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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片刻的功夫,杨意已经夺门而出。
帐外立刻传来混乱的呵斥与追捕声。
一呼一吸之间,冯易殊再次冷静下来,他迅速穿好衣衫,套好长靴,飞快地抛出了营帐。
帐外,几个桃花卫倒在地上——他们显然没料到自己简单盘问一下同僚就会遭来对方如此狠毒的还击。
冯易殊从他们身边经过,丢下一句“别慌,我去追!”就匆匆离去。
顺着地上的血迹和六符山所在的方向,他几乎没有花多少功夫就重新捕捉道了杨意的身影——这个年轻的桃花卫捂着左臂,在拂晓的树林中狂奔跳跃。
杨意也很快发现冯易殊追了上来,他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与冯易殊之间的距离却仍在一点点缩短。
“杨意——!杨意!你停下!”
“我不会跟你回去!”杨意头也不回,“你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
“我不拦你!我和你一起出城!”
在渐升的日光中,年轻的桃花卫停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身后甚至没有来得及束发的冯易殊与自己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
“你先……你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冯易殊指了指杨意的手臂,“然后……我们再启程。”
杨意咬紧牙关,抬手用衣袖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好。”
……
归墟山下,砂跟在阿予身后,两人沿着已经被弱水淹成炭面的山路慢慢往前走。
阿予手里提着一个已经有些破旧的竹篮——那是从茅屋的院子里捡的。
“阿予,你要去哪儿,我直接背你去吧。”砂有些无聊地看着两侧黑黢黢的地表,“那样比较快。”
“不用。”阿予回答。
“为什么?”
阿予的脚步慢了下来,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回答,“我……喜欢走路。”
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也是,虽然阿予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从前那些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日子了,但毕竟坐了那么久,现在觉得喜欢走路,也情有可原。
“好吧,”砂望着远处渐起的朝阳,她十指交插,撑过头顶伸了个懒腰,“那再陪你走会儿。”
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入口
临近中午,杨意与冯易殊一同来到了六符山的山脚。
即便是在从前这里也人迹罕至,冯易殊从来不知道在山下还有这样深的沟壑——毕竟从前即便去六符宫,他也是直接走高处的链桥,从来不用从山底爬起。
“这一片以前都是水。”杨意低声道,“我们现在就在水下的位置。”
“你来过?”
“有一次配合司天台勘测的时候来过一次。”杨意回答,“我记得当时还有人潜到水下看过,说底下有溶洞,当时人手不够,我们就草草记下了位置,也不知道后来司天台有没有派人去找。”
冯易殊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身边嶙峋的岩壁,这里的岩石不像其他地方一样,一擦一手灰,它的质地不像石块,反而像黑色的水晶。
在被弱水冲刷过以后,这片土地已经再也看不出它原先的地貌,是水下还是陆面,已不可辨识。
冯易殊跟在杨意身后,两人绕着六符山跑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先将从前被水流淹没的半片沟壑细细查看了一遍,而后又跑去山的阳面查探——但根本没有入口。
整片六符山像一块完整的黑色巨石,根本没有任何通向它内部的溶洞。
“你真的确定底下有洞府吗?”
“……当然!”杨意立刻答道,“就是因为梦里的一切和我之前在这一带看过的景象对上了,所以我才一定要来再看一遍。”
冯易殊仰起头。
“……那,这里真的,是六符山吗。”
两人一时都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于是冯易殊带着杨意爬上山顶,很快在那里看见了长陵的石碑。
一见碑刻,冯易殊心中才真正确信下来——这就是六符山没错。
站在石碑前,他忽然有些感慨。在以前,他从来没有被允许进入过长陵。过去他即便是来到这个地方,也是跟在姐姐冯嫣的身后。冯嫣进入长陵的时候他在外面等着。
而此时的六符园已经没有了其他仆从或看守,冯易殊第一次走到了长陵石碑的另一面——前方应该是长陵的出口,应该有一条幽深的石道从山体的深处通向这里。
但是……
冯易殊往前走了十几步,绕着这块平地反复兜圈。
他并没有看见印象中的隧洞——所有的建筑被夷为平地,地面像是被夯实了一样坚硬、完整。
“这不对啊……”
冯易殊将心中的疑虑告知给杨意,两人又向附近寻其他线索,然而除了一些看起来似乎是被新斩断的岩石裂口,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其他引人注目的东西。
他们将六符山搜寻了一遍又一遍,以确保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东西,冯易殊甚至又一次召来了莫作与奉行来配合,两只妖兽带着冯易殊和杨意,在许多角度刁钻的山缝前停留勘探,直到日薄西山。
金色的夕照将杨意苍白的脸映出了一点血色,他清晨时的坚决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不解。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回去吧。”冯易殊轻声道。
“但我真的——”
“我信你。”冯易殊立刻说道,“我们冯家设在山上的长陵也不见了,肯定有什么变化发生了,回去之后我会尽快把这个消息向上传达,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
杨意抬起头,感激地望着冯易殊。
夜风从远天呼啸而来,太阳几乎是以肉眼能够觉察的速度向西山下沉。
奉行和莫作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侧目望向风来的方向,鼻孔轻轻煽动。
冯易殊与杨意同时留心到了妖兽的变化——显然,妖兽们嗅到了什么气息。
两人也闭上眼睛,细心地捕捉着风中的变化。
……有一股,浅浅的焦灼气味。
“你有没有闻到——”
“是哪里着火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并向对方看去。
“我们去看看?”杨意询问。
“走!”
……
离六符山不远的山林上,六郎双手合十,跪在一处无名墓前,低声言语。
在他身前放着一个火盆,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手边的纸钱丢入火中。火舌迅速地将黄纸舔黑,进而将它们吞为灰烬。
火光将六郎的脸映照着极为明亮,近旁的大石阴影中,阿予和砂沉默地并排而坐。
阿予的目光一直落在六郎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在阿予身旁,砂再次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她眼中噙着困倦的眼泪,向已经快要消失的夕阳投去一瞥。
她与阿予出来已经整整一日,虽然阿予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徒步起来却好像根本不知道累。
砂原本以为阿予心中大概是有目的地的,但后来发现并没有。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路上遇到枯叶或形状特别的树枝、石块,就捡起来放进小竹篮里。
尽管之前瑕盈交待了让她们俩不要走远,但这一路上整片岱宗山根本没有其他行人,砂不忍拂阿予的兴,也就随她心意,到处逛逛。
差不多在傍晚时候,两人偶遇了在此祭奠双亲的冯易闻。
从见到他的一刻起,阿予就停了下来。
冯易闻还穿着平妖署的官服,只是外袍多有破损,但他也无心更换。
砂看向阿予,少女罕见地皱紧了眉头,像是在想着什么为难的事。
“阿予。”砂靠近了一些,“天黑以后,我们就回去吧?再在外头晃,先生他们也会担心。”
阿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垂下了眼眸,砂猜想这大概就是答应了。
“我送你们回去吧。”六郎低声道。
“好啊。”砂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和姐姐本来也在想过两天出去找找你,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倒是省事了——”
砂的声音骤然中止,她突然像动物一样,弓着背挡在阿予面前,做出一个随时抵御侵袭的姿势。
她和冯易闻同时觉察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正从他们的下风处向他们缓慢靠近。
正当二人都屏息凝神的时刻,砂的身后突然溅起无数乱石,一只巨大的妖兽破土而出,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震声咆哮。
“莫作……”六郎一眼认出了来者,他很快镇定下来,并再次取出匕首,“……你带阿予,先撤!”
第三十四章 故人陌路
一时间,砂心中惊颤,她顾不上自己,立刻去查看身旁被掀翻在地的阿予。
——还好,阿予只有手掌有些擦伤,稍稍渗了些血。
“我的错……”砂震声道,“我不该带你走这么远!”
莫作的兽爪已经接连不断地拍砸下来,在地面留下可怖的爪痕,幸好砂眼疾手快,带着阿予跑得及时,否则被那一掌打在身上,不管是她还是阿予,估计都要当场变成肉酱。
另一侧的六郎在山林中与奉行迂回,他大声道,“先跟它们兜圈子,再伺机甩脱——砂!不要正面迎击!你打不过它们的!”
砂几乎在同一时刻明白了这一点——眼前的妖兽和中土的其他妖物完全不在一个力量级。
“你遭遇过它们?”砂大声询问。
“是!我之前就甩脱过它们一次,它们虽然——厉害,但不算聪明!”
六郎身型灵巧地在山林中闪避,引诱奉行不断去撞树、撞巨石——奉行本身并不在乎,不论是山石还是巨树,它总是轻而易举地将所有挡在它面前的东西扒拉个稀碎。
但这确实会影响它的速度。
砂左支右绌,怀中抱着阿予,使她无法像六郎那样自如地灵活闪避,但在一番纠缠之后,她还是渐渐找到了节奏。
砂迂回着返回了他们最初停留的地方,将阿予重新藏在山石的一处阴影间。
“阿予……”砂的声音很轻,她的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下颌,阿予抬袖,轻轻给她拭汗。
砂拂开阿予的手,望着她,语速飞快,“阿予你听好,我现在去把这只妖兽引开,应该不需要很久——你就在这里等我,这一带应该没有人,你就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直到我回来,知道吗?”
阿予点头。
砂将一把锋利的短刀塞在阿予手里,“万一有什么意外,你拿好这个防身。”
阿予沉默地握住了刀柄。
“万一有人发现了你,对方要是人多,就把刀子藏好,等我们来救你;要是人少,你也不要立刻亮刀子,先和对方说话,再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用力扎他腹部,像这样——”
砂握着阿予的手,将短刀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腹部,好让她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
莫作的嘶吼已在不远,砂意识到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说下去,她纵身起跳,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立刻吸引了莫作的全部注意。
在妖兽的追逐下,砂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阿予望着手中的匕首,她回忆着先前六郎握刀的动作,慢慢地将刀锋藏于袖中。
……
“都这个时候了,这里怎么还会有人?”杨意从林深处走出,“你认识吗?”
“……认识。”冯易殊眉心轻蹙,并不打算向杨意解释更多。
他刚才远远看见冯易闻一个人在这儿给人烧纸钱的时候,心中就起了波澜。
出于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将六郎捉拿归案,或是就地击杀。
他想……看看六郎究竟在做什么。
这一片山峦很高,故而山头的树林仍在——即便是放在从前的岱宗山来看,这一片地方的风水也很好。
只是岱宗山一向不让立私坟,即便是居住在这里的山民,死后也不能葬于此处。
六郎是将谁埋在了这里……
走近后,冯易殊发现墓碑很新,但上面没有镌刻姓名,他正觉得奇怪,已经绕到墓碑后头的杨意突然目光一亮,“五郎,碑后有字。”
冯易殊一怔,立刻快步走到碑后,与杨意一同辨认起来。
读着读着,杨意的手慢慢垂落到身侧——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夜在此出现的这人,竟与他有一样的命运——
长眠在这里的,是冯易闻死在天抚十一年的双亲与弟妹,他们死于突如其来的弱水泛滥——也即当年被记录下的野灵异动。
然而弱水的存在在当时实在太过耸人听闻,又加上只是孤案,别处并无这样的事例,为了避免引起京中恐慌,整件事都被隐在了案卷之中,最后由女帝孙幼微亲自下旨,由司天台接下了追查原因的重任。
司天台主事林安民确实查得兢兢业业,然而他们又哪里能查得出明堂……在这件事背后所牵扯的角斗,早就不是朝堂中人所能插手的了。
而今他孑然一身,在世上再无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