道:“刘大人,你若有那样的天赋又怎会多年无法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