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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做了与冯稚岩有关的梦?”
“嗯。”
“那就更好解释了,”瑕盈答道,“你就将它理解成,六符山下的冯稚岩至今仍在苟延残喘,要到正月十六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好了。”
“那你先前说的使命——”
“解决掉这个威胁人间的麻烦,就是信使的使命。”瑕盈笑了笑,“等到冯稚岩彻底消亡,世上就再不会有弱水或灵河之祸,我的信使生涯也就可以告一段落。”
不远处,砂与虹同时抬眸,瑕盈觉察到了这目光,“怎么了?”
“没事,”砂摇了摇头,“就是想起了阿予之前的预言——我们路上遭逢血雨的时候,曾经问过她,先生此行之中,将要得到、且在您计划之外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瑕盈手中动作稍凝,“是什么?”
砂望着瑕盈,“是……自由。”
瑕盈怔了片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他左手捏着中指的白手套,露出了自己的手掌。
一时间,屋内所有殉灵人都屏息凝神——瑕先生从不平白摘下手套。
只有杜嘲风对这变化无知无觉,直到瑕盈的右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这感觉来临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上一刻他还在惊讶于瑕盈怎么敢赤手触碰自己,下一刻他的两只眼皮已经不听话地合在了一起,整个人瞬间跌入无意识的渊面。
瑕盈收回了手,又将白手套重新戴上,他望了夹谷衡一眼,“就先交给你了。”
夹谷衡跑去杜嘲风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天师毫无反应。
“他,是睡过去了吗?”夹谷衡回头询问。
“嗯,算是。”瑕盈答道,“等到我离开的时候,再醒吧。”
……
魏府旁的大榕树上,纪然背着小七爬到了最高的枝桠上。
夜间的风吹得树枝哗哗作响,小七仍然蒙着眼睛。在站定以后,她听着纪然指挥,去握自己头顶或身旁的树枝。
等到两人都调整好坐姿的时候,纪然轻声道,“可以摘下来了。”
小七略带犹豫地将黑色的布带推上头顶,她的身体稍稍转向偏离纪然的一侧,等到睁开眼,看见眼前景象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整个洛阳城比任何时候都要暗淡,除了远处的皇宫和远处某棵巨榕下一处不寻常的灯火,地面上几乎再没有别的光亮。
抬起头,蓝丝绒一样的穹宇布满了星辰。
第三十一章 可以吻你吗
小七仰着头,忽然有些恍惚地想,这里的星星,究竟是一个个在宇宙中兀自旋转的星球,还是真如传说一样,有琼楼玉宇,有仙人神兽?
纪然握住了小七的手,将它指向天宇,一颗一颗地叫出了它们地名字。
先是高悬于南方天空的红色参宿四;
向东南移动,是整个夜空最为明亮的天狼星;
参宿四的正东方向,又有另一颗亮星南河三;
在三颗组成三角的明亮星辰之间,有淡淡的银河从中穿过……
小七差一点就要转头向纪然看过去了,她微红着脸,有些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难道以前你也准备过司天台的考试吗?”
纪然摇头,“没有啊,都是我娘教我的,她很喜欢夜里看星星……她以前还告诉我,四季之中,冬夜的星星最好看,因为那时会出现很多夏天看不见的亮星,我后来发现似乎确实是这样。”
小七感叹,“原来伯母喜欢看星星啊。”
“我娘以前还和我讲过好多天上仙人的故事,可惜我现在都不记得了。”纪然也望着天,“大部分星星上头都有个神仙,因为在人间有这样那样的遭遇,死后升为星官——她说她年轻的时候特别相信这些,经常幻想自己成为星官以后的样子。”
小七笑了起来,“那要怎么才能成为星官呢?”
“哈,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问过,”纪然欣然回答,“她说,人死后要上一个德行秤,秤的左边是人一生的善行,右边是造下的业障,如果恶业太多,灵魂就进入地狱受罚。如果功过相抵,或功略大于过,那么就进入轮回,转入下一世。
“但如果,人的善行远远地超过了他的业障,那么他的灵魂就会飘上天穹,成为星官。”
小七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哈哈,”纪然答道,“是我太外婆瞎编的。”
两个年轻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等到两人笑声平复,纪然又道,“我娘说她小时候一直很信这个传说,直到后来与姐妹分享故事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听过,才意识到可能是太外婆的杜撰——因为她小时候总是缠着老人家问东问西,可能太外婆也觉得麻烦,就自己编了个故事来应付吧?”
小七撑着脸,“如果我死后也能变成一颗星星,那也很浪漫了。”
夜风轻拂,二人一时无言,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大炮仗的声音,在深夜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坐在榕树的树顶,小七很快看见有许多明亮的火把向着另一棵巨榕移去——正是地面上一直亮着灯的那棵。
纪然起身张望,某种职业的本能差点让他立刻往声音的来处赶去——但他又旋即想起自己身上的挂职已经不在,于是又颦眉坐下。
“好像是王公贵戚们待的那棵树。”纪然低声道。
小七伸着脖子往远看,“应该是长公主府在准备岑灵雎的生日吧。”
纪然回头,“你怎么知道?”
“哈,因为每年生辰,郡君都要去郊野放长生灯,点炮仗的——是几岁,就点几颗。”小七歪着头,“可能谁是不小心把某颗炮仗提前点着了?我胡乱猜的。”
她掐指算了算,“她生日是正月十六,嗯,差不多,没几天了。”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纪然的话才一出口,他自己就立刻想起了冯家女儿们对生辰讳莫如深的事情。
果然,小七很快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娘每年正月十六都会给我准备一碗长寿面,好像是因为小时候我总是眼馋岑灵雎过生日,所以我娘想法子也给我一点补偿——”
“那就算是正月十六了?”
“反正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那就哪一天都可以!”小七闭着眼睛转向纪然那边,“你是要给我准备礼物么?”
纪然没有立刻答是,眼前闭着眼睛的女孩子离他是这样的近,他几乎可以看见小七脸颊上一点点白色的汗毛。
纪然刷地一下红了脸,喉咙也忽然干涩起来。
在这样高的榕树上,他突然想低头去亲吻身边的女孩子。没有人教他应该这样做,但在这个当口,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飘进了他的脑海。
“嗯?”小七没有得到回答,有些奇怪纪然突然的沉默,她伸手去探身边人,很快就摸到了纪然的手臂。
“怎么了?”小七问。
“可以……吻你吗。”
小七睫毛微动,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纪然的眼睛,少年的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小七的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树枝——她的视野还像从前一样,所有的活物在她眼中都充满了过去和未来的剪影。
她尽量忽略这些虚浮的幻影,目光牢牢地停在当下,停在眼前。
这片刻的沉默像烈火一样让纪然感到煎熬,他突然为自己的无礼感到无地自容,他还来不及去想小七会如何理解他这个轻浮的举动,心中已经为方才冒失的言语而陷入极强烈的慌乱。
太多的情绪像风浪一样席卷过来,反而将纪然脑海中冲得一片空白,与之相对的是他的脸——即便是在六符山下高声喊着“我喜欢七小姐”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红过。
“你过来。”小七突然说。
一时间,纪然失去了解释的勇气,他向着小七的方向稍微靠了靠,目光却看向了别处,像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而心虚着,又像是跌落湍流的溺水者,拼命想找些借口来挽回局面。
“抬头。”小七又说。
“我——”
纪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心跳似乎也在这一刻停住了。
一种悸动的感觉像一阵电流,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他觉得手脚有些发冷,但仅仅片刻之后,温暖的血流又飞快地在他身体里循环往复。
小七全程闭着眼睛,她的心也跳得很快,甚至抓着树枝的手也渗出了汗水,隐隐有些颤抖。
过了一会儿,小七稍稍后撤,她睁开眼睛,见纪然满脸羞赧地望着自己——小七原本的一点心慌,在发现对方比自己更慌以后就悄然散去了。
“你刚才一直睁着眼睛吗。”小七问。
纪然喉中微动,而后轻轻点头。
小七又再次靠近,“那这次,闭上眼睛。”
第三十二章 你真可爱
冬夜的寒风将巨榕的枝叶吹得沙沙作响,纪然闭上眼睛,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与小七共处的枝桠。
他等着小七的吻再次降临,却先感觉到她贴过来的额头。
小七轻轻与纪然碰着鼻子,她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世界的孩子一样,打量着眼前害羞的少年。
纪然等了许久,小七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正当纪然想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听见小七喃喃了一声,“你真可爱。”
那阵令他几乎沸腾的温柔气息也随之而来。
他们的吻总是很短,在接吻这件事上谁也称不上是谁的老师,两个人就像冬夜在冰面上艰难行走的同路人,彼此牵握着,一点点寻找着他们行走的节奏。
在片刻的亲吻以后,他们总是停下来看看对方,有时候还会忍不住笑一笑,直到另一人再次靠近。
星月夜,在万物沉沉睡去的时刻,两个年轻人在枝头晕晕乎乎地谈笑,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只有身边人的碰触与吐息如此真实。
在两人的世界之外,三个受陈恒之命,一直负责盯梢着小七的平妖署戍卫心照不宣地背过身,看更远处的风景
……
拂晓时分,睡梦中的冯易殊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老鼠在近旁走动。
尽管困倦极了,但冯易殊还是强撑着睁开一只眼皮。
只一眼,冯易殊就立刻清醒了过来——昨晚和他同在宫外营房睡下的杨意此时已经醒了,他动作流利地给自己戴上护腕,整个人已经换好了出外勤的装备。
“你要去哪里?”还没有梳洗的冯易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昨日他从陈恒那里接下的新差使就是盯紧这个唯一一个从长安回来的桃花卫,直到陛下派去长安的第二批桃花卫回来。
只有那时,陛下才能真正确信这个人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谎言。
“六符山。”杨意答道,“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六符山地底肯定有些东西。”
冯易殊飞快地起身下地,“你别忘了陛下的旨意,在新的桃花卫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桃花卫的官署——”
话还未说完,这个叫杨意的桃花卫已经推门要走,冯易殊眼疾手快追去门前,“哗——”地一声将门牢牢扣住。
“你要抗旨吗!”冯易殊的声音严厉起来,“这是掉脑袋的重罪!”
“……放我走吧。”杨意低声道。
“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你家人呢!我看你现在也不像是成家了的样子,你就不想想你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杨意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突然几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冯易殊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冯易殊呵斥道。
“……他们都在长安。”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冯易殊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一声“什么”还没有问完,就对上了杨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是长安人。”杨意一字一顿。
冯易殊骤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昨天这个人在御前一直哭哭啼啼,就算是冒着被女帝斩杀的风险也要问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冯易殊喉中微动,他看见杨意的手背青筋暴起,一时有些语塞,“你……先冷静一下。”
杨意猛地松开了冯易殊的手,他压低声音,“我一定要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别拦我。”
眼看杨意又要冲出营帐,冯易殊心中烦乱,只得上前与他扭打在一起。
两人在帐内又交手了几个回合,杨意很快不敌,被冯易殊紧紧扼住了左手,无论如何都挣不脱冯易殊难缠的擒拿手。
情急之下,杨意拔出一直插在长靴的匕首,寒刃的光让冯易殊心中一惊,刚想空手夺白刃,匕首却在冯易殊没有想到的位置落了下去——杨意一刀插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左手给你!!放我走!!”
热血喷了冯易殊一脸,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终于松开了抓紧了杨意的手。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杨意已经夺门而出。
帐外立刻传来混乱的呵斥与追捕声。
一呼一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