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像还是有点……
哎,差不多得了,就这么着吧。
她又走到自己的湿衣服旁边,蹲下来把所有的衣服都团成了一个球,然后拿那条换下来的湿裙子当包袱,把整个一坨湿衣都给包圆了,最后用腰带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讲究,但视觉效果比刚才那个样子还是好多了。
“冯七?”纪然又在外面催了一句
“来了来了。”
这一次,小七终于出来了,然而一见纪然,她便有些诧异——眼前的少年此刻已经恢复得有点让她认不出来,明明刚才还和她一样唇色发紫,脸色苍白,这会儿却已经气色如常,只是神情还有些憔悴。
不过这或许是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地贴着脸颊,所以比以往看起来更纤弱的缘故。
桌上放着两个碗,一个空着,一个盛着热汤,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绷带棉球,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纪然已经在外面把自己的外伤都消毒包扎了一遍。
“快把姜汤喝了。”他将瓷碗推到小七面前。
小七接了碗,眼睛却一直盯着纪然。
纪然颦眉,“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你怎么恢复得这么快?”小七轻声问道,不过话一出口,她心里就有了答案,“……这也是,修士和凡人的区别?”
“嗯。”纪然点头,“我的灵识属火。风林火山,火属与风属的神识在这四种流派间,已经算是比较脆的了——但还是比普通人强上许多。”
“风林火山……”小七低声重复这四个字,“我记得从前好像也听阿姐提起过。”
“公子的灵识也属火,你五哥应该……属风吧。”纪然轻声道,“像他们这样的风火修士,一般在队伍中都是进攻的主力;而山属、林属的修士则作辅助,譬如禁厌师、幻术师、医者之类。不过冯家的人一般属风火,你应该也是。”
小七端着瓷碗听着,“只有这四种么?”
“不,有六种。”纪然轻声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是最常见的四类灵识。
“往后还有两种——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只是‘阴’与‘震’这两种灵识世间罕见,已故的天师白无疾灵识属于‘震’,可大周开国四百年,也仅此一人而已。”
“原来如此……”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纪然问道,“要是有力气,我现在送你回去。”
小七有些为难。
看看纪大人这两袖清风的样子,这个时候肯定也凑不出一辆马车,所谓“送回去”大概率就是徒步。
但是天可怜见,她现在手臂和腿脚酸疼到几乎脱力,完全是凭一股坚强的意志在强行支撑着身体——否则刚才在屋子里,她大概直接就躺纪然床上睡过去了。
不想走……但总不能开口让人家一路背着自己回去。
等等,可以开这个口吗?
仅存的一点理智还是占了上峰——还是算了,不要吓到人家。
“好多了。”一番斟酌以后,小七轻声道。
纪然几乎立刻站了起来,小七手里还端着半碗姜汤,有点茫然地望着他,“诶……你干什么?”
这一夜惊魂,纪然自己身上皮开肉绽,多数伤口都是在河中撞击礁石留下的——小七看起来现在情况还可以,身上的血腥味也不重,应该没有什么重伤。
但她一个姑娘家不像自己这么皮糙肉厚,即便是轻微的伤口,也得尽快找人处理才行。
“我们现在就启程吧。”纪然颦眉说道。
第二十一章 第一流的执念
大雨中,纪然撑着伞和小七走了没两步,就直接把伞塞到了她手中,然后背着她在雨夜中快步前行。
小七不用开口就得偿所愿,一句话都没和纪然客气。
她趴在纪然的肩上,“话说,你是一个人住吗?”
“嗯。”
“那你家怎么会有女孩子穿的衣裙?”
“……”纪然沉默了一会儿,“是我娘以前的衣服。”
小七怔了一下,脑海中迅速想起了之前从阿姐和杜天师那里听来的纪然身世。
她不由得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雨水砸在伞面上,小七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那……那你上次说,要抽的官舍签,抽中了么?”
“后天才开始轮签。”纪然轻声回答。
“纪大人不喜欢那个院子吗,我猜,官舍应该没有它宽敞?”
纪然望着前方,没有回答。
小七等了半天,突然想起来,当时在天箕宫的时候纪然就说过了原因——那间小院貌似是纪然他娘留下的,院子本身不错,只是附近太吵,以至于有时候夜里休息不好。
自己这没话找话的本事还是不到家,越问越尴尬……
小七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闭嘴休息一会儿。
然而纪然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也不是,就是不太想欠杜天师人情。”
小七微怔——这和之前说的,好像有点不大一样。
纪然轻声道,“之前到洛阳的时候,没有落脚的地方,杜天师和我说,我娘因为喜欢洛阳的牡丹,所以偷偷购置了这间宅子,好方便家里的仆从来这边采买牡丹时落脚。天师说他刚好翻出了当年保管在他那里的房契地契,想起了这么回事儿,就物归原主。”
他顿了顿,“我当时看这里破旧,也没多想就搬进来了。”
“后来发现不是?”小七问道。
“嗯。是他暗地里置办下这处宅院,再专门赠给我的。”
小七轻轻应了一声,“天师好用心啊。”
“可能是愧疚吧。”
“愧疚?”
“嗯,他在我娘临终前承诺,要好好照顾我,”纪然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低低地笑了一声,“……他也确实尽力了。”
小七隐隐从纪然的笑声里听出一些无奈的味道。
想起先前杜嘲风要么忙得不见踪影,要么散漫得闲云野鹤的行事,小七也确实很难想象一个这样的人,要怎么带孩子。
她有些好奇起纪然这些年的经历来,便开口询问。
纪然有些意外,过去很少有人主动向他问起这些,他也不曾和谁提起过。
幕天席地的大雨把伞下的世界和外头隔开,纪然仰起头想了想,他这些年待过的地方实在是很多。
从记事起先是跟着母亲,后来六岁时母亲去世,就和天师一起去了天箕宫。
他对自身灵力觉察与妖物世界的启蒙,全是杜嘲风一手带起来的。
然而杜嘲风实在太忙了,在最初的一段相处之后,天师常常几个月几个月地消失在岱宗山的山林之中。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样大概过了两年,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突然哭哭啼啼地出现在天箕宫的山门外——那是他的父亲贺昀州,他带人在天箕宫大闹了一场,然而天箕宫里的修士不为所动,一直抵御着直到杜嘲风回来。
杜嘲风问他,是要继续留在山上,还是跟父亲下山?
——下山。
纪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如果一定要给当时的选择找一个理由,那或许是因为,任何一个被长年累月扔在山间、终日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儿童,都无法拒绝一个突然上门,且满腹深情的父亲。
然而一切就好像是一个回旋的剧本,永远在重复一条相同的故事线。
下山以后,贺昀州日夜陪伴在纪然的身边,一如当年杜嘲风接他上山时那样,对他悉心照料。
再后来,他开始带着纪然出入各种烟花柳巷,一旦喝醉便倚靠在各种红袖佳人的怀中,向佳人哭诉这半生的不幸。
每到动情处,贺昀州都要指着纪然痛斥当年的纪氏是如何狠心将他抛弃,致使他心中至今留下了一道难以弥合的情伤。
如此深情浪子,常常骗得那些初入浊堂的小姑娘团团转,她们便当着纪然的面,一口口贬低“纪氏”是如何不知好歹,不懂珍惜,而后一个个前赴后继地将自己献给贺昀州,并期盼这个在亡妻死后多年依旧对故人深情款款的男人能带她们离开浊堂的火海。
尽管她们每个人的结局各不相同,但她们从贺昀州这里得到的教训却惊人地一致——在浊堂这片火海中,每个男人都为不同的东西而来,有些是为附庸风雅,有些是贪鱼水之欢,还有一些人——甚至是像贺昀州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也会抱着丑陋不堪的欲念,这里收割一拨一拨的稚嫩真心。
起初,父亲和烟花女子的种种痛斥让纪然感到惶恐,仿佛母亲既然已经故去,他就应当为父亲的眼泪承担所有的责任。
然而随着他在贺昀州身边待的日子越来越长,在父亲一次次变化的斥责言辞中,纪然终于意识到,贺昀州是个满嘴谎言的混蛋。
可是一整个贺家上下,却只有贺昀州一个人会对自己露出笑脸——在他要带儿子出去寻欢作乐,以这个十岁的男童为道具,去博佳人眼泪的时候。
而贺昀州不去浊堂的日子,纪然再次被人遗忘在偏院,就像当年在天箕宫时那样。
甚至比在天箕宫的情形还要糟糕。
他不止一次地听见有仆人在他身后议论,说他长得和纪夫人实在太像了,难怪老爷夫人都不喜欢他……诸如此类。
在某个雨夜,纪然翻出了贺家的围墙,带着母亲留下的松纹钗,把贺家还有这里所有的血亲,全都抛在了身后。
这一切的厄运,从六岁母亲逝世开始,一直持续到十一岁,持续到他凭惊人的天赋在平妖署崭露头角。
在那之后,生活一夜之间一改往昔的残酷狰狞,对他伸来了友好之手。
而他则极其用力地,握住了所有机会。
纪然把很多事情都说得轻描淡写,许多细节也直接略过没有再提,无非是平铺直叙地谈及往昔,但小七听到后来,已经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说起在平妖署的时光,纪然又快活起来,他很是自豪地说起自己是如何一次次突破了一众老师傅对新人的认知。
“你……好努力啊。”小七声音有点低沉。
“嗯,是啊。如果不能做拔得头筹的人,就会迅速被人海淹没,谁也不会记得你的。”
纪然轻声说道。
第二十二章 交个朋友吧
“那可不一定。”小七说道。
“为什么?”
小七发出一声颇有几分深意的哼笑,低声道,“今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应该不会白眼狼到转头就把我忘了吧?”
“当然不会,一会儿到了府上,我还要亲自向伯父伯母请罪。”说到这里,纪然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有些迟疑,“你当时脑子里怎么想的,那么危险的情形,怎么说跳就跳下去了。”
小七想了想,“我应该……什么都没想吧。”
“什么都没想?”纪然一腔的不可思议,“你做事总是这样不过脑子的吗?”
小七怔了一下,声音一下就冲了上来,“你就感谢我当时没过脑子吧!但凡我过了脑子,我今晚就不会跳河了——水那么急,又是晚上,我嫌自己命长吗?”
纪然喉咙动了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
小七原以为纪然还要像之前一样犟嘴,这电光火石的一刹脑子里已经堆满了唇枪舌战的弹药——可没想到纪然上来就投降了。
方才冲上来的怒火一时消不下去,小七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扶在纪然肩膀上的两只手还是默默攥成了拳头。
“我没有想要贬低你的意思,”纪然望着前路,斟酌着解释道,“就是想不到……”
说到这儿,纪然颦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雨声滴滴答答,开始渐渐变小,但小七的伞还是稳稳地撑在两人的头顶。
这一路上,有数不清的官兵擎着灯往洛水边赶去,开路的骑兵没认出换了衣服的纪然和小七,几次呵斥他们靠边走,不要挡道。
“怎么这么多兵啊。”小七的目光追随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官兵,“今晚城里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不知道。”纪然颠了颠手臂,“不管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小七有些在意地回头去看,直到一众士兵消失在道路的转角。
“对了,”纪然又问道,“七小姐为什么想去平妖署呢。”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那种冒险又恣意的活法。”小七回答。
“……你知道平妖署平时都干什么的对吧?”
“当然啦。”小七点点头——这几年间跟在冯易殊身边,对平妖署的一切,她多少耳濡目染。
纪然轻轻地嗯了一声,“那还……挺奇怪的。”
小七警惕地看了一眼纪然,感觉他又要说什么暴论。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