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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枝来不及反应刚才的惊吓,眼眸一垂,一抬,几丝恼怒,
“你赔我雪人!”
游廊上的男子在看到桑枝回身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而后笑,“姑娘好生没理,你自己压塌的,怎么让我赔呢?”
桑枝拍了拍身上的雪起来。“你不出声我就不会被吓到,不吓到就不会摔在我的雪人身上。”
男子笑,“若我不赔呢?”
桑枝跺了下脚,恼气转身修补自己的雪人,并不想和男子再交流。
“啧,姑娘这就生气了吗?”男子勾唇,正要走出游廊。
游廊前头走来两个仆从。
“蓝少爷,原来你在这啊。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蓝宴光收回踏出的脚。
仆从:“蓝少爷在和谁说话吗?”
蓝宴光挑眼,扭头,却看见庭院空荡荡。已经没了人影。
只有半个雪人和几只雪兔子。
仆从也跟着望过去。
蓝宴光:“没什么。你们府里的小姐可真活泼。”
仆从:“府里有两位小姐呢,不知蓝少爷说的是哪位?”
蓝宴光眯了下眼,像在回忆什么。“脾气最冲的那位?”
两位仆从面面相觑。
“蓝少爷……说的是二小姐吗?”
“原来她是府里的二小姐啊。”蓝宴光唇边挂笑,若有所思。“有趣。”
*
另一边。
桑枝正庆幸自己躲避得及时。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在玩雪,一定会挨骂的吧。
桑枝这么想,探头看着庭院的雪人。她要赶快清理掉,否则会被其他人发现。
桑枝瞧四周无人,忍痛将自己的半个雪人推平了。
而后又将雪兔子复归原样,待留到最后一只。
桑枝有些不舍。
心想哪里都有雪,留一只应该也无碍吧?
桑枝捧着最后一只雪兔子,悄悄带回了宅院,把它藏在了自己房外的雪地里。
就在窗檐下。
只要开窗缝隙。
她就能偷偷看见。
*
今日蓝国公府的蓝少爷来楼府拜访。
汝灵蓝氏是太后的外家,同样也是楼延钧生母的外家。
因楼延钧归京,作为表弟,蓝宴光受父亲之托,特地来看望。
但显然楼延钧并不在府—
因为蓝宴光忘记让仆从将要拜访的信帖送过来了,等他人到楼府才想起。
但来都来了,不如看看。
想他上次来,还是十几年前。
他不过十一岁,也没什么印象了。
趁下人通报楼老太太,蓝宴光就在楼府随便逛逛。
然后就撞见了桑枝在堆雪人。
*
回廊上。
楼允溪奉方氏的意思,来大房宅院给祖母送些软热糕点。
楼允溪和祖母关系的关系不算好,因她脾气大,总和祖母顶嘴。而祖母也嫌弃她没规矩。楼允溪也总觉祖母偏心三房的楼知婉,不愿待见自己。
但方氏考虑得更多,以后楼允溪的婚事,要想找个好人家,还得靠楼老太太多拉拢。
如何都不能让关系处坏了。
更何况三房楼知婉都知道频繁到大房走动讨好楼老太太和大少爷。
楼府就两个千金,好处可都不能让三房全占了。
楼允溪不情不愿地来送糕点,到老太太的门前却被拦住。
下人接过糕点,说老太太有客来访,会帮二小姐传达。
楼允溪那叫一个不悦。
回去的路上,和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一顿抱怨。
春果在旁宽慰。“小姐,夫人也是为您好……以后小姐嫁人,有老夫人出面那多体面……”
“谁要嫁人了。长京城里谁配得上我?”楼允溪摧残着手里顺手摘的花叶。
春果:“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小姐您,但到时候要是三小姐比您早……那不是惹人笑吗?”
楼允溪轻蔑:“她能嫁个商户都是老太太给她做的人情了。谁能看上她啊?”
春果眼珠滴溜往旁一转,见四下无人。“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奴婢听三房的下人们嘴碎,三小姐啊貌似已经有意中人了……”
楼允溪捻花的手指一顿,眼瞳也跟着瞪大一分。“好笑?——是谁?”
春果:“奴婢也不清楚,有说是个家世极好的公子——所以这些天三夫人才频频走动老夫人吧?可能就在给三小姐说媒……”
楼允溪:“她那张脸,也能找到人家?怕不是欺瞒了人家,也不怕到时候把人吓死……”楼允溪不满,“我还没定亲呢,她倒想在我前头出嫁,这不是故意要我在整个长京城惹人笑话吗!”
楼允溪话未完,忽然止住。
春果正跟着,瞅见小姐忽然停下,差点撞上。
“小姐?怎么了?”
前头游廊的拐角。
一抬眼,正好能看见二楼亭阁,一抹凭栏远眺的身影。
一身蓝衣直锦的贵公子,凭栏眺望,霁月光风。
直叫人移不开眼。
春果也看怔了些,看见小姐目不转睛,恍然过来。
“小姐,那是什么人啊?”
楼允溪:“我,我怎么知道……”
两人说话间,亭阁上的贵公子正好发现了她们,垂眼看来,微微一笑。
楼允溪倏地涨红了一张脸。
春果捂嘴笑。“小姐,你脸红了。”
恰好有仆从路过,微欠身行礼。
楼允溪叫住了人。“阁楼上那人是谁,大房可没见过这等眼生的人?”
楼允溪尽量平淡地发问,不显露情绪。
仆从顺眼看去,正好看见蓝宴光被下人喊走的背影:“回二小姐,是蓝国公府的少爷,今日来府拜访老夫人和大少爷。”
蓝国公府的少爷?
春果和楼允溪闻言都是一惊。
待仆从离去。
春果更是激动:“小姐,没想到国公府的少爷竟然生得如此俊朗……要是小姐能和他结为亲家,老太太都得高看咱们二房一眼呢。”
楼允溪嗔怪:“胡说什么呢。”然而脸上晕开的红意已显露了内心的雀悸。
蓝宴光特地登高寻人,却怎么也没再看到那个娇气的姑娘——一个小小侯府怎么这么大呢。
第8章
桑枝玩了一午雪,衣服袖口沾湿了不少。
等兰茴忙碌了老太太那边的事回来,眼尖地发现桑枝换了一身衣服。
早上是鹅黄色的小袄,晚时就已经换成了桃红银绣袄裙,还配了青绿软毛的护耳。
兰茴只是留意几眼,权当桑枝换衣服是为了讨好大少爷的把戏。轻蔑哼了声。
戌时。
楼延钧回府。
陪同楼老太太用了晚膳。
而桑枝则在少爷回来后,在作为老太太的眼线的兰茴的监视下。
十分配合地被传唤进大少爷的屋子。
门扇合上。
一盏灯烛。
关上了外头猜忌的各色目光。
两人默契地各自做各自的事。
一个坐榻上,一个在窗案边。
楼延钧依旧在翻阅文册。
桑枝并不知道做什么,她拿了一本嬷嬷给的书册,但并不喜欢里面的内容,事实上,桑枝认识的字并不多。
桑枝答应了配合少爷,所以合上书册后,又乖乖打开。并想着明日要带其他的东西进来打发时间。
门忽然敲响。
丫鬟外头道:“少爷,老夫人让奴婢给少爷端茶点。”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使桑枝吓了一跳。
桑枝抬头,正好看见楼延钧也望过来。
楼延钧隔空看她,唇语,“过来。”
桑枝立马放下书,提裙踮脚走过去。
他们都知道,所谓丫鬟送点心来,其实是老太太要看他们在做什么。
这时候,只要在外人面前表演一下就好。
桑枝走到了案边。楼延钧轻抬手,一环绕,便将桑枝环进身子和桌案的中间。
外人看来像是亲密无间,实际上只是楼延钧的手虚虚隔空绕过桑枝的腰身,俯撑在另一案边。
但如此,也足够桑枝感到耳红脸热。
“进来。”
得了允许的丫鬟轻推开门,目光停在窗案亲密“习字”的两人身上,放下木托。“少爷,姑娘,热汤还请趁热用。老夫人嘱咐了要早些休息,莫熬坏了身子。”
楼延钧淡“嗯”了声。
丫鬟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识礼地退下。
门扇重新掩合上。
烛火摇曳。
桑枝盯著书案,大少爷手里还轻握着毛笔,墨汁在宣纸上渲染开。宣纸上的字遒劲有力,煞是好看。
头顶一道声音。
“识得字么?”
桑枝轻点了下头,抿了下嘴,“只识得几字。”
宣纸抄誉的像是诗词。
桑枝认得一个“士”,一个“女”字。
“会写吗?”
桑枝摇了摇头。
楼延钧抬手。
桑枝看见他搁下笔,换了张干净的宣纸。
“想学吗?”
尽管两人离得有点距离,但桑枝仍觉得那温磁低沉的语气就在自己耳畔。
耳朵痒痒苏苏的。
桑枝长睫一动,“可以吗?”
“来。”楼延钧说,将毛笔放进桑枝的手掌里。
两人手指无意的轻触碰,像是蜻蜓勾水一般,一阵无声的涟漪。
桑枝咬唇。
楼延钧教她握笔的姿势。
但桑枝的手相较于人,小而柔软。
握笔没有力度,落笔更没有轻重。
楼延钧看了会,干脆直接上手。两人站立在书案前。
楼延钧一手撑在案边,一手轻带着桑枝握笔的手,在宣纸上勾勒出字形的横撇竖折。
桑枝窝在少爷和书案中间,她的耳尖是红的,但望着纸上自己“写”出的字,眼眸却是亮晶晶。
“少爷,我会写字了!”喜悦的桑枝回头。
“嗯。”楼延钧淡笑。“写得很好。”
两人只有咫尺距离,
兴奋的桑枝一回头便撞进楼延钧沉黑深邃的眼。
桑枝看见了自己的倒映。
而后楼延钧垂移了眼。
半会。
楼延钧:“再写会吗?”
桑枝回头,抿唇,点了头。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投于窗扇上。
静谧无声,又似有声。
不久。来收拾餐盘的丫鬟发现,端来的茶点原封不动,无人问津。
丫鬟:“……”
习字能习这么久的吗?
*
老太太这几日明里暗里打探着孙儿和桑枝的情况。
要说受寒,这一连几天,就算是风寒也该痊愈了吧。
这么多日没个情况可不对劲。
兰茴日日的禀报并无其他不妥,孙儿宅院伺候的丫鬟也说两人每晚都共处一室。
都这般了,还有什么不行的缘由吗?
楼老太太想起城内那个传言,一会想莫不是孙儿有所隐瞒,和桑枝合伙起来一同骗她?
一会又觉孙儿也不似会作假骗她。
再说桑枝又是个没胆的。
另一边。
三房的陈氏又来请安。
楼老太太不怎么待见自己的两位儿媳,但对于三孙女却十分喜爱。
陈氏是过来找老夫人为自己的女儿说亲的,知婉刚过及笄之年。陈氏想早早让女儿嫁出去。
只是二房的楼允溪还没定亲。长幼有序,知婉的婚事也没这么快。楼老夫人自然不同意。
但陈氏却很是着急的样子。
老太太不放心,料定这母女两人之间定有什么事。于是特地空了一天,待陈氏请安离开后,让嬷嬷传唤知婉过来坐坐。
这日也是兰茴带桑枝照例来受老太太盘问的日子,还没敲门就被涵嬷嬷拦住。
涵嬷嬷:“老夫人有客,你们先在外候着。”
桑枝点头。
过了片刻。
果见一穿着水蓝短袄的女子出来,身量秀长。垂着脑袋似是几分落寞几分沮丧。一张还算清丽的脸,可惜一块能看得出年岁的乌黑的伤疤,占据了右边脸颊至鼻中的位置。活像是一块膏药粘在脸上。格外醒目。
兰茴欠身做行礼。
女子出来,掩上门。注意到外头的两人,她的目光从兰茴身上,扫到桑枝。
眼眸愣了一瞬,而后清缓地点了点头,似做招呼。
桑枝愣了下。
因为感受到了女子善意的问好。这从她进楼府来,似乎是头一回。
不论是丫鬟嬷嬷还是老夫人,他们甚至并不把桑枝当下人。
女子离去。
兰茴在旁,看桑枝的回望的模样,戏谑地笑出声:“这是三房的小姐。也就三小姐性子好,待下人宽厚。你不会以为她把你当‘长嫂’了吧?”
兰茴说话总是话里带刺,桑枝习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予理会,但是目光却好奇地注视着三小姐的身影消失。
两人进屋后。
楼老太太正恼火地和涵嬷嬷说话。
“不像话,实在不像话。堂堂一个侯府千金,怎么能下嫁个穷酸的书生!我死都不答应!”
涵嬷嬷:“主子消消气。三小姐只是年岁小,才会被歹人所骗……再说还有二小姐呢,二小姐的亲事未定。三小姐不急……”
楼老夫人忧心