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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夜并无别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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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郁的深夜里,空气也湿润低垂,从湖心浓到岸畔。盛凌薇的长发风散开来,她抬起胳膊,一把一把地将发丝捞进掌心。
  十指纤细透白,仿佛没长骨头和筋络,被沈恩知捉回来,握住了。
  头发又全飞到风里。
  凌晨时分,四周静灭无声,只有清潺的湖水偶尔漾起波纹,动静细如柔铃。
  沈恩知偏脸去问她:“许了什么愿?”
  盛凌薇恹恹地说:“没意思,从来没实现过。”
  小孩子脾气。沈恩知笑了,眼神温和:“又是关于我哥的?”
  “要我说啊,咱们两个真是有意思。”
  许是因为不久前偶遇了叶恩弥,那种惴然的痒疼又在体内发生。
  盛凌薇心里胀满了话,堵得要命,催着她赶快倾吐出来,“……我记挂了你那双胞胎哥哥好些年,你求而不得的女人偏偏跟我长得像。两个被爱情抛弃的配角要凑一对儿,互相在对方身上找慰藉,到最后一不小心都快结婚了。你说是不是,挺好笑?”
  “还行吧,各有各的命。”沈恩知的语气和神情一样平静,淡淡说,“我哥一个人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我替他留下来做沈家的儿子,没那么自由是真的,至少安逸。”
  “少骗自己了。”盛凌薇小声嘟囔着,一阵夜晚的苦凉忽然侵来,冷在手心里。
  胃也开始皱痛。
  她丢开他的手,兀自快步往前走。
  回到酒店,天脚已经濛濛的白,云揉成一团光雾,从里面微微地亮起来。
  她好困,回屋就倒进床里。沈恩知放了热水,半扶半抱,送她进浴缸。
  水汽洇漫之间,盛凌薇抬头凝望他的下颌。骨骼线条削利,规整的衬衫领口露出一截脖颈,又瘦又白,喉结分明。
  她看着看着,眼睛似乎盹着了,声息也轻弱,又像呢喃又像呼吸:
  “叶恩弥……”
  沈恩知没有多余神色变化,靠坐在浴缸边沿,一手握着她细窄肩头,低柔地问:“今天怎么了,总想起他。”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早先遇见叶恩弥的事,盛凌薇埋住了没说。
  鼻腔闷闷的,声音也发黏,轻轻“嗯”了一声。
  浴缸侧方,光线瘟黄。沈恩知又背光而坐,难以看清神情。
  似乎是在细致地端详她。穿过水的波纹,从上到下,由表及里,把她看透明。
  等她泡完出来,沈恩知忽然问:
  “薇薇,要做么?”
  盛凌薇一个呵欠掖回嘴里,胃里钝钝在疼,随手烧壶热水:“算了吧,好困。”
  沈恩知也不多言,抬手解领带,又依次脱下黑色西装外套、暗蓝衬衫。他小时候总生病,长大了身型也比叶恩弥薄一点,但姿态秀拔,更显得修长。
  他很瘦,却并不孱弱,西装之下,是有型有致的身材。
  沈恩知在大床另一侧卧下。摘去眼镜,放到旁边柜面上,顺带拧灭夜灯。
  盛凌薇喝过热水,正靠在床头醒神。分出一部分余光,注视他的动作。
  忘了在哪儿看见过,有人说摘眼镜就像脱衣服,总带点秽亵的意味。
  更何况,那张脸……
  没了眼镜的阻隔干扰。
  太像了,和叶恩弥。
  那股子说不清也没来由的渴,再一次从腑脏之间晕出来。
  她动手去触他温和的眉眼:“恩知哥,要做也行……那,你多动一点。”
  沈恩知点头说好。
  他撑起身,摸到床边的眼镜。
  做这种事的时候,他总要戴上眼镜,像是为了把她观察清楚。
  盛凌薇猜测,或许是他想从她脸上,看到另一个人。
  泯泯长夜即将睡去,晨光却仿佛将醒未醒。奶白色的昏暗朦胧之中,她看清他面貌之上的金丝窄边眼镜,以及鼻梁侧面浅淡一枚小痣。
  忽然意兴阑珊。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忘记说了:注在言情小说的世界里,烟味是香的。看文请牢记这个前提。
  张爱玲写:当众摘眼镜像当众脱衣服,有点秽亵,不成体统。
  此处化用,故注明。
  摘眼镜的动作,由好看的男生来做,很涩。
  截至到现在,前两章评论的红包都发啦。本章抽30个~


第4章 浓睡
  ◎她想要的◎
  沈恩知生活中悉心体贴,在床上也非常照顾她。先是手指,然后唇舌,不放过内外寸毫,把她梳拢酥软了,才慢慢往深里进行。
  总是显得柔顺而小心,仿佛她光净滑润的皮肤下面,连骨骼也是分外脆嫩的。
  盛凌薇有时会耽湎于他的温柔,有时又隐约觉得,到底欠了点酣畅痛快。
  结束之后,各自稍微冲洗。他第二天还有公务要忙,浅吻一下她的额角,就匆匆入眠。
  盛凌薇反倒怎么也睡不着,呆看半晌他安然宁和的睡颜,抄起手机披衣出门。
  天亮到一半,细风卷来腥淡的气味,接近无嗅,缓慢充满鼻腔。
  盛凌薇注视着手机屏幕上一串号码。上次叶恩弥打过来,她没存,只是偶尔看一看,莫名其妙就记住了。
  放不下,可又弄不明白。
  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一直把他揣在心里。
  她生日那晚,来自叶恩弥那通仓猝的电话,没来得及说更多,沈恩知就到了。
  想要问清楚。
  这么多年没联系,到底是什么要紧的话,非得告诉她不可。
  等过嘀嘟几响,很快被接起来。
  叶恩弥含混地应了一声,带着浓睡的意味:
  “怎么了,薇薇?”
  盛凌薇无端有点烦闷,压在底下没露,只是很想抽烟。
  没铺垫,没前提,她直接继续那天被沈恩知打断的对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叶恩弥。”她问。
  是他曾经爱用的腔调。
  你想怎么样呢,薇薇?以前的叶恩弥总这样问她。
  句尾上扬,拖一丝玩笑似的长音,多数时候带点无奈。
  “我……”
  如今的叶恩弥仿佛醒过神来,声音清楚许多,一字一句,叫她名字,“薇薇。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叶恩弥还是寻常那语气,喉咙在轻轻哑笑,却是无比黯然的:“上次打给你,也是想说……”
  他停了一停,认真说:“是我不好,你别怪我。”
  怎么会如此低微,柔软,听在耳朵里,居然是非常脆弱的。
  真不像他。她熟知的那个叶恩弥从来坚定,不飘摇不畏怯,只管一个人向前走。
  他后悔了吗。
  盛凌薇思神稍晃,想起好多年前那个清晨,日头升起来,月亮还没完全沉下去的奇异景象。
  与她温存亲密的少年说自己要走了。他向她告别,而她愕然地冻在原地,许久才抖着两片嘴唇问:
  “叶恩弥,你,你不带我一起走?”
  叶恩弥指尖在她头发里轻轻顺着,他手指修长有节,更有力量。
  “自己在外面,是要吃很多苦的。你就该娇生惯养着,跟我不一样。我也不想你放弃前途,放弃现在的生活,跟着我去过苦日子。薇薇……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但不知道会在多久以后。”
  他难得如此耐心,如此柔软轻和。可是却让她这么难过。
  他说的,到底也没错。十几岁的年纪,离开家里,等于放弃一切依靠。摸索着走进未知的未来,能不能熬过最开始可以料想的艰难困阻,她也没有信心。
  盛凌薇皮肤表面像是起了寒战,到处都在发冷,嚅嚅地说:“可是我,可是我……”
  叶恩弥只是垂脸看着她,双眼纯黑的不见底。盛凌薇在里面找不到自己。
  他还是要走了,没什么能关住他。叶恩弥不是她的,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盛凌薇泄了气,那口气泄出来就提不上去了。
  “你还会回来吗……”
  等不出他的回应,盛凌薇听见自己用力在说话,说得张口结舌,仿佛能挽回一些尊严和体面:“也对吧。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我怎么也不能只为了自己活,像你这样。”
  叶恩弥最后只说:“再见,薇薇。”
  她瞳膜上化出泪水,在心里发狠地想:“我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再触及这些过往,只觉得眼底酸软,像是八年前的泪水又要结出来。盛凌薇低眉垂目,睫毛密浓浓,马上把眼珠遮没了。
  是他不好。
  他要走,所以不给任何承诺。是她一厢情愿,以为自己足够留住他。
  他不好,可是好像又不能怪他。
  “算了,叶恩弥。”
  她面无表情,声音压得好沉,到末尾撑不住重量,暗暗裂出断纹,“……算了。”
  “嗯。”
  他应允,语气反而是轻盈的,近乎无限纵容,“都听薇薇的。”
  等盛凌薇挂断,叶恩弥才起身。到浴室的镜前,掬一捧清水揉揉眼。
  昨天熬了大夜,拢共没睡两个小时,瞳孔都是散的。
  思绪也在飘开,明知道不行,又控制不住去想。
  这个时间,她会是苏醒在谁枕边。
  他自认是个挺有办法的人,可偏偏总是拿盛凌薇没辙。忍耐,只有忍下去,像过去许多年间所做的那样。
  当初离开家,离开她,又忍不住,无数次想她。
  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种种缠结纠葛,又不能告诉她。
  只好把心脏和头脑都放空,把眼睛闭严了,往未知的命运里生蛮地闯。
  叶恩弥推窗到阳台抽烟。
  脑子还模糊着,眼前影影绰绰,被这一通来电,勾起重逢那天,她在他面前的模样。
  那时的盛凌薇绷着脸,向他讨一根烟。
  面色冷漠又嫌弃,浑身故作疏远的矜持。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她是不是又在口是心非。
  或许保持距离,真的是她想要的结果。
  而叶恩弥别无选择。因为当初的离开,他不配掌握主动权。
  只能给她,她想要的。
  ……
  盛凌薇躺回沈恩知身边,身上还沾有早晨清润的凉气。
  她困顿得撑不起眼皮,思绪也迷乱,钝然地想着沈恩知和叶恩弥。她和沈恩知这么多年,一直不温不火。除了在床上,更像童年时的相处方式。
  到底能有多少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难说。
  而她对叶恩弥的这份执念,究竟是纯粹不掺杂质的爱情,还是因为她当年骄傲到顶,对他决绝离开的不甘心。
  实在难以辨清。
  睡到中午才起,眼下印半圈淡青,腰和胃都在隐隐作痛。沈恩知不在房间,该是去忙工作了。
  就算赶来杭州是为了给她庆生,他依然有些公务在身,需要亲自处理。
  盛凌薇叫了胃药,等热水煮沸的工夫,拿起手机看。
  弹出条短信,来自经纪人严愫,说飞机落地,已在赶来酒店的路上。
  盛凌薇吃过药,简单清理自己。沈恩知一向周到,不会在她皮肤上留什么难堪的印记。
  新冲了澡,头干脸净,满身新浴的清洁香气。
  没化妆,只擦了口红提气色,在酒店餐厅和严愫碰面。
  严愫以前常驻巴黎,一双鹰眼,识人极准,是欧洲华人圈声名最响的模特经纪之一。常年在海外运作国模,成绩斐然。
  想要走向国际舞台,少不了经她包装打磨,是以海外国模,上到盛凌薇下到底层秀场模特,都尊她一声严姐。
  盛凌薇是她最得意之作。像呕心沥血的老匠人,花费经年制出一件精致器物,每道工序都极尽严苛。
  盛凌薇此番回国成立个人工作室,先把严愫挖来负责统筹全局。
  点完菜,严愫姗姗来迟,在面前落座。
  她挽着个价值不菲的手袋,头发抿得一丝不苟,才坐下就说:
  “上次和你说的,三个落成两个。一支香水广告,一个高定珠宝系列,条款都谈妥了,后天签合约。就拿新注册的工作室作为主体,但你本人也得露面。”
  她做事,盛凌薇从来放心,也不过问细节:“行。”
  这时,严愫的目光变得探究,将她从头到脚掂一掂。
  “你胖了?”她肃然问。
  “没……”盛凌薇马上否定,但多少有点心虚。回国调时差,又被叶恩弥影响心情,作息颠三倒四,饮食没控制,日常规律的健身训练也荒疏了。
  但她嘴上不认:“怎么可能?过生日喝多了,是水肿。”
  严愫向来不吃这套,放下手里的长筷,用心端详她的脸。
  未久,给出命令:“脸上有点红。明天断食吧,晚上开始禁水,再约个护理。”
  盛凌薇成名这几年,周围人态度多有变化,谄媚迎合见得多了,已经开始麻木。
  唯独严愫一如既往,仍以当初刚签约时的标准要求她。
  那标准简直堪称非人。
  如今往前回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做模特这一行,实在诸多辛苦。
  无数个深夜里的饥饿焦渴,失眠和饮食失调,头发大把的脱,秀台上腿脚肿痛剜心,摄影棚里闪光灯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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