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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然轻轻地嗯了一声,“那还……挺奇怪的。”
小七警惕地看了一眼纪然,感觉他又要说什么暴论。
“哪里奇怪?”
“喜欢上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多少有点奇怪吧。”纪然轻声道,“这种‘想成为怎样怎样的人’、‘做怎样怎样的事’的念头我能理解,但如果连门都没有入,怎么谈喜欢?”
小七一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话题,她之前还和冯嫣聊起过——她们来到这个世上,有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有没有一道舍我其谁的使命?
这一生要成为什么,成全什么?
这样宏大的话题,偶尔会让人觉得脑袋的带宽有点不够用。
见小七不答,纪然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想进平妖署的?”
小七喃喃,“……刚到这儿不久的时候吧。”
“那就是去年冬天?”
“啊。”小七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不得了的话——但好像纪然把这句话理解成了他们举家迁来洛阳的时候,“……哎,不是,你别问了。”
“你不想说?”
“也不是不想说,就是说不清,”小七低声道,“以前我反而没怎么认真想过‘要成为怎样的人’这种问题。”
“为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太奢侈了。”小七轻声回答道,“好多人小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但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知道了,其实人哪里有的选啊……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埋头在自己的格子间,光是‘倚靠工作体面地活下去’都是要拼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哪里还有闲暇,有精力去谈理想。”
纪然有些困惑地看了背上的姑娘一眼。
——她又在说什么啊……
如果冯家的七小姐都是要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那这洛阳城里的大多数百姓怕是全都要断了生路吧。
“我以前特别羡慕一群人,”小七想了半天,始终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就是那种工作需要潜入到雨林、沙漠、极地、人迹罕见的溶洞火山等等地方,去搜集材料,进行研究的人。”
纪然想了想,“像平妖署博物司干的活儿?”
“对,博物司,”小七连连点头,“我以前向往的就是这种半点不接地气的工作——要是时时刻刻都要提防死亡的侵袭,大概会让人更加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正在活着的事实吧……嗨,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小七轻声道,“我父母不仅不用我养老,养我一辈子都不成问题,生在冯府,想要什么东西没有,想接触什么人接触不到?再加上我上头那么多哥哥姐姐,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身上半点为家族扬名的压力也没有——投生在这样的地方,我要是还想着求稳,去司天台做什么测算星辰的工作,是不是浪费?是不是不懂珍惜?”
纪然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啊,我要谢谢你。”小七后知后觉地开口,“这问题我琢磨好久呢,今天一聊反而感觉想开了。”
“不用谢,”纪然答道,“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小七笑起来,半晌忽然开口,“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五哥好像啊。”
纪然左眉微挑,“……哪里像?”
“你们都是那种,不会给迷路的小孩指一条错路的人,是就算自己变得再厉害也不会去杀人放火的人。”
小七轻声说道,“不仅都有不坦诚且又真诚的脾气,而且不熟悉的时候都会特别惹人讨厌,但实际上为人正直,都是非常可靠的伙伴。”
“……谢谢。”
“纪大人不用担心被人群淹没,每年有那么多状元谈话从应天门下过,最后被记住的人还不是寥寥无几——可被我从洛河里捞起来的就你这么一个,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小七向着纪然伸出了右手。
“和你的救命恩人交个朋友吧!”
第二十三章 姐夫的高光时刻
纪然对着小七伸来的手掌,怔了片刻。
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像一声叹息,然后腾出一只手,向着小七的手掌轻轻一击。
“好啊,”他低声笑道,“以后有事说话。”
小七“噫”了一声,“发现你们就老把交朋友这事儿想得特别功利,我交朋友不是为了求你办事的。”
“好吧……”纪然笑了笑,“那没事儿也可以说话。”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快要走到冯府东门所在的街巷,才转过街角,二人几乎同时感到了一些不对劲。
今夜的冯府宅门前的大街上,站满了桃花卫。
雨已经差不多停了,所有的侍卫手中拿着火把,将整条街照得灯火通明。
“坏了,”小七终于明白过来,“刚才我们碰上的那堆人马,不会全都是去洛水边找我的吧?”
纪然放下了小七,二人一道向东门走去,还未走到正门前,认出了来人的冯家仆人们便叫喊起来。
“七小姐回来了——”
“七小姐回来了——”
“七小姐回来了——”
时起彼伏的通告声迅速从大门口传进大院,像波浪一样响彻这晚冯府的上空。
小七懵懵懂懂地走进院门,还没穿过前庭,就望见冯嫣几乎是小跑着向自己这边赶来。
“阿姐……”小七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话,就已经被跑来的冯嫣紧紧抓住了双臂。
冯嫣眼睛微红,“……你今晚到哪里去了?”
小七看了看冯嫣,又看了看旁边的纪然,一时情急,声音反而有些磕绊,“我……他——”
“回公子,今晚我们在城外遇袭,我不慎坠河,七小姐为了救我,和我一起被洛水冲到了下游。所幸我们都没有大碍,我便送七小姐回来。”
冯嫣握着小七的手,仔仔细细地把她打量了一遍,“……真的没事?”
“真没事儿。”小七露出一个微笑,“就是太累了,这会儿特别困,有点想睡——”
小七一个趔趄,被冯嫣抱在了怀里。
“你真是要把我吓死了……”
小七怔了一下,她靠着冯嫣,听见姐姐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这才有些恍惚地感到一股负罪感涌了上来——刚才这一路回来她和纪然两个人有说有笑,完全忘记了今晚自己的胡作非为会让家人如何担心。
她有些慌张地拍着冯嫣的背,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阿姐,手忙脚乱间,一个身影又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啊——五哥!”小七终于想起了被她落在城外的冯易殊,“五哥他现在——”
“他已经带人去河边找你了……”冯嫣轻声道,“爹和娘也是。”
“哎?他们也——”小七还想再问些什么,冯嫣已经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仆从,命他们即刻把小七已经到家的消息送去河边——不管是冯府的下人,还是临时从宜阳坊、平康坊、长乐坊等地调来的桃花卫,现在都可以收兵返程了。
小七在一旁默默听得,感觉头皮发麻。
难怪外面那么多桃花卫,听阿姐这报菜名似的交待各处桃花卫的名字,小七脚丫子挠地——阿姐这怕不是把半个洛阳城的桃花卫都临时调来找人了吧。
天哪,那今晚自己这篓子捅得,好像真的有点大……
“纪大人,我带小七先去换身衣服,”冯嫣看向纪然,“你在外稍等片刻。”
纪然立刻点头,目送姐妹二人离去。
……
在离前庭不远的一间屋舍中,仆妇们放下了窗帘,冯嫣检查起小七身上的伤口。
确实如纪然所说没有大碍,但手臂和左腿小腿上的大块擦伤还是有些惨不忍睹。
冯嫣坐在小七身旁,一边处理她的伤口,一边问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小七一一作答,这晚发生的一切,都听得冯嫣胆战心惊。
“你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去救他?”冯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要说是以你现在的身手,就算当时在桥上的人是我,我也不敢贸然跳河啊!”
小七怔了怔,此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姐姐以这样严厉的情态对自己说话。
小七自知理亏,略略低头,认真想了很久,才有些犹豫地开口,“……回来的路上,纪然也问了我差不多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
“……阿姐有过那种感觉吗?就比方说,你看到有的人深陷险境,可你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命不该绝,所以……”小七停了半天,抬头看着冯嫣,“就出手了。”
冯嫣一时皱紧了眉头。
小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姐姐的表情,有些犹豫地接着解释,“其实……也不是不怕,但那都是事后的事了……在那个时刻就是没有功夫想那么多。”
冯嫣长长地叹了一声。
“……我明白。”
小七望着姐姐。
“我们真是……姐妹啊。”冯嫣低声说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姐突然要说这样的话,但小七还是松了口气——阿姐果然还是懂的。
外面的声音就在这时变得嘈杂起来。
冯嫣有些在意地望着窗户,莫名感觉有些不安。
她吩咐仆妇去看看外头怎么了,未曾想仆妇回来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慌张。
“怎么了?”
“老爷太太,五爷还有姑爷……都回来了。”
“姑爷,”冯嫣还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是说魏大人?”
“对。”仆妇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敢去看冯嫣的眼睛,只是催促道,“大小姐快亲自去看看吧。”
冯嫣一时惊讶——虽然之前魏行贞也暗中跟着冯谅一并去了河边,但他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和众人一并回来……
“你在慌什么?”冯嫣问道。
仆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近旁的小七,她本不想当着冯婉的面说这个,但此刻冯嫣主动问起,她也不好再遮掩。
“是这样,为了找七小姐,太太沿河一路找人,结果因为雨天道路湿滑,她……她也不慎落水了。”
冯嫣手里的酒瓶和棉团一时全都落在地上,她和小七两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苍白。
“什么……”
“大小姐快去看看吧,”仆妇又催道,“姑爷这刚把人给背回来,大夫也来了——”
冯嫣一怔,“你说什么,谁把人给背了回来?”
仆妇望着冯嫣,“姑爷啊……”
一时间,冯嫣百感交集。
“……他们在哪儿?”
“这会儿人应该是已经到了思永斋——诶大小姐您慢点儿,这刚下了雨您也当心脚下啊!”
冯嫣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门,向着母亲的住所飞奔而去。
第二十四章 诸事平安
冯嫣记得,在龙舌的陈述中,上一世的母亲死于自己出嫁的当日——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危,母亲也像今夜这样,亲自去现场找寻女儿的下落。
这一世她出嫁时的明堂之乱避开了,却又遇上小七深夜落水的意外。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必然吗?
冯嫣不敢想下去,脚下的步子却变得越来越快。
思永斋的灯火就在前方,走廊过道上的仆从也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低声向冯嫣行礼。
大厅的门开着,冯嫣刚要进屋时,正巧碰上一位大夫从里屋出来——她一眼认出这是在御前担职多年的程太医。
冯远道与魏行贞一前一后地跟在太医身后,冯远道几乎是紧紧抓着太医的手,“程太医,我……我夫人她——”
程太医实在没有什么好脸色。
作为医官,像这样大半夜被喊起来的事也不是没有,但问题是别人家登门好歹是真的遇上急症——
“尊夫人没有事。”程太医冷冷地说。
“那她怎么还不醒呢?”冯远道并不放心,仍旧紧紧攥着程太医的袖子不放,“别是水呛进了肺——”
“冯大人,你先放手。”
程太医用力把袖子从冯远道手里揪了回来,结果用力过猛,一下没站稳往旁边退了两步。
“什么水呛进了肺,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程太医瞪了冯远道一眼,他生气地甩开衣袖,又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冷声道,“看情形,尊夫人应该是惊吓过度,所以昏过去了。一会儿等我徒弟施完了针,先让她好好歇息一宿,这几日再以药膳调养,之后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冯嫣已经快步迈进了里间。
好几个仆妇正在里头侍候,李氏头发已经散开,湿漉漉地铺在枕头上,她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在她身旁,有位年轻的大夫正在为她施针——正如程太医方才说的那样。
冯易殊靠坐在母亲的床边,他单手抵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床榻上的李氏。
冯嫣走到五弟身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冯易殊几乎立刻把脸转向了另一侧,他伸手揉了揉眼睛,过了好久才回头,低声喊了一句“阿姐”。
“娘和小七都没事了,今晚真是辛苦你了,”冯嫣轻声道,“五郎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