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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生机,反倒有一股子死气在印堂四周弥散。
他了无生趣的牵了牵唇。
这么多年,他依旧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又活出了怎样的滋味?
他其实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有些时候,活着太过于痛苦,痛苦到想要结束这一切,可真走到死神面前时,又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活着,大概是潜意识里不能拒绝的欲望。
没有人不是自私的,为活着想尽办法,即便以伤害他人为代价。
但是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王君。”
待出门时,又有侍从上前,附耳问询:“那位使臣皇子……该如何?”
古襄王君停滞了一瞬。
“让他入梦吧!”
随即拂袖而去。
两国刚刚签署和平停战协议,并且口头约定联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交恶,古襄也不会伤害慕容笙。
着实是慕容笙这个人……太过于能坏事,又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的情态常常叫人无法招架,堪称谈判大家。
年轻的古襄王君表示,自己最近不想看到他。
英气昭昭的青年皇子,眉眼犀利,丰神俊朗,着实是太过于耀眼的存在。
慕容笙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张嘴皮子惹得祸,能让自己错过了整个祭典。
两人虽不曾明确提及过齐诏身份,但很多事情,都已是心知肚明,没必要说出来,慕容笙一直非常期待亲眼看到齐诏穿上祭司袍,主持祭典的模样。
也寄希望于此,能够想象出男人多年前走上祭台的样子。
只可惜——
“苍天!这是什么地方?”
慕容笙只觉得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迷雾里,脚下一圈,四周景色就渐渐变了。
不对劲!他方才分明是要出门,外头的人都说,失踪多年的大祭司重新出现,要主持祭典,宣布这一任大祭司,他还急着去观礼,瞧瞧那人风姿绰约的样子,结果怎么一转眼就掉进了这种地方?
这是哪里?
慕容笙紧紧皱着眉,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古玉。
不烫,也没有异状,说明这里没有危险和威胁他的东西。
慕容笙稍稍放了心,慢慢抬脚,进入迷雾里。
西南这一带稀奇古怪的东西委实太多,齐诏多番嘱咐他小心,他都没当回事。
倒是瞧着宋瑾瑜懂得不少,便寻了由头,处处带着宋瑾瑜,避免自己落入坏人的圈套。
这一次也不例外。
宋瑾瑜啊宋瑾瑜,你可千万快点找过来啊!
慕容笙去祭司祠,自然是约宋瑾瑜同行,但只是回屋换一身衣裳,梳洗打扮一番的功夫,就被拽进坑里,也着实叫人有些不忿。
“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耽误老子见心上人,老子一定要把他头拧下来!”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那只蠢鸟平时天天像跟屁虫一样,结果真用到它的时候,呦呵……鸟呢?”
“屁用没有!”
慕容笙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分花拂柳,直入园子。
有人在比剑。
是一群少年人。
浓雾稍淡了些,四下景物逐渐清晰,慕容笙发觉这里布置跟行宫极是相似,心道难不成是古襄王宫?
那些少年人——
慕容笙饶有兴致的一一望过去,在望见比剑中其一人时,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这是……是齐诏!
少年齐诏。
慕容笙怔了怔,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古玉,直觉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齐诏……少年齐诏。
原是这样。
这一晃神的间隙里,那边已经分出输赢,少年收剑,负于身后,眉目间神采奕奕,“说大话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耐,拿出兵刃来啊!比试的时候怎么就成缩头乌龟了?”
几个少年相互看了看,谁也不再上下,七嘴八舌的念叨起来。
“你的天赋哪里是我等能比的?本来也没叫你比剑!”
“就是就是!你来不是欺负我们吗?”
“没意思!你这个样子!以后没有人敢与你玩的。”
几个少年都表示不高兴。
第124章 我脸都肿了!
慕容笙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居然能够在有生之年里,得见少年时候的齐诏。
看他于园子里与一应少年比剑,到头来被嫌弃的不得了,只能无奈坐下,为大家做评判。
也看他风姿昭昭,在狩猎场上弯弓搭箭,射中最凶猛的猎物,亦或是从黑熊口中救下一起并肩的伙伴。
“今个儿的狐皮不错,你小子手轻点,我还缺一块垫子呢!”
他爽朗大笑着,勒马止步,回头冲同伴喊着。
同伴气的笑骂他小气,“你都那么多狐皮了!怎么就不能分我们一块!我们还等着猎点好东西,回去娶夫人呢!”
“那我就不娶夫人了?”
少年齐诏朗声大笑起来,眉眼弯弯,在阳光下明媚耀眼,透着奕奕神采。
“我打下来的东西,当然要给我以后的夫人留着!”
马蹄声远去,一众少年拎着猎物,聚堆去洗尘宴了。
慕容笙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古玉。
方才他看的分明,这玉一直是挂在那个人脖颈上的。
多年后的现在,他把玉给了自己。
慕容笙神色怔愣,浅浅吸了口气,跟着散乱的光影跑过去。
还有其他的。
这大概就是古玉所给予的反射,如果能够多看些齐诏年少时的光景,那么……他真心期望时间过得慢一点。
让他多看看那个人曾经的样子。
再后来,就是齐诏承接大祭司一职,主持祭典时英姿勃发的模样。
年迈的大祭司将这一项重要的职责交付与他,告诉他,他是天选之子,是神择定的下一任大祭司。
慕容笙抬步跟过去,亲眼瞧着张扬肆意的少年齐诏,在此时此刻,也渐渐褪去昔日的青涩稚嫩,变得沉稳持重起来。
可彼时,他也不过是个少年人。
身着玄色祭司长袍的少年神色庄重,执祭司手杖,一步又一步的走上高台。
慕容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头酸酸的。
那个时候的齐诏才多大?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离山跟师尊斗智斗勇呢!
少年心性最是淘气又爱闹,却被束上沉重的职责枷锁,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那人比自己年长近二十岁,可他真正开心的日子,又有多少呢?
慕容笙眼睁睁瞧着少年齐诏主持完整个祭典,底下众人叩拜,俯身叩首,呈臣服之态。
整个祭典确实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
这就是古襄最盛大的祭典啊——
慕容笙拾阶迈上高台,一步又一步,去到那人身边,近距离看他。
底下是恭恭敬敬的百姓,他们将自己最终的心愿与苦难,都通过祭典来与神讲明,期待新的一朝里,一切苦厄都会消失,幸运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
慕容笙几乎落下泪来。
一国之重,全承于他身上,那又如何……不重呢?
他其实是不明白的。
浓雾再扑过来,将慕容笙视线掩尽,又化开的时候,便是见那人上了战场。
这仿佛……是数年前的南境。
看着那人在沙场上领兵,一柄银枪耍的飒飒生姿,眉眼凛冽,屠尽敌人时,慕容笙突然就明白了,南境曾经传说中出现过不到两年的那个战神,是谁。
是司马昭和,也就是……齐诏。
原来那个人有过这样多的过去,也曾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也曾于祭典福泽万民,在战场上生死交付。
他什么也经历过。
包括跪在祭司祠里,面无表情的割开自己的手腕,任凭殷红的血一滴滴落下来,在石碗里积出一个小湾。
慕容笙分明看到,那个时候,他身上还缠着绷带,尚且带着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伤。
他们啊——
就这样待他。
直到手腕割开的伤口流不出血,血痂凝固在白皙的皮肤上,那人才重新再割开一处。
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慕容笙牙关咬的极紧,却依旧看不见迫齐诏取血的人的面孔。
大抵是……那人潜意识里,不想再记起吧!
但直到对方端着那血离开,几乎跨出门槛的时候,慕容笙方才听到齐诏扭头,咬牙问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从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个样子?”
“因为他是你弟弟。”
空旷的夜色里,大抵只留下了这么一句,飘飘悠悠的来回回荡。
慕容笙看着那人萎靡下来,眼底的光和温度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总算明白,齐诏之所以从司马昭和变为齐诏,是为什么了。
若是换了旁人,大抵就要从此屈服于命运,做一个规规整整的供血器皿,失去所有的温暖和自由,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但他是齐诏。
他在一场部落逼宫的动乱里,彻彻底底的丢开了过往的所有,离开了古襄。
再往后,就是远赴京都的故事。
慕容笙都知道的。
他正发着怔,便听人在唤自己。
“七皇子?七皇子?殿下醒醒!”
“快……醒醒!这是幻梦,不能睡太久的!”
慕容笙能够听到这个声音,但脑中突然就有些浑浑噩噩,辨不清今夕何夕,也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殿下!”
突然间,脸盘子被重重拍了一下,这一回,慕容笙分明能够感受到痛楚,脚下一软,直直的坠出去。
“啊……宋瑾瑜!你手劲怎么这么大!我脸都肿了。”
慕容笙从幻境里坠出,抖着手摸了摸脸颊,“嘶”的一声,狠狠的瞪向宋瑾瑜。
反倒是宋瑾瑜轻轻吁了口气。
“七殿下,这是幻梦,不会伤人,却会让人沉溺其中,长时间寻不到出口,从而慢慢耗尽精魂。”
“往后就算醒了,也会懵懵懂懂,甚至痴傻的。”
闻言,慕容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啊……”
这都是什么鬼!
“他奶奶的……敢暗算我!”
慕容笙磨了磨牙,手脚虚软的爬起来,扯了一把宋瑾瑜,“管不了那么多了,快跟我走!”
现如今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去找齐诏。
也不知道如今祭典,同幻梦中所见,又有什么区别。
第125章 不会
古襄祭典,是两年才得一次的盛会,整个古襄的百姓几乎都会赶赴祭司祠,接受崭新的洗礼。
而这一回,消失已久的大祭司归来,宣布了新一任大祭司——鸢娘。
再往后,就是鸢娘代替他守在这处,守护古襄的百姓了。
“主子,为什——”
对于这个结果,鸢娘非常意外,她一直以为下一任大祭司一定会是风雅。
毕竟,她是叛出祭司祠多年的人,本不应该再与祭司祠有半年关联。
男人淡淡回头,扫过他们,目色寡淡:“因为祭司祠需要一个强硬的大祭司,风雅性子看似冷清,实则容易心软,感情用事,不免会因此被人拿捏,但她做事妥帖,思虑周全,以后就让她这协助你。”
鸢娘与风雅相视一眼,都有些发愣。
“可是……古襄并没有女祭司做首席祭司的先例啊!”
风雅代任大祭司主持祭典时,最初那几年也是颇受争议的,后来众人习惯,才稍稍好些。
男人起身,负手望向外面,在夺目的夕光里看到风和日丽的天。
他微微一笑,目色从容,“往后就有了。”
那孩子到底来迟了,估计……又要气到跳脚,像一只气鼓鼓的大青蛙。
“先生……先生!”
人群皆如潮水般散去之后,半空中方才掠过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自然是气喘吁吁的慕容笙。
那家伙急出一脑门子汗,扑到齐诏身边,攥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哎呀!先生……都结束了呀!”
男人一身逶迤及地的祭祀长袍,面料精致,其上以金线勾出繁复精致的图腾,他容颜如玉,神色庄重,五官宛若玉雕般神圣而耀眼。
慕容笙看的有些呆。
齐诏微微一笑,“嗯”了一声,“都结束了,殿下来迟了。”
“可……可是,”慕容笙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呆呆愣愣的道:“可是我……我就晚来了一小会儿——”
越说越觉得委屈,脑袋也不由自主的耷拉下来。
宋瑾瑜看不下去,在一旁插言,“幻梦里是一小会儿,外界都大半天了,七殿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明儿都醒不过来。”
不止如此,还会变成傻子。
后面半句他没说,慕容笙自然没注意,但齐诏却听懂了。
“幻梦?谁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男人诧异,捏着慕容笙肩膀,把人左右端详一遍,“被王宫里的人欺负了?”
慕容笙哭丧着脸,瘪了瘪嘴,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
齐诏不由自主的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