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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夫人口中得知了原委。
等到她们都散去了,您去到了冯嫣的塌边,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一刻,我百感交集。
我不知道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明白您到底在等什么,但我想您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与您的距离相隔千山万水,但在那以后我却忽然意识到,在您的这场独角戏里,我是您唯一的观众。
这个念头带来的欣喜,几乎在瞬间压过了我心中所有的酸涩。
我忽然为我当年下山的决定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当初的那个决定,我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您在那晚救下了冯嫣——除了我。
而您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也即是说,我将为您保守这个秘密。
不止这一个秘密。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暗中与您缔结了某个约定。
您没有要求我这样做,但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后来,冯嫣从孱弱中醒来。我以为她会为这件事伤心很久,但她没有。
她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好像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冯嫣不再弹琴了。
第一百零七章 来信·其四
在那之后,李氏对殷时韫的态度急转直下。
有时候我觉得人类真是矛盾极了。那一晚明明是殷时韫没有来,才让冯嫣断了逃走的心思,但李氏反而因此对殷时韫大失所望。
他几次来冯府求见,都被李氏严厉地拒绝了。
我趴在冯家的围墙上往外看——当年的清俊少年,果然长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他实在生得太好看了,以至于即便我这样的局外人看了,也对他无法记恨,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实在可惜。
这件事后来还闹出了许多风雨,那年夏天,冯嫣照例上岱宗山静修,但夏天还没有结束就回来了——因为她的七妹冯婉从山涧跌落,摔断了双腿。
冯婉逢人便说,是冯嫣心肠歹毒,趁她不备将她推下山去的。
这样的流言很荒唐,但越是荒唐的流言,大家越喜欢听。
冯嫣也没有为自己辩驳,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去找冯婉对峙……冯家的院墙很高,她的院子依旧很清净。
正当我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您还是来了。
天抚二十二年,冯嫣二十一岁,来冯家求娶冯嫣的人依旧如同过江之鲫,然而她一个也不要。
我在那时才第一次听说了冯家女儿们会克死丈夫的流言,是在李氏来找冯嫣的时候听说的。
李氏说,最近来提亲的人中,有一个快到而立之年的男子,出身微寒但家世清白。
他在岱宗山上长大,自小进了司天台,至今仍是个小小的冬官。
此人谈吐得体,仪表堂堂,官阶不高,但行事作风不卑不亢。
虽然只见了几面,但很得李氏与冯远道的心。
唯一让李氏感到有些不忍的,是这个年轻人是个孤儿。
以往入赘冯家的男子大都不是家中独子,即便死了,冯家仍能对他的父母兄弟乃至同气连枝的宗族馈以报答。
一个像他这样如同浮萍一般的孩子,若是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冯嫣听了觉得奇怪,「这个人背后既然没有世族,也没有亲眷,那他为什么想要娶我?」
「他说从前在岱宗山上偶然见到过你,乃是一见钟情。」
冯嫣更奇怪了,「他叫什么名字?」
「魏行贞。」李氏答道,「阿嫣要见一见么?」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惊奇,又欢喜,又忧虑——我怎么也想不到,大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接近冯嫣。
我为您感到高兴,为您终于踏出了这一步而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宽慰。
但我又实在纠结,我既怕冯嫣会像拒绝其他男子那样毫不客气地对您下逐客令,让您的愿望就这样落空;
又怕您真的成了冯家的赘婿,住进这小院来……
那个时候,您会发现在冯嫣这一片小小的后院天地之中,有一只藏匿多年,且一直倾慕于您的龙舌吗。
到时,我要如何面对您?
我左右为难,竟不知究竟该作出怎样的盼望。
冯嫣去见您的那天,我大概陷入了此生最难以抉择的难题,但我安慰自己,等冯嫣回来的时候,我就有答案了。
如果她喜上眉梢,我就离开这里,如果她面色如常,我就继续留下。
但那一晚冯嫣回来的时候,她脸上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漠然。
是惊讶,是困惑,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还有……一点点期待。
虽然我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隐隐有种这件事大概要成了的感觉,思前想后,我决定留下来看看。
果然,冯家很快同意了这门亲事——因为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冯嫣,竟然对这门婚事点了头。
在大婚之前,您就先搬进了冯府,住在离冯嫣不远的一间客舍之中。
那时冯嫣常常在小院的二楼,沉默地眺望着您的客舍——虽然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女子怀春的娇羞,但从您搬进冯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留心着您的一举一动。
那时我心中惊叹极了。
因为当时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您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竟让冯嫣在只见了您一面的情况下,就对您这样在意起来。
先前我还为您长久的蛰伏感到焦急……我实在是多虑了。
你们的第二次见面,是在冯嫣的小院。
冯老夫人、冯伯、李氏是和您一起来的,我有些猝不及防地和您打了个照面,您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在他们都进屋的时候,您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环视了一圈这院落。
您……没有发现我。
尽管您的目光,曾短暂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第一次感到哀愁的重量,但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当时您在看什么,但我想,既然您没有发现我,那我……就是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的吧。
我透过冯嫣的窗,静静地听着你们在谈论着婚期。
卦师给到的吉时有两个,一是夏至当日的寅时,二是次日的酉时。
李氏笑了那「夏至寅时」的时辰很久——婚事,婚事,就要在黄昏的时辰办喜事么,哪有人家会选在天不亮的时候去娶亲呢?
于是众人把日子定在了夏至第二天的酉时。
有喜婆来向您和冯嫣介绍当日的流程,因为冯家的长辈们都特别地喜欢您,所以额外抬升了这场喜事的规格。
您会穿着婚袍,骑着白马,与喜轿一同绕城而行。
喜婆又说了很多——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们的嫁娶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但您一条条、一件件,全都记了下来。
在婚期临近的那几个月,您开始在客舍中抚琴,冯嫣在听,我也在听——我原先竟不知道,大人您也有如此了得的琴艺。
然而冯嫣往往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起初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您弹的曲子中有几处错漏。
冯嫣听得难受,就去敲您的门,亲自纠正。
于是小院的琴声又再次奏响,我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有时候我会有些气馁,倘若我在与人结交这件事上有您一半的天赋,或许今日我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冯嫣的院子中,以她友人的身份,听你二人抚琴了吧。
日子眨眼来到夏至的第二天,我早早溜去了你们的喜轿必经的街道上。
我给自己挑了个好位置,等待你们从街道上打马而过。
然而,事情终究不像我以为得那么顺利。
那天……是我第一次遇见殉灵人。
第一百零八章 来信·其五
我想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快到酉时,道路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我蹲守在高处,看着脚下的百姓推推搡搡。
在那么多的人当中,我忽然望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甚至更小的孩子。
他穿着白色的长衣,努力地穿过所有人,向着明堂那边去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当所有人都向东望去的时候,他独自向西的身影引起了我的一点注意。
但也只是一点注意而已,因为远处的锣鼓声渐渐近了——您和冯嫣的花轿已经不远。
我看见冯府的家仆在不断靠近,他们在已经拥挤不堪的百姓之中,硬生生地推开一条道路。
您在马背上的身影也终于在街角浮现。
那一刻,即便是我——即便是过去不知在暗处望了您多少次的我,在看见您身着婚服礼袍的时候也还是稍稍怔了一下。
我听见人们在议论您。
谁也没想到您会这样气度不凡。
在最初的惊叹声过后,我听见许多人笑闹着说冯家真是造孽,竟用这样的玉人来做自家送命的赘婿。
我讨厌这些人口中又酸又轻浮的话,即便冯家真的有所谓的诅咒,我也不信那种东西能伤到您,在这种事上为您担心,简直是对您的亵渎。
所以我化作风掀了好些瓦,把那些一个个乱说话的人全都砸个头破血流。
那时,我专注着眼前这些纷纷扰扰的细枝末节,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渐起的危险。反而是远处的您突然勒住了马,命令队伍不要再向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然而下一瞬,我明白了您停下的原因——因为我也闻见了风中传来的一丝硝石气味。
下一刻,大地轰隆。
炽热的火光从明堂的每一个窗口向外爆裂,在人们尚未听见声音的时候,四周的建筑已在火光中灰飞烟灭。
明堂巨大的塔尖坠落——向着您与冯嫣所在的街道,您迅即地跳离马背,抱起花轿中的冯嫣,在巨塔跌落以前跳去了别处。
被炸断的明堂在地上激起几十尺的尘埃。
我回头望向爆炸的源头,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烈火之外,我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先前穿着白衣的,逆着人群往西的孩子血肉模糊地倒在废石堆里。
他离明堂那样近,不可能还活着,然而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的视线就是停在他的身上无法离开。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我说不清究竟是哪里。
果然,下一刻我看见他的身体化作星星点点的浅绿萤火,融进了火光之中。
地上只剩下他满是血污的白衣。
他的整个肉身,都消失了。
我在很久以后才真正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我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步他的后尘。
这还不是那一天发生的,最糟糕的事。
当您和冯嫣两人重新折返冯府的时候,冯家的仆从有些慌忙地向你们禀告,在听见爆炸声后,老爷和夫人一起出门找你们去了。
冯嫣的母亲李氏,意外死在了那天的废墟之中。
似乎是寻人的时候没有注意身后有一堵危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座砖墙已经砸在了她的身上。
总之,那一天,往后的那几个月,一切都乱糟糟的。
变化最大的人是冯伯,他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从入殓到下葬,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掉眼泪的人,但整个人却变得毫无生机,像一具行尸走肉。
在葬礼上,趁着冯老夫人带冯嫣去一旁单独谈话的间隙,此前极少露面的几个冯家长辈突然对您发难,他们说您不祥,大婚当日竟给冯家带来这样的灾厄云云。
冯嫣的几个弟弟被挑起了怒火,冯六郎甚至当场拔剑要您偿命。
但您什么也没有说,您沉默地坐在那里,照单全收了。
您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如果不是冯五郎及时挡在您面前,为您大声地和他的那几个长辈、兄弟抗辩,宁可对其他几人拔刀相向也要维护您……我大概,根本无法克制住我的愤怒。
再后来,冯嫣和冯老夫人回来了,所有人竟就当无事发生过。
我那时才第一次意识到,在冯府,地位最高的是冯老夫人,而次高的并非冯远道与李氏,或是其他的什么旁枝兄弟。
是冯嫣。
当着她的面,那几个先前大放厥词的几人完全不敢再造次。
丧葬之事,前后忙了大约一个多月,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冯嫣整个人都憔悴下来,您也是。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您的眼中望见愧疚、懊恼这样的神色。我恨极了自己,明明当时望见了那个白衣的少年,为什么竟就放他过去了呢?
倘若当时我能再机警一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在那之后整整半年的时间,冯嫣都很消沉。
她常常抱着一个龙泉青瓷罐,坐在桌案前出神,那个青瓷罐她非常宝贝,每日都小心擦拭,摆在桌边。
那段日子,除了皇帝的召见,冯嫣几乎不出门。
冯伯独自一人离家上了尾闾山,有人说他出家去了,有人说他没有,但总归没有再回来。冯嫣偶尔会和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